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叔叔的吩咐
施家兄妹出了门，仍觉得如同在梦中一般。出了门两人对视一眼，也不敢多说，网苑也没兴趣继续去玩了，坐着小轿就急匆匆的往屋里赶。
刚出了网苑大门没几步，就有个中年枯瘦女子拦住轿子。施子恒伸出头去问了一句，那女子连连行礼，苦苦哀求道：“这位公子，可是刚从网苑出来？我是白掌柜的姨娘，有急事找她，可否帮我转告一声？”
施子恒听说是白掌柜的亲戚，这才按捺住脾气，说了一句：“白掌柜有事，几日前就离开了。”施九娘拉他一把，说道：“这种骗子，理她作甚？若是至亲姨娘，走之前又怎会不说一声？”
施子恒一想也是，放了轿帘，一个劲的催轿夫快走，丢下那妇人怔怔的站在那里。兄妹两人回到府中，到了施子恒屋里，这才松了口气。两人对视一眼，施九娘弱弱的问道：“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施子恒也被这忽如其来的事情搞得心烦意乱，挥了挥手，道：“你先坐下，我想想。”下人送上热茶来，施子恒端着喝了两口，吩咐他们出去，又小声对妹妹道：“没听皇上说，是叔叔推荐我二人去鱼先生的洞府？”
“去哪里作甚？”施九娘到底年纪小些，心里害怕，道：“去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爹娘知不知道？”
两人父亲是施鳯来兄长，随着施鳯来前些年庭试一甲二名，官运亨通，自己做生意也发了家，又把一子一女送来施鳯来府上求个出身。两人自幼锦衣玉食，从未受过半点委屈，也没有半点阅历可言。忽然听说要去不知多少万里之外的甚么所在求学，心里紧张的不行。
施子恒强自镇定了一下道：“刚才皇上不是说了么？是叔叔开了口，他总不会害我们。其实这也是件好事，说不定学成归来，还能给家里挣个诰命。”
“怕是叔叔看不惯我们。”施九娘撅着嘴巴道：“把我们打发走了清净。”
“胡说八道。”施子恒赶紧瞧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施九娘总是想不通，家中日子如此舒适，又有网苑可以玩。听说外间求学，便是日常起居也要自己打理，也不知道能不能带奴婢。看马掌柜和白掌柜平时言行，大抵是不准的。只怕是要天天背书，便连剧也没法追了。
想到伤心处，施九娘眼眶都红了，怔怔的流下泪来。施子恒也是火起，懒得理她，正在思忖，便有个下人来找他们，说是施大人有请。
兄妹两人吓了一跳，连忙收拾了一下，施九娘还洗了洗脸，这才去前厅见叔叔。施鳯来坐在桌子前，见侄儿侄女来了，就吩咐他们坐下。自己端着茶杯，啜了两口，问道：“今日可见了皇上？”
两人对视一眼，点头答应了。施鳯来放下茶杯，缓缓道：“你们也莫怪叔叔隐瞒，只是此事要紧，总不能泄露了去。”又解释道：“皇上前些日子与鱼先生商议，遣三十学子去他那所在求学，应者甚众。便是天家血脉，首辅子弟，也不在少数。江西陈宇泰，一门三进士，自幼聪慧，人称有状元之才，也在其中。景王家十三郎，蜀王府上的八姑娘，便是平时与子恒交好的左光斗左大人之侄，皇甫亭亦在名单上。你二人均能入选，也是九千岁赏脸，到了那边千万莫要堕了我施家的风声。”
两人听他这么一说，稍稍放了些心，有这些人在，总归不是流放荒山野岭，过那些苦修僧人般的日子。施子恒听说皇甫亭也要去，倒是在心里升起几分向往，心想有皇甫兄在，那好玩的好看的总归不缺。
施子恒顿了顿，又低声道：“朱燮元上表，鱼先生拥兵作乱，杀害益州指挥司偏将曹子荣，并叙南卫千户毛凤雄，其他官兵若干。鱼先生却在皇上面前分说是曹子荣带兵骚扰村庄，杀良冒功，并包庇数名杀害庄民之凶人，两方如今吵得不可开交，各执一词。皇上也不作评判，任由他们闹去。”
施子恒听了这个消息，愣了一下，正要发问，施鳯来摆了摆手，道：“其中缘由，外人也不得而知，也不关你我之事。只是这鱼先生非寻常江湖骗子可比，麾下势力颇大。听说前些日子上万乱军，也是半日就平了。你二人此去，日常要小心行事，切莫仗着施家的名头就作威作福，到时候可没人救你们。”
兄妹二人赶紧应了。施鳯来端起茶喝了两口，兄妹两人见他把该说的都说了，就想告辞。施鳯来点了点头，忽然又笑了，道：“这个鱼先生也是有趣，想是要效仿佛郎机人租借壕镜之事了。”施子恒两兄妹呆了一下，又想细问，施鳯来挥了挥手，让他们去了。
走出大厅，施九娘小声问道：“叔叔和你我说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一个劲儿的讲鱼先生如何厉害，却半点不讲你我该去学些什么，学成归来又该如何如何。”
施子恒想了半天，也想不通，摇了摇头，和妹妹分别回了自己住处收拾行李。回到屋里，他坐下来端着茶喝了两口，忽然灵机一动，一个在电影里看到的名词忽然浮上脑海：对冲投资。
他把手猛地在大腿上拍了一下，站起来在屋里转了一圈，脑海里跟明镜似的，把什么都想的清清楚楚。平日叔叔谈些朝廷的事，总是忧心忡忡，内有鞑子入侵，乱军纷纷，外有佛郎机人挑衅，几条船和大明水师纠缠了几十年，大明水师空有雄兵千万，却无可奈何，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
