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问策
眼看天色已晚，晚上大家就在这个宅子里吃饭。名熹宗兴致勃勃，犹不肯住口，啰啰嗦嗦的拉着古启明说：“正好吴县陆师在京中，明日大档把他叫来，这园子就交给他了。他素来讲究个天人合一，返璞归真。我看与这房子倒很是搭配。对了，古师刚才说的瓷砖，可是陶瓷？框架式结构的承重又是如何计算的如此精确？”又转头问张伟道：“张师方才所言钢筋水泥，与糯米青砖又有何区别？”
面对这个好奇宝宝，古启明和张伟只能尽量用他听得懂的话解释。大鱼抽口插了个嘴：“皇上啊，你看我说了我不是神仙，你非不信。这些东西只要搞懂了原理，谁都能掌握。你若掌握了，你也是神仙。”
皇帝哈哈一笑，道：“说的也是。只是这东西要搞懂，何其复杂。朕......”说到此处，他忽然住了口，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脸色阴沉了一瞬间，又立即展颜笑道：“上次鱼先生发给我吃火锅的影像，真让我馋了好几天。这次非得让我一饱口福，不然我可不能放鱼先生走。”
“给你带了，你放心。”大鱼走过去拿出几包火锅料，自有下人生火架锅，倒入熬了不知多久的雪白牛骨汤，又络绎不绝的端上各式菜蔬，果脯酒水。
老魏抱来两坛子酒，笑道：“这鹤年堂的贡酒，还是皇恩浩荡，赏赐于我。今日借花献佛，请几位仙师尝个鲜。”
大鱼也掏出两瓶飞天，这是他专门带过来请皇帝喝的。名熹宗自然而然的就在上首坐下，叫了一声好。老魏接过酒来，给皇帝倒了一杯。又把贡酒坛子开了，给大鱼三人面前杯子斟满。
等到锅内汤水沸腾，红彤彤一片，几人举杯饮了。名熹宗喝了一口，嘶了好几声，叫道：“这酒好烈，非男儿不能饮！”又招呼众人：“快吃，快吃。那日鱼先生发给我影像，馋了我好几日，今日总算得偿所愿。”
老魏站起来拱了拱手，极诚恳的道：“今日奴才有幸与皇上同锅共食，实在是不知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也是皇上不嫌弃小人......”
老魏这一来，几人都不好意思下筷子了。皇帝夹了块牛肉，笑着说：“你我本就不是外人，何况这几位仙师都是仙界中人，便是我见了也要行礼的。今日有缘，便不说那些有的没的，只管吃就是。”说罢，又埋怨道：“往日宫里吃涮锅子，一人一口小锅，温吞吞的，有何趣味，哪里有这滚烫热食来的舒服？只是你莫去告诉那班书呆子就是，不然朕非得烦死。”
大鱼笑道：“皇上这性格，我喜欢。牛肉十秒好，可以吃了。”
皇帝呆了一下，忙不迭的把牛肉夹出来，在调料碗里一裹，吹了两口气，就往嘴里送。宫中膳食讲究一个温和，一个健体。说起原材料，自然是比现代人好的不知道到了那个地方去了，但是说起对味蕾的刺激，那又是两个极端。
特别是这火锅底料，里面加了无数刺激性配方。就连这调料，也不是传统的麻酱，而是大蒜，香菜，葱花，香油，精盐。大鱼自己还带了点味精来洒在皇帝碗里，他一口吃下去，只觉得的上好牛里脊的鲜嫩在调料的刺激下，变成了一种此生从未尝过的麻辣鲜香味道，在口中不停回荡。
再过了片刻，辣劲上来，他只觉得口中如火烧一般的痛，连忙端起茶盅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大口，这才靠在椅背上，仰头吐了口气，赞道：“此时方知仙界之乐。”又对老魏说道：“大档快吃，这机会可不多。”
大家便纷纷下筷子烫东西，又端酒来喝。这贡酒讲究一个酒性温和，酒味醇香，喝下去全身暖洋洋的，四肢八骸舒服到了极点。张伟这种被榨干了的中年男人自然赞不绝口，大鱼却觉得远没有雪花来的畅快。
名熹宗见张伟喜欢这酒，就吩咐老魏送两坛给他。张伟连连感谢，心想这下回去就有交差的了，也不算白来这一趟。
