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两杂酱面
“如果我当初好好读书，长大后就能当个医生或者律师。”
这是很多电视电影中经常出现的一句话，从侧面也能反映出医生的社会地位，尤其是名医。
张国良，全国知名血液科专家，白血病研究中心学术带头人。。。。。。一连串的头衔，一张名片都印不下。
夜幕已深，张国良带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医院。
上午坐诊，下午手术及巡房，晚上开各科室联合专家会议，检查学生学习进度，确实有些吃不消。
现在名誉，地位，金钱可以说都有了，可是究竟有多快乐，倒也说不上。
他常常自嘲，假如时光能够倒流，自己是否依旧选择从医。
可每当治愈一个病人，看着病人和家属那发自肺腑的感激，他就欣慰。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向停车场。
突然，闪出来一个人影拦住了去路，张国良心中一惊，愣在原地。
“张医生，您好。”
张国良听见这话，稍微放下了心，借着停车场有些昏暗的灯光，打量着拦住自己的人。
十七八岁，俊朗的外表，眼神明净坚定，心中徒生好感。
相由心生，看来不是抢劫或医闹，多半是病情方面的了。
“小伙子，找我有事？”
“张医生，抱歉，以这样的方式见您。我是川南七中的一名高三学生，我朋友得了白血病，想找您看看，可惜挂不上号。”
说完，叶川将检查报告递了上去。
张国良接过检查报告，并没有看，而是饶有兴趣的盯着叶川问道：“你是怎么堵住我的。”
张国良被堵病人家属堵住是常有的事，甚至每天都会发生，可那都是在医院内部。
下班后这还是第一次。
医院发生过几起性质比较恶劣的医闹事件，因此医生都设有专门的通道上下班，停车场也是员工专用，一般人都进不来的。
看着张医生这表情，叶川有些紧张的心平稳下来，指了指旁边一把梯子，梯子上搭着一件蓝色的衣服。
“一包烟，一把便宜梯子和电工服，就这样。”
张国良一愣，尔后嘎然失笑，接着道：“不错，你这样是有机会通过卡口的保安大爷，可你如何确定能在这逮着我。”
这个“逮”字，让叶川很不好意思，脸色有些微红。
“先去大屏幕认识了张医生，记下了您的上班时间，早上蹲在员工停车场门口，记录进出车辆和车牌。”
“哦，说下去。”
“现在是九月底，天气稍微偏热。早上开车的人很少开空调，一般都会打开车窗，这样在外面就能看见司机的脸。”
“然后你就利用排除法，确定了我还没下班，这样你混进停车场见着我的几率就更大。假如我早早下班了，你会根据记录的车型和车牌，在出医院的某个路口拦下我，或者跟踪我？”张国良接过叶川的话。
“不，不。。。。。。我只是。”叶川有些不好意思，这法子毕竟有些上不得台面。
张国良有些感慨，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生猛了么？
当初自己上大学第一次出远门，羞涩得像个新媳妇一样，想想都过去二十多年了。
“小伙子，走吧，我饿了，一起吃个饭，顺便瞧瞧你带的病例，这里太暗了看不清。”看着年轻的叶川，张国良第一次向才接触几分钟的人发出了邀请。
蹲守了两天，一切都是值得的，叶川如释重负。
应张国良之邀，坐进他的大众车里。
出了医院，来到了一家小而干净的面馆。
“老板，一个二两杂酱，一个三两吧。。。。。。嗯，小伙子，你吃什么。”
“牛肉。”
“好嘞，张医生。”老板迅速的进后厨煮面去了。
张国良趁着煮面的功夫，打开了检查报告看了起来，渐渐眉头紧锁。
煮面的老板身影一闪，叶川就起身走了过去，接过老板手中的面，同时将准备好的13块钱递过去。
“先吃面，事情等下再说。我就只能吃二两，大碗的你吃。”叶川又端过来一碗大碗的面，只得咽下要说的话，准备吃面。
“食不言，寝不语，古人说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张国良说完，自顾吃起面来。
“小伙子叫什么名字，这个病人是你同学？”吃完面的张国良问道。
“我叫叶川，病人张灵运是我同学，也是发小兄弟。他只有一个母亲，我只有一个外婆。”
叶川的话，听得张国良默然无语。
“从你做事风格，可以看出来你成绩应该不错是吧。”
张国良说到做事风格，叶川有些讪讪。
“叶川，不用这样，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相反，你能为了同学兄弟，丢下课程，单身前来省城寻医，这是莫大的善。万事论迹不论心 论心世上无完人。正人行邪法，邪法亦正。你可明白。”
如果说这世间有眼缘的话，叶川的形象、素质、能力，无疑是入了张国良的眼了，他也耐心的开导着叶川。
“现在来说说你这个同学张灵运的病情吧。首先，能确诊是急性白血病。”
听到这里，叶川心中一暗，尽管早就有这样的结论，只是存了万分之一的侥幸。
“放任不治，存活率三个月，他十七八岁，估计能撑再长一点。积极治疗的同时，匹配骨髓进行移植，能够治愈，但是需要至少30万的费用。”
张国良恢复了名医的神采，准确地给出了叶川最需要的信息。
“病人家族成员中有这样的病史么？”
“没有。”叶川和村头从小一起长大，他家的亲属基本都认识，没听说过。首先，他母亲是没有的，父亲还能找小三，那身板肯定也没有问题。
“没有家族病史，那么致病原因可能与饮食和环境有关，病人家可有装修过屋子或者是有刺激性物质？”
饮食大多都在学校，至于环境，是了，村头家常年放着些废品。
但是叶川没有说出来，也不打算和任何人说。
两人又聊了一会，张国良就准备回家休息了。毕竟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能和叶川接触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刚想提出要走。
叶川起身鞠躬道：“张医生，谢谢您的关爱，耽误您这么长时间，实在是麻烦了。早点回家休息吧。”
“老板，结账。”
“那位小伙子已经结过了。”
“那不行，他还是学生，退给他，收我的。”张国良上前掏钱包，余光发现叶川身影在门口一闪，等他走出店时，已经消失在了省城的熙攘的夜色中。
张国良久久无语，心中哽咽着有些难受。
从不受请吃的他，居然被一个无收入还可能是孤儿的学生，请吃了一碗面。
后来在他登上华国医术的顶峰后，在回忆录中写道：此生坐过最好的车，是到首都学医时，学校派出迎新生的烂旧中巴车。
而吃过最好的饭，是一个高中生请的二两杂酱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