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讲价
那老者目光在那表盘上一扫,神色就有些凝重。连忙从兜里掏出一张白手绢,擦了擦手汗,又用双手接过手表,放在手中仔仔细细看了半晌,神情就变得有些精彩。
他招呼二人来后堂的一个小房间内坐了,叫人奉上茶水,笑道:“鄙姓钟,也算是冥冥中与钟表有缘。老朽开这家泰飞干商行近二十年,倒是从所未见贵客这等腕表。两位稍稍休息,待老朽再观赏片刻。”
大鱼和小白点了点头,钟掌柜就从兜里摸出个小小的放大镜,夹着右眼上,把那手表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又扭头对旁边侍候的小厮说:“去把费兰博师傅请过来,就说这里有款新表,请他把一下眼。”
待小厮去了,他又笑着对两人解释道:“也不瞒二位,老朽这小店里的货,多是从欧罗巴运来,其中以英吉利,弗朗吉,泰西货为主。这位费兰博师傅,便是小店聘请的泰西师傅,据说家中曾给皇室做过表。这表,老朽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还得请他来看看才是。”
大鱼也不拒绝,过了一会儿,就有个穿着长袍大褂,外套背心的欧洲人走了过来,看上去三四十岁,瘦的跟猴子一样,过来也不行礼,大咧咧的用蹩脚的粤语说道:“钟掌柜,什么事叫我。”
钟掌柜把怀里的表递给了他,费兰博顺手接过,手在仿皮表带上一搭,表情就有些轻蔑。再拿着表盘看了半天,又从怀里摸出个怀表来,对了对时间,神色就稍微严肃了一点。他再拿起来在耳朵边晃了几下,从兜里摸出把小刀来,就想把表盖撬开看一看里面的结构。
大鱼连忙把手表抢了回来,叫道:“谁让你随便撬我的表的?搞坏了你赔得起。”
那洋人脸色大变,转头和钟掌柜叽里呱啦的说了半天,大鱼没带翻译耳机,也听不懂他们在说啥。说了几句,钟掌柜就道歉道:“两位莫怪,这洋人的性子就是如此,也没有恶意。两位且放心,他人虽古怪,手艺却是一流,断断不会弄坏了这表。”
“他认识螺丝?”大鱼翻了个白眼,从费兰博手里接过小刀。工具不顺手,花了老半天才把表背上的小螺丝钉取下来,还在背板上划了好几道浅浅的痕迹。小白看了心疼,就连钟掌柜都不停叫唤:“公子慢些,且慢些。”
大鱼犟脾气上来了,嘀咕道:“今天非让这洋人开开眼界不可。”好不容易取下四颗螺丝钉,他掀开手表背面的表盖,拿着手里对着费兰博道:“给你看,我就不信你见过?”
费兰博眼睛一亮,下意识的就伸手来接。弹幕见了狂叫:“别给他,这人不是好人。”
“主播是傻子么,直接拿陀飞轮给别人看,都不带遮一下的。”
“这年头可没知识产权,被抄了打官司都没地方打去。”
“你们觉得一个四百年前的人能看懂陀飞轮的原理?”
“别小看泰西人。那边的牛人可多了去了,比如达芬奇,伽利略,丁度巴拉斯,等等等等。”
“有道理,有时候一个伟大的发明就是一张纸。”
“泰西是哪里?”
“意大利。”
大鱼也想到了这一点,手一缩,没有给他。等他看了两三秒,就把表收了回来,抄起小刀就开始上螺丝。钟掌柜从桌上拿了一颗比米粒还小的螺丝钉,看了半天,赞道:“此物倒是精巧。”大鱼从他手上接过来,回答道:“别看了,这么小,你们现在的精度做不出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上好了螺丝钉,又把表递给了小白。小白心疼的跟啥似的,使劲擦表背上的划痕,眼看怎么也擦不掉,眼圈都红了。大鱼连忙安慰道:“没关系,下次给你带个江诗丹顿。”
“稀罕。”小白小心的把表戴好,拿袖子遮了,再也不肯露出来。
费兰博急的跟什么一样,使劲和钟掌柜说话,手舞足蹈,语速又快。大鱼空有一身英语六级的本事,硬生生听不出来他在说什么。
弹幕纷纷赞叹:“果然意大利人捆住了手就没法说话。”
“这特么说的是意大利语?”
“古拉丁文吧。”
“有没有学外语的同学来翻译一下啊。”
“主播你的翻译技术咋不灵了?字幕打上啊。”
“人家这是直播,估计他自己也懵逼。”
费兰博和钟掌柜说了半天,才气呼呼的坐下,也不走,就这么直盯盯的看着大鱼。钟掌柜拱了拱手,笑道:“倒让公子见笑了。”
“他说啥?”大鱼指了指费兰博。
钟掌柜摇了摇头,却不回答,只是问大鱼道:“这表,公子如何才能割爱?”
“这表不卖,她的。”大鱼指了指小白,又对钟掌柜说:“但是同样的表我还能搞一些来,你开个价,合适我卖你点,也不是不可以。”
钟掌柜想了想,比出三个手指。
“三千两啊.....”大鱼有些犹豫,听皇甫亭说这表比他家那个花了好几千两买的要漂亮的多,自己卖这个价格是不是有点亏。钟掌柜却笑道:“公子莫开玩笑,三百两差不多了。”
大鱼脸色一变,站起来就想走。费兰博赶紧拦住他,又叽里咕噜和钟掌柜说了半天。钟掌柜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公子莫急,且稍坐片刻。做生意嘛,无非漫天要价,就地还价,且听我说几句可好?”