趁着酒劲，几人越谈越高兴，皇帝晃了晃手机，笑道：“鱼先生那日送我三部手机，我让老魏拿了一部给朱燮元。日后鱼先生那仙庄有何需要，和我说一声，我这就通知他去办。”说罢，又叹道：“只是近日西南不宁，奢安两伙人闹得人心惶惶，那边全靠他压着。鱼先生那仙庄虽有仙傀坐阵，也切莫大意。若有需要，我叫人带一哨兵士去护卫一番也无妨。”
朱燮元是益州总督，总领西北区域，算是顶尖的封疆大吏，这个大鱼是知道的。不过他没有和对方打过交道，也觉得现阶段没有必要，便笑着推辞了。皇帝见大鱼不接话，举起酒杯来，正色对大鱼说道：“鱼先生且饮了此杯，朕有些事情要请教。”
他平时说话都是你啊我啊的，这是忽然换了自称，大鱼心头一紧，知道有麻烦事要来了。但是对方都做到这一步了，这酒不喝只怕要当场翻脸，赶紧站起来喝了，又打了个预防针：“皇上，我说了我只是个普通人，当然我可能比这个世界的人知道的事情多了那么一点点。你问我的事呢，我知道的绝不隐瞒。如果不知道，也不能瞎讲，是吧？”
名熹宗叹了口气，还带着几分童稚的脸上居然露出了几分萧瑟的表情：“朕继位至今，大名境内灾荒频发。直隶大荒，鲁地瘟疫，辽东异族入侵，广州竟有鹅毛大雪，此乃千古未见之事。朝中多有流言，朕罪已诏也下了，祭祖祭天亦无济于事。钦天监前些日子上奏，说有灾星出西门，大如斗牛，凶光四射，莫非朕就是这灾星么？莫非非要朕让了这位置才能让他们满意？”
酒劲上涌，名熹宗越说越气，把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顿。老魏听了一半，早已跪下，磕头如捣蒜，嘴里不停说道：“皇上怎可如此是想？那些无稽之谈，何必理会。有奴才在，定不会让皇上受半点委屈。”
本来气氛融洽的一顿酒席，气氛被这一些话顿时带的凝重了起来。名熹宗叹了口气，对老魏说：“大档，这事也怪不着你。你先起来说话。”又转头对大鱼道：“朕百思不得其解。宫里人求神拜佛，始终不得要领。今日见了鱼先生才想起，真神不就在面前？朕又何必舍近求远。”
大鱼苦笑了一下，三人对视了一眼，大鱼这才正色道：“你这个问题，我知道答案。但是我有个要求。”
“鱼先生请讲？”
“皇上以后莫叫我神仙了好不好？听上去我就跟白莲教那帮骗子差不多？”
“咦？鱼先生也知道白莲教。饥荒之地，白莲教声势不小，实为大患。”
“就是一帮搅屎棍。”大鱼很干脆的给他们下了个定义。皇上听了，颇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又问道：“请鱼先生教我。”
“小冰河时期。”大鱼说出了一个现代人耳熟能详，古代人一脸懵逼的名词，见了皇帝和老魏的表情，又解释道：“就是全球的气温变冷，这会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们那边的人对这也有过研究，有的说是二氧化碳变少，有的说是天体引力，各种说法都有。对了，这句话你听不懂就算了，解释起来很麻烦，有空我给你点物理科普教材看看。反正你知道这是一种自然现象就行，和打雷下雨一个道理。”
老魏很用心的听大鱼说着，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一个词，忍不住问道：“相当长是有多长。”
大鱼挠了挠脑袋，一时想不出来，张伟接口道：“要到十九世纪末，也就是至少还有两百多年。”
“嘶！”老魏倒吸一口凉气，一时没了主张，又忍不住反驳道：“鱼先生所言气候变冷，那为何三伏时依然热气逼人？广东每年死于暑气的人也不在少数。”
“热天依然会热，但是冬天会更冷。”大鱼解释道：“就拿广东说，如果不是在小冰河时期，冬天再冷也就十来度，怎么也不可能下大雪。”
“十来度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这么理解。零度才会下雪，懂了么？”
