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咸鱼想回家种田
迦楼罗是十年前被钟无名救回来的,他那时被龙族一直追杀到凡人地界南赡部洲,最后倒是让才九岁的钟无名把他给救了。
他当时以为这个小娃娃同无数贪婪的修士和凡人一样,只想收他为妖仆,剥夺他的自由,供她驱策。
谁知最后她却只是同他签了一个最鸡肋的平等契约,唯一的功能就是通过神识两人可以传话。
迦楼罗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在逃命过程中被打坏了,不然他也不会陪着钟无名磕磕跘跘走了十年之久。
他始终记得,在那间烛光昏黄的草房里,钟无名为了他能接受灵力同他签了平等契约,拿她那点刚刚筑基的灵力来替他治疗。
而他那时断了金翅大鹏最重要的双翅,奄奄一息躺在干草垛上,如同一节即将腐烂的朽木。
他那时候根本没有活下去的意愿,金翅大鹏的金色翅膀承载了他们的种族天赋和大部分法力,双翅齐根尽断的他没有了任何价值,甚至连自己都无法保全。
对龙族的极度怨恨,对求生的所有欲望,都随着双翅被砍烟消云散,他不知道自己哪还有活下去的勇气,只想着死掉后和族人们相聚。
但旁边的钟无名突然出了声。
“我救了你,你要报答我。”昏黄的烛光照到她稚嫩的脸上,但她的眸子是前所未有的犀利,像极了一匹凶猛的孤狼,“我要你和我一同去北俱卢洲杀一个人。”
迦楼罗从没在任何人眼里见过这般神色,怨恨压抑翻涌,而后化作锋利的凶光,像是要撕裂一切,却唯独没有恶毒,倒像在无边黑暗中燃起的熊熊烈火。
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无所不胜的笃定,像一把出鞘的剑。
他竟然在一个九岁稚童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他呼吸一滞,突然有了些许活下去的欲望。
他想,一个九岁稚童面对命运尚有抗争之心,他个活了两百岁的妖也不当如此懦弱。
没了妖气并没有失去一切,签了契约后他也能修炼灵气,不过是重新来过而已。
十年时间眨眼而过,他们每天不是在疯狂修炼,就是在生死边缘挣扎求生,根本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但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懂眼前这个挚友了。
钟无名不知什么时候蜕变成了笑眯眯的笑面虎模样,锋利的气场被柔和儒雅的伪装掩盖,桃花眼总是笑着却不带温度。
戴上了面具,心眼子变多,城府变深,与当年那个锋芒尽显的小屁孩大相径庭,但好像又有很多没有变的地方,总之也不算一件坏事,像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剑客也学会了韬光养晦。
但现下迦楼罗看着眼前边御着剑,边打着瞌睡的钟无名,想起她这一个多月来的异样,实在没忍住开口问:“钟无名,你最近都在搞些什么鬼?”
迦楼罗虽然暴躁冲动,但对别人情绪的感知很敏锐。
杀掉那个凌霄宗长老之前的钟无名,无论掩藏的再好眼神都是犀利的,像是暗中窥伺猎物的狼王,傲气不自觉从骨子里显露出来,做什么都带着一股不要命的冲劲。
但那个雪夜之后,钟无名独自一人杀了凌霄宗的邓延,坐在雪山顶上擦了一夜的剑。
她手中这把剑全然不是修士用的剑,用的都是凡铁,跟别人那种威力强大的法器天差地别,除了精致以外几乎一无是处。
但这把剑对于钟无名来说意义重大,是她爷爷临死前留给她的。
她仔细的擦拭着剑,从剑尖到剑身再到金龙缠绕的剑柄,一点一点将上面的血迹擦干。
抿着唇不说话。
而那邓延的尸身被完全烧焦,像被雷霆劈过的木桩子,皱巴巴黑漆漆地倒在一片洁白雪地中。
无人理会。
从那之后,迦楼罗就感受到了钟无名身上的变化,变得懒散,成天将当咸鱼挂在嘴边,嚷嚷着要躺平,连被凌霄宗全修真界追杀也完全不在乎,能躲就躲,躲不过就打。
钟无名杀了仇家却不像是放下了心中巨石,整个人倒像是失了精气神,由内而外的散发出颓靡的气息。
钟无名什么都隐藏得很深,像是个老狐狸,迦楼罗实在没忍住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结果钟无名闻言倒是一脸茫然地看向他,头发被风吹得飞舞糊在脸上,硬生生从那张俊俏的脸上显出一股傻劲:“我最近?……没干什么啊,喝茶,帮大家做饭外加睡觉,连酒都没喝过一口。”
“……不是。”迦楼罗烦躁地挠着本来就有些乱糟糟的头发,眉头微微皱起,“我是问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成天无精打采欲言又止的做给谁看。”
“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别长着一张嘴该说的时候连个屁都放不出来,不该说的时候叭叭得像个八哥!”
钟无名口上说着要当咸鱼,看起来还懒洋洋的,可迦楼罗总觉得她身上像是压了座小山似的,快要喘不过气来,这种压抑感一直传递到他身上。
但才说完他就有些懊恼,语气好像有些冲,不过没办法,他这种卷王就是看不惯小伙伴摆烂!
但钟无名显然对迦楼罗这种暴躁语气习惯了,他就只是性子急,但是没有什么恶意,整就一只傲娇小鸟罢了。
而后迦楼罗便听见身旁传来一声轻叹,只见钟无名微微后仰,双手往后兜着脑袋,换了个姿势悠哉游哉地御着剑。
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很欠儿的气息。
“倒没什么事,就是最近在想着回家种田。”
迦楼罗听见这回答,红宝石般的眼睛微微瞪大:“……啊勒?”
一个元婴期修士想回家种田?!这是什么冷笑话?钟无名脑袋被砸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