第42章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过
“你倒有几分聪明,这么明显的障眼法,我自是不信。”
听到他笃定的语气,谢栀松了口气,一颗心又将将收回肚里。
“放心吧,已经叫人继续去查了,半点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
“嗯,”谢栀点点头,终于露出了两日来的第一抹笑意,“那多谢大人了。”
裴渡目光在她身上游移,见她两手空空,不由问道:
“你昨日戴的那对红珊瑚呢?”
谢栀一愣,摸了摸手腕,解释道:
“那红珊瑚太过贵重了,日日戴在手上也是惹眼,我便将它收起来了。”
“有什么惹眼的,你不是一贯喜欢这些?既然祖母给了你,就是你的东西,喜欢就戴着。”
话题绕到这里,谢栀不免又想起了昨日老夫人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她终是忍不住问出口,
“大人,我早同您说过,我什么都不要,可您为什么要将此事告诉老夫人?”
说完,她的眼中划过一抹不自然。
裴渡怔了一下,忽然吃吃笑了起来,
“原来你昨日是为了这个不高兴?我可什么都没有说过。”
“真的吗?那为何……”
“你和翟嬷嬷走得太近了,以为能得到什么好处……实则是自作聪明。”
谢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是老夫人的人?!”
“莫名受了你一天的冷眼,这下我可洗脱嫌疑了。”
裴渡说完,想去握她的手,却被谢栀一把推开,
“大人,你这仰山台,怎么跟个筛子似的,处处漏风?”
她站起身,一脸惊骇地问。
“无趣之时,看着这些人在院里斗来斗去,权当解闷了。”
有病。
谢栀懒得理他,起身要走,却又被裴渡拦住去路。
“你且等些时日,待到合适的时机,我会给你一个妾室的名分,一生荣华富贵,安乐无忧。”
谢栀断然拒绝,眸中满是坚定,“奴婢曾说过不要名分,的确不是作假,大人若能发发善心,放我离开,那便再好不过了。”
“别闹脾气,离了裴府,你一个姑娘家,孤苦无依,能去哪里?虽然眼下正妻未过门,族中不许纳妾,但我保证,你不会受到一丁点的慢待。”
裴渡眼神真挚,似是在许诺。
谢栀自知与他说不通,当下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只道:
“那……既然如此,大人能否将我的奴籍文书还给我?”
“不成,这不合规矩。”裴渡闻言,再次果断拒绝了她。
“大人做过的逾矩之事,还少吗?”
谢栀反呛他。
裴渡一噎,喉头滚了一滚,终是说不出什么来。
望着眼前一脸倔强的少女,他叹口气,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便大步出了房门。
他有时也觉得自己疯了。
起初将她放在自己院里,只是看不惯她在府中招蜂引蝶,想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让她安分些罢了。
可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或许从去岁扬州雪夜破例救下她后,他就已经开始疯了。
回顾以往二十三年,纵使再艰难的境地,他也循规蹈矩、克己复礼,从未越过雷池半步。
与其他勋贵子弟不同,裴渡从未沾染半点风尘,也未曾和其他人一样,纳一堆通房侍妾。
因为父母的原因,他自幼看透了世态炎凉,于男女之事上,也只想娶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平平淡淡度过一生。
谢栀完全是他人生中的一个意外。
打破了他一贯的做事准则,甚至叫他成为从前最不齿之人。
他拧了拧眉心,却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他对荔淳再说不出一句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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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一场下得比一场大,各处屋顶皆已落白,一排冰凌子倒挂在屋檐上,映着青灰的天幕。
呼啸的寒风肆虐,伴随着风雪交加的严冬而来的,是将至的新年。
长平侯府的大门终日开着,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园内,老夫人坐在正厅,面上没有一点儿喜色。
她对身旁的三老爷和三夫人道:
“那孩子也是可怜,才刚出世便没了气息,虽说眼下年节将至,但该办的礼数,一样都不能少。”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由三老爷站出来回话,
“是,母亲,事情都让五郎去办了,只是可怜我那小儿和他生母,真真是叫人难受啊……”
“曲姨娘如何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转头问三夫人。
“回老夫人,大夫来瞧过了,曲姨娘产后出血不止,身子亏损,已然不能下地,从今往后,也不能再生育了。”
“唉,能不能生不要紧,把命保住就已经万幸,传我的话,不拘多少钱,只要能治,再好的药都给她用上。”
“是。”
夫妻俩离开后,二房夫人安慰道:
“老夫人也别太过伤心,那曲姨娘再不济还有宣音一个女儿呢。”
老夫人满脸愁绪,却也只能点点头,接过她递来的茶水润口。
“老夫人,齐小郎君来了!”。
外间忽响起周嬷嬷的声音,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她掀帘进来,一身翠蓝缎裳,加上她笑哼哼的眉目,看着喜气洋洋的。
“哦?是吗?快快快,叫他进来!”
老夫人闻言,急忙放下手中碗盏,整理好脸上的表情,换上一副笑面孔,抬手叫人进来。
话音刚落,便见一身着靛蓝长袍、俊眉星目的少年走进来,还未出声便径直跪下磕头,
“见过老祖宗,祝老祖宗长命百岁,如松之茂。”
“快起来快起来,哎呦,一年未见,你似乎比去年长进了不少,如何?今年春试可有信心?”
“这……”齐颂清犹豫了一瞬,瞥见老夫人有些严肃的神色,忙道:
“自然是有的,老夫人放心,外甥定会好好准备的。”
他说着,习惯性地挠了挠鼻子。
“好,这回若是再不过,就算是你祖母不说什么,我也饶不了你!”
“是,孩儿定不辜负老夫人的一番期望。”
“嗯,老二媳妇,在府里给颂清安排院子住下吧。”老夫人看向二房夫人。
“哪用老祖宗操心,媳妇早就安排好了,来人,带齐郎君下去休息吧。”
二夫人何舒玉站起身,张罗着下人帮齐颂清和他的小厮拿行李。
“嗯,你在路上奔波了半个月,想必甚是劳累,我便不留你多说话了,先好好休息,晚上再过来陪我用晚膳吧。”
“是,多谢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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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栀换上一身新裁的浮光色云锦缎裳,衣领旁的风毛将她衬得越发玲珑娇妍。
她往鬓间斜插一支白玉响铃簪子,又起身去书柜取画稿,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身后一道清冷声音响起,
“雪这么大,还要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