老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大鱼又安慰名熹宗说：“你既然相信我，我就很肯定的告诉你。任何关于自然灾害的事，比如我说的小冰河时期，或者你说的什么灾星，都和人的道德，品质，能力无关。我们能做的是想办法抵抗自然灾害，而不是去求神拜佛，这其实是一种逃避。我再三强调我不是神仙，就是这个道理。我是个普通人，我能做的你一样能做。”
“既然不是真神，”名熹宗忽然指着张伟说道：“那张师如何知道还有两百多年？知未来过去，还不是神仙？”
这个问题就有点不好解释了。张伟和大鱼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怎么讲。大鱼挠了挠脑袋，很诚恳的对名熹宗说：“因为我们的世界也曾经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名熹宗低头沉思半响，忽然抬头，正要开口，大鱼连忙制止了他：“我知道你要问啥，这个我不能回答你。”
名熹宗有些失望，眼珠转了一下，又问道：“那还请教鱼先生，这小冰河时期如何渡过？眼看就要入冬，鲁地直隶大批流民无家可归，死去者不知几何？朕实在无法可施，还请鱼先生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不吝指教。”
说完这句话，他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极其诚恳。老魏也赶快跑到他的身后，拜伏在地。大鱼心里默默叫苦，心想我只是来建个网吧的，怎么就和天下苍生挂上钩了？但是皇帝都行礼了，他还是有点感觉承受不住，连忙过去把他扶起来，请他坐下，说：“别急，我们慢慢想个法子。”
五人再次坐下，看了看张伟和古启明，问道：“你们有什么想法没？”
“赈灾治病啊！”古启明顺口说道。张伟马上在旁边反驳道：“说的轻巧，粮食哪里来，药哪里来？就算有国家，大户出来撑着，那也是杯水车薪的事啊，治标不治本。”
老魏点了点头，道：“张师此话甚有见地，饥荒之地，仁人善士出钱出力，舍米放粥处处可见，只是管的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啊。”
“现在的生产力就这样，你几天之内也凑不了这么多粮食，这么多药啊！”古启明摊了摊手，示意无解，又指着大鱼说：“除非你运输量无限，从那边运救灾物资过来。但就算你运过来，怎么分下去也是个问题啊！”
大鱼很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这么大个事压在一个十八岁的青年人身上，确实难为他了。不过治标治本这个词忽然提醒了他，他对皇帝说：“这样，我庄子里来了个农学专家，我回去问问他有没有什么速长类食物，全部都救下来不可能，尽力而为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名熹宗连忙说道：“辛苦鱼先生了。”
“这样，我吃了饭就回去，这事宜早不宜迟，我再去问问其他人的意见。你们两个和我一起回去不？”最后一句话大鱼是问古启明和张伟的。
古启明果断摇头：“不了，这边事情麻烦，没十天半个月搞不定。”张伟也支支吾吾的说：“要搞水泥本土化，我也走不脱啊。”
“得！那我自己回去。”大鱼站起来，对皇帝很认真的说：“麻烦您帮我看着这两个人，别让他们出什么事。”
皇帝还没说话，老魏就笑了起来：“鱼先生为天下苍生奔走，我等怎能置身事外。大事我做不了，只能为鱼先生前后奔走，打打下手。若是这两位先生在这里掉了一根汗毛，鱼先生只管取了我头去。”
大鱼叹了口气，看看古启明一脸藏不住笑意的表情，知道他早就打定了主意留在这里。也就只能摇了摇头，说：“你们手机这里打不通，有事用皇帝电话联系我。”
“对了，麻烦你给我老婆说一声，我这边工作忙，明天再回去！”张伟赶紧叮嘱了一句，不然回去迟早被家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