他竖起一根指头道:“公子这表,用料平常。表带仿佛是劣质牛皮,其它无非是些精钢,这便叫不起价,此乃其一。”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此表看上去,外形平常的紧。即无名家设计,亦无其它功用。如今市面上价格高昂的洋表,能奏乐,能定时,能学鸟鸣,有人偶能舞,公子这表,又差了些,此其二。”
他再竖起第三根指头,道:“公子这表,看上去自然精致漂亮,只是钟表一属,归根结底莫过于计时。公子这表准也不准谁也不知,如何能给高价?或是放老朽店中校准几日,如是走时准确,还可加些。如今市面上这种钟表,价格大抵三五十两。老朽浸淫这一行数十年,也是见它小巧精致,这才见猎心喜出到三百两。公子若是换一家,那是万万卖不到这个价格的。”
弹幕区纷纷赞叹:“看看看,这才是生意人。”
“在他店里放几天,特么的陀飞轮唱的比陈奕迅都熟。”
“学会了,讲价要说一二三。”
“我咋莫名的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呢?”
“明朝钟表这么便宜?才三五十两。”
“镶金嵌玉,有来历有故事的,碰见冤大头的,那肯定贵。一般的确实卖不了多少。”
“折合下来也好几万了,绿水鬼也差不多这个价。”
大鱼听了这话,都被逗笑了,道:“要唱歌还不简单,下次给你带个表唱铃儿响叮当都行。要说准不准,你这里的表随便拿一个出来,能比我的准,我把头砍下来给你。”
钟掌柜始终摇头,最多出到三百五十两,就怎么都不肯再加了。大鱼也懒得讲价,想了一想,又问道:“钟掌柜,你是不是和壕镜上的洋人有联系?”
“公子开玩笑了。如是没联系,怎生做这一行?”
大鱼伸手到怀里摸啊摸。摸出了一个梳妆盒摆在桌子上,又摸了一个小小的玻璃杯,接着再掏出一个ZIppo和一小瓶RIo,反手掏了半天,又掏出一个指甲刀......
“卧槽,大明版小叮当。”
“大型诈骗现场。”
“这么大一堆,义乌买下来不超过五十。”
“大家现在收看的是现代人忽悠祖宗的直播。”
“依主播的智商,这堆东西但凡超过一百两都是对方手下留情。”
“同感。”
钟掌柜见对面这年轻人行动举止古里古怪,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大堆不知道用途的东西,倒是好奇的紧。他顺手拿起一个小小的梳妆盒,看了看材质,也不知道是什么。只觉得非瓷非铁,摸上去也光滑的紧,倒是和刚才那表一样的风格,小巧精致。
再打开一看,立即就被里面那个清晰到了匪夷所思程度的镜子吓了一大跳。他连忙招呼了费兰博一声,两人看了半天,脸色极为精彩。
这年头铜镜就不说了,模糊的跟骑兵似的,只能够勉强看个大概。欧洲那边也有镜子过来,但是一来价格堪比黄金,二来清晰度远远不如。
两人欣赏了半天,费兰博又好奇的拿起闪闪发亮的ZIppo把玩了半晌。大鱼教他如何使用,他用手一按,一朵火苗就带着煤油的气味跳了出来,吓了他一跳。他一松手,火立即熄了,再一按,火苗又跳了出来。他这下来了兴趣,拿着火机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的玩,一点也舍不得放下来。
大鱼又打开RIo,请他喝了两口。费兰博对酒的感觉倒一般,只是觉得这瓶盖和瓶身的设计实在是罕见之极。严丝合缝,滴水不漏。想要问大鱼,估计他也不会说,一双眼珠子转啊转,打定主意要搞清楚这些东西的奥妙。
两人看了半天,钟掌柜才好奇的问道:“公子,这些事物都要出售?不知有多大量?”
“我家有厂有矿,你要多少我给你做多少。”
钟掌柜拿手在桌子上一拨弄,算了一下:“这盒子倒也精巧,镜子也好,二两给得起。这火镰倒是实用,就是不知能用几次。哦,油用完了就不行了,那五两吧,这也是给的多了.......”
他嘴里嘀嘀咕咕,算了半天,最后给出一个数字:“共计十八两。我给公子凑个整,一共二十两。”
弹幕群的网友顿时笑了:“刚才谁说一百两的?”
“果然没有最奸,只有更奸,还是祖宗会做生意。”
“瞧主播脸色,我饭都能多吃一碗,这是个下饭视频啊。”
“我这里说一句,闽商牛逼,会讲价。”
“我记得看到过有人一个玻璃杯卖了七八万两,那是怎么卖出去的?”
“说实话,也不便宜了。一万多块钱呢。”
大鱼翻了个白眼,从费兰博手上把火机抢了回来,带着小白就走,走到门口指着商号牌匾上的“泰飞干”说道:“记住了,这家拉黑。以后别找他们做生意。这不抢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