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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王姐

王姐坐在办公室的窗户边,看着远处一个巨大的气球升了起来,隐隐约约还有庄民和雇工们的惊呼声传来。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心想庄主又在搞什么新玩意儿?

她的办公室在主楼的二楼,从窗户看出去可以看见整齐的田野,繁忙的人群以及远处皑皑的雪山,风景极好。外面天气虽冷,但是屋里依然温暖如春,不但感觉不到一点寒意,反而还有些闷热。她走到窗户边,把玻璃窗推开了一条缝,一阵夹杂着冬意的冷空气涌了进来,这才感觉好过了些。

她端着玻璃杯,提起电茶壶倒了一杯水果茶。茶水里有柠檬,百香果,本地的橙子,还放了一块冰糖。她也不知道这么喝合不合规矩,只是自己很喜爱这种酸酸甜甜,又带着些橙皮微苦味道的茶水,喝在肚里暖烘烘的,非常的舒服。

说是茶水,却一点茶叶也没有,也不知道为什么庄主给它起个这个名字?叫果汁不好么?

她啜了两口还有些烫的果茶,又来到书柜面前找书。红木做的书柜里书籍摆放的整整齐齐,最上面一排就是些《古今医统大全》,《医学纲目》,《赤水玄珠全集》之类的书籍,中间一排是王师赠于自己的资料,比如大块头的《奈特彩色药理学》,《临床药理学》,《临证本草》等等,还有本自己最喜欢的,记叙那边世界郎中的故事书《阿图医生》。

《阿图医生》讲的是一个洋番医生的故事,文法语句与大明大不相同,自己还是靠《简繁字典》才看的明白。刚开始看这本书,只觉得行文平淡,味同嚼蜡,看了几行就看不下去。后来无聊了又看了几遍,才慢慢的有了些感触,便沉迷了进去。

书中有一段话,王姐记得很清楚,甚至还用签字笔抄在一张纸条上,压在自己的玻璃板下:“我发现医学真是很奇妙,在很多方面很难解释。风险那么高,病人却信任我们,将性命交付我们,让我们自由发挥。我们将针管刺入病人体内,熟练地操纵着他们体内的化学、生物、物理等一切反应,使他们慢慢失去知觉,处于无意识状态,然后把他们的身体打开,露出五脏六腑。之所以这样做,来源于我们对医学技术持久不变的信心,深知医生这一职业要做什么。”

在这张纸的旁边,还有一幅自己摘抄孙公书上的一段话:“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两张纸条,一中一外,相隔了很多很多年,看上去截然不同,却又从字里行间透出一股同样的慈悲味道来。

她喝了一会儿茶,回到自己的桌子前,继续开始今日的功课。在她的面前,有几本古籍手稿,封面上写着《景岳全书》。这手稿看上去时日已久,书页都已经破破烂烂,上面的字迹也变得模糊不清,非要仔细辨认才能认出来上面是什么字。

父亲也是一名郎中,曾与名医张介宾交好,在自己幼年时与张公共同撰写了这套书籍的《金匮》,《伤寒》两卷,并珍而重之的存下了手稿。

自己本有一兄一弟,只是都未活到成年。父亲去后,把这套手稿留给了自己。自己嫁了个读书相公,长得一表人才,却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几年把自己家的医馆败了个干干净净。又变卖了家产,说要带自己去京城寻个好出身。

到了京城,盘缠堪堪花尽。相公有一日出了门,便再也不见回来。客栈老板毫不留情的把自己和幼子赶了出来,母子二人只能流落街头,若不是看在孩子尚幼的份上,自己怕已是跳了金水河。

不得已去了人市,想着自己被糟践了无所谓,只求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大,谁知遇见了庄主。

也幸好遇见了庄主。

大概是父亲在天之灵保佑吧。

看看自己现在的吃住,甚至还有个单独的办公室可以做功课,整理书籍,研究病例,这谁能想到?不说一年超过百两的收入,管事们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供应,比如从来没听过名字的水果,或者见都未见过的日常用品,这种舒适程度已经超越了自己最奢侈的想象。

孩子天天吃得好,住得好,还有老师教识字算术,才三岁多一点,就已经快四十斤了。白白胖胖的像个小少爷。上次庄主看着他愁眉苦脸的,说要给他减肥。胖点还不好么?