今日谈了这鱼先生之事，想必是让自己兄妹二人去那边先占个位置。若是大事不济，也有条退路。如是鱼先生事败，前有皇上许诺，后有他在朝中接应，自然也就无甚大碍。这倒是个进退两宜的法子。
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兄妹两人在那边该如何行事，倒要好好计较一番了。
想到这里，他也不准备给妹妹讲。毕竟她还年幼，露了口风可不好。自己小心看着她便是。
到了下午，皇甫亭便遣了个小厮来，叫他们去网苑后面集合见鱼先生。兄妹二人忐忑的与叔叔告别，施鳯来又勉励了几句，才让他们去了。
到了网苑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施子恒看见院里已经坐了二三十个人。抬眼一看，男的大半都是网苑会员，看上去颇为亲切。女子那边不方便仔细看，只是听见妹妹一声惊呼，想必是遇见了熟人。
皇甫亭和一个短发年轻人在前面聊天，看态度极为亲密。那年轻人留着僧人般的短发，穿了件蓬蓬松松的短上衣，下身一条蓝色厚布裤子，脚上蹬了一双大皮鞋，又黑又亮。
他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装束与平时电影里看的角色相差仿佛，与大明风格差异极大，却另有一种精神奕奕的味道。
这便是鱼先生了吧？他在心里暗暗想了一下。一抬眼看见朱勋也在人群里，便过去挨着他坐了，小声问道：“勋哥儿，那便是鱼先生？”
朱勋瞪了他一眼，道：“叫鱼老师。”
大鱼见人都来齐，拍了拍手掌，大家立即安静了下来，皇甫亭也下去找了位置坐了。大鱼看这三十个年轻男女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笑了笑说道：“大家都知道去我那里干什么了吧？”
众人纷纷点头。朱勋站起来大声应了一句：“知道。”见没人附和，又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大鱼朝他点了点头，又说道：“首先，欢迎大家去大鱼山庄学习，但是去之前呢，我有几句话先跟大家说一下。先说断，后不乱，是不是这个理？”
“我这个人不喜欢勉强别人做事。你们去我那里学习，我很欢迎，亲自来接你们去。你们待一段时间之后，想要走，也没关系，和我说一声就是。只不过到时候你们就要自己想办法回来了，我可没多的时间送你们。哦，对了，我那地方在益州府外三百多里处，背靠大江，交通还算方便。你们放心，不会带你们去深山老林的。”
下面的人听了他这句话，反应不一。施子恒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一把抓住朱勋的手臂，道：“勋哥儿，可是要带我们架云而去。上次听皇甫兄说了，想不到如今我们也有这个机会。”
朱勋一把挣脱他的手，脸上不由的也露出向往的表情。
“我那里讲究一个公平。”大鱼又对下面的人说道：“没有谁能够欺负你们，当然你们也不能欺负别人。不管是喂猪的，还是种田的，不许随意打骂，不然到时候自然有规矩。哦，对了，你们入学就要学山庄的《治安管理处罚条例》。”
“我那里不收学费，但是也不可能白白让你们学习，白白提供你们吃住，你们吃住的费用都要自己挣。”
话音未落，女子那边已经传来一声惊呼，就连施子恒也紧张了起来。心想要是叫自己去喂猪，那又如何是好？自己不会且不说，那又脏又臭.......
大鱼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心声，拿手向下压了一下，示意他们安静。说道：“你们也别怕，不会让你们做重体力活的，你们的工作会根据你们学的知识来安排，比如改善机械，负责条例，钱粮支补，道路设计等等等等。钱肯定够你们用，包你们吃好喝好，穿好住好。”
施子恒这才松了口气，暗道听上去倒是和六部行走差不多，莫非鱼先生欲建六部？又不敢问，再看朱勋，一脸兴奋的样子，恨不得马上就有份工作去做。
他再看看皇甫亭，见他坐在前面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心里也有了点底。皇甫兄可是去过那地方的，他既然不怕，那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鱼又说了几点，无非是些守规矩，尊重人，爱卫生的话。说完之后，又道：“我的话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不对，有没有人不想去的，现在可以回去，免得到了我那里又后悔。”
这个梗施子恒是知道的，那部电影其中很有点香艳镜头，又带着几分肃杀的狠厉，给他印象极深。不知如何，他心底无由的舒服了很多，心想鱼先生原来也是爱电影的人啊，那想来他那里电影可不少，无聊了也可以和他交流一番。
大鱼等了半天，见无人说话。便笑着拍了拍手，道：“那我们就出发咯。”
忽然女子那边站起来一个矮矮小小的姑娘家，穿着大红袄子，脆生生的问道：“鱼先生，可是要带我们飞过去？”
“你猜？”大鱼看着这个白白胖胖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