说起庄主这个人,王姐心里就百感交集。若他是个慈厚长者,说不定王姐早已讨了他的画像,挂在墙上日日焚香颂告,便是早晚去给他磕几个头也是应当的。只是他这人实在是太不正经了,说话做事稀奇古怪,啥话想都不想就从嘴巴里往外蹦,没事就和一群人喝酒摔跤,要不就带着孩子在地上摸爬滚打,一点架子没有。

还是小白说的好,庄主这人怕是没长脑子,就长了张胡说八道的嘴。不像是个大人物,倒像是自家还没长大的弟弟。

想到这里,王姐赶紧双手合十拜了一下,这也对庄主太不尊重了。

便在此时,刘家婶子来敲门,说外面有个患者,体热虚汗,小张郎中拿不稳,请她去看看。王姐立即站了起来,拿着体温计走了出去。

外面是医务室,一个中年汉子坐在桌子前,萎靡不振。小张郎中正在给他看病,见王姐来了连忙让开。王姐上去给他把了把脉,又拿体温计给他量了一下,发现已经烧到了39c。她看了看病患的舌苔,便指挥小张郎中给病人收集了点血样,带着他去了巴赫的实验室。

小张郎中是本府渠县人,自幼在药店当学徒,会背几个方子,认识一些药。他人倒是聪明,只是身体瘦弱,常被师兄弟欺负。加上师傅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吊起来用鞭子抽,日子过得苦不堪言。他有一日听路过的镖师说大鱼山庄招人,每个月至少二两银子,郎中更多。一时冲动,就跑了过来。

王姐当时给他做的面试,看他能识字,能背方子,人又聪明伶俐,便收进来当了个实习医生。

小张见王姐要带他去巴赫的实验室,惊喜不已,连连叫好。两人上了楼,王姐掏出钥匙,开了门,开了灯。先把血液涂片,放在显微镜下让小张看了半天,又给他讲解了一些基础知识。再一步步的教他使用血常规检测仪。

不一会儿,报告打了出来。王姐接过来看了一下,指着其中一项说:“粒细胞过高,应该是病毒感染,先开些抗生素试试。这段时间天气太冷,楼里又热,一冷一热就容易生病。”

小张郎中赶紧掏出笔来记下。王姐就带他出了门,自己关了灯,把门反锁了。小张笑着问道:“如此神器,如何放在巴管事这里?农事可也需要。”

“你莫小看巴管事。”王姐很认真的对他说:“这里几个管事,没一个是简单的,拿深不可测四个字形容再合适不过了。我等只是在岸边湿了脚,他们早已潜入其中尽情遨游。”又补充道:“这部仪器是庄主特意给我们医务室买来的,暂时放一放,以后修了医院再搬过去。”

小张连忙道:“小的怎敢如此想。”

王姐点了点头,道:“还有,以后莫动不动就说神啊,仙啊的,庄主最是不喜。若要想要在学问上有长进,必须苦学不辍。何校长那边的课程,你千万莫断了。不要仗着自己认识几个字就看不起那班学童,不愿和他们一起上课。其中《生物》一科,与我等关系甚大,就算是算术,你若连报告上的数字都看不懂,还做什么医生?”

小张连连点头,道:“小的好不容易有此机缘,怎会不知珍惜,王管事放心且是,定不给我医务室丢人。”

“这就好。”王姐一边走一边说:“王师来信中曾说,如今中医乃是经验学。这三个字我苦思良久,方才明白其中所指,当真是一针见血。若要在这一行走下去,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是不行的。”

“是。”

回到医务室,王姐给病人开了些头孢,感冒冲剂之类的药,又千叮嘱万叮嘱他别喝酒,好好休息,又让他明日来复诊,自己才回到办公室。

坐在桌前,她想了想刚才的事,忽然自嘲般的笑了起来,心想我如今怎么也这么多话了?

她埋下头,整理了几个句子,认真的誊写在白纸上。忽然刘家婶子又来敲门,道:“王医生,烟峰徐县尊如夫人身体不适,请你去看看。”

王姐看了看表,才下午一点过。坐马车过去大约也就一个多小时。她算了算时间足够,便点了点头,下楼吩咐准备马车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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