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皇甫家的选择
吃过午饭,大鱼把皇甫亭请到自己的办公室,泡了杯速溶咖啡和他聊了一会儿。聊天的时间并不长,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走的时候大鱼拿了个帆布口袋给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这就是个建议,你考虑一下。没关系的,以后大家有的是机会合作。就算不成,大家还是朋友。”
眼看时间不早,大鱼就把皇甫亭送回京城府中。皇甫亭满腹心事,回到自己书房,坐在油灯下苦苦思量。来了几拨朋友找他玩,他也没有心思,随意编个理由打发了去。直到屋角自鸣钟敲响了十一下,他才豁然惊醒。
他抬头看了看那整体黄铜色,重达百余斤,镶满了玉石黄金的座钟,脑海里又浮现出邢开峦手腕上那只黑色大气的手表模样,再想想网苑里日夜通明的灯光,四季如春的温度,以及各种各样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人舒服了许多的的稀奇玩意儿,心里默默下定了决心。
想到此处,也就不再犹豫。他站起来打开门,朝着院子大喊:“福荣,福荣。”
声音刚落,一个青衣小帽的中年汉子便披着夹衣匆匆从偏房走了出来,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道:“公子有何吩咐?”
皇甫亭挥了挥手,道:“准备行李,明日和我回苏州老屋。”
叫做福荣的汉子愣了一下,小意问道:“公子,左大人可曾知晓?”
“莫要管他。”皇甫亭不耐烦的摇了摇头,又小声叮嘱道:“你让下面奴才把嘴给我闭好了。但凡有人问我去向,便说我出城赏菊去了。若是此事漏了风声,姑丈关我数日那也罢了,泄密那人就给我等着被沉河吧。”
福荣见公子一副严肃模样,也不敢多说,唯唯诺诺的应了。第二日待天色刚发白,主仆二人便带了个小厮,背着行李出了小门,匆匆乘轿而去。到了河边,包了艘船就直奔苏州。
皇甫亭家中豪富,自家也有船。只是这次偷偷出京也不方便坐大船,便找了艘快船,出了双倍银子,只求快些到。早到一日,便有一日的奖励。重赏之下,船夫也用足了力气,原本需要花费七天的时间,竟是五天就到了。
到了家,皇甫亭提着大鱼给的背包,直接去了后花园,找到正在听戏的二叔。二叔见了皇甫亭,吓了一跳,赶紧让戏班子停了,又让皇甫亭坐下,问道:“你好好的在京城准备科考,怎的又跑回来了?”
皇甫亭笑道:“科考不科考,那且不急。大不了我像二叔一般当个富贵闲人,终不成皇甫家的人还被饿死了。”
“你说这话,可别让老太爷听见了。”二叔指着他笑:“这次回来又是为了何事,莫非你又在京城惹了祸,左大人要寻你麻烦。”
“和二叔谈笔生意。”皇甫亭把帆布口袋往桌子上一放,示意戏台上人先散了,然后从兜里摸出七八样东西放在桌上,示意二叔来看。
二叔哈哈大笑,伸手拿出一块布,拿在手里摸了摸,又对着阳光看了看,脸色就有些变了。再铺在石桌上仔细观看良久,方才抬起头,问皇甫亭:“此布哪里来的,售价几何?”
皇甫亭笑道:“二叔,你且说说这布比咱家的如何?”
“看布线,上色,手感,透气,倒仿佛比我家的好些。只是不知费时几何?”
皇甫亭神神秘秘的摇了摇头,道:“二叔,我再问一句。咱家那提花机,一次能纺几支线?”
“五支。”
“做这布的纺机,一次纺二百四十股。”
二叔脸色骤变,指着皇甫亭笑道:“你这小子,又来骗二叔。世间如有这种纺机,苏州城里卖布的大家一起上吊吧。”
皇甫亭笑了笑,也不分辩,又从桌上拿起一袋盐,把口袋撕了个口子,轻轻的洒在桌子上。二叔看了半晌,皱了皱眉,道:“盐?”
“正是。”
二叔伸出食指蘸了少许,放在口中稍舔了一下,又呸呸呸的吐掉。看着皇甫亭,也不说话。皇甫亭笑道:“如此精盐?十文一斤购入可有赚头?”
“十文?便是二十文,也是翻倍的卖。侄儿你可是走了左大人的路子?”
皇甫亭指了指桌子上的几样物事,对二叔说道:“这且不慌,二叔先看看这些剩下的物事,我们再商量。”
二叔迟迟疑疑的看了他半天,伸手又从桌子上拿起一本画册来。书坊是皇甫家的大头,他对此自然极为在意。
这书四四方方,却是一本画册。二叔先摸了摸纸张,心头就有了些计较。再翻开来看了看第一页,却是一幅彩色的图画。画面是一道极为陡峭的山坡,上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树木,怪石嶙峋,藤蔓纠结。一只猛虎在树后伸出头来,目露凶光,笔直的看着自己。
二叔手一抖,差点把书丢了出去。不过他毕竟见过世面,知道这只是一幅画而已,强自稳定心神,仔细观看。
这幅画色泽鲜艳,生动逼真。那猛虎藏身于树后,一支虎尾在树丛中若隐若现。再慢慢看下去,便发现就连树上的苔藓,藤蔓的枝节,甚至虎头上的细毛,嘴角的血迹都看的清清楚楚,仿佛有人用莫大的法术,把这一刻禁锢了下来刻在画中,就连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
古代山水画讲究一个留白,一个写意,何曾见过如此细腻逼真到了如此程度的图画。他心中一动,伸手在那画上抹了几下,抬头问道:“印上去的?这一版如何刻出来的?这颜色又是如何调配?”
皇甫亭微笑不语。二叔放下画册,伸手再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匣子,打开来一看,却见洁白的绒垫上放了一只纯黑手表。表盘表针精巧之至,那是自不用说。就连表带也是用银白色的金属一环环扣制而成。
皇甫亭伸手拿出表,给二叔戴上,笑道:“这才有几分皇甫家富贵闲人的味道嘛。”
二叔伸出手来打量片刻,实在是喜欢的紧,剩下东西也不必再看了。他挥手让左右随从走开些,低声问皇甫亭道:“这些东西你从哪里搞来的?可有甚犯忌讳的地方。你今日如此献殷勤,必有所图。先说出来让二叔听听。”
皇甫亭笑道:“老太爷眼里我就是个扶不上墙的,这也罢了。如今有个机会,二叔愿不愿意和我上这趟船。”说罢,又细细解释道:“我在京中认识一位异人,来自另一方世界。这些物事都是从那方世界运来,大明是万万没有的。别说大明,就是那些洋番,走遍整个世界,都不曾有这种精细玩意儿。”
二叔看了他一眼:“你又去哪里认识了些走江湖的骗子。”
“骗子?”皇甫亭笑道:“便是我骗二叔,这些东西可骗不了你。实话实说,这位异人便是京城鱼先生。二叔大概也有所耳闻。那大鱼网苑开张不过半月,揽银近百万两,又有皇上和九千岁做靠山。二叔你要说不知,就有些过了。”
“你如何认识他?他送你这些,又有何求?”
“求这字倒是差了。”皇甫亭笑道:“前些日子有些机缘,我认识了鱼先生。他听闻我家在苏州颇有名声,便想和我家做个生意。”
“如何做法?”
“他从他那方世界寻些铺子,卖东西于我们。我们也可将手中货物卖于他们。鱼先生只做个中人,负责运输货物,抽些费用。其余一概不管。”皇甫亭简单解释了一番,指着桌上的东西道:“便是如这种书籍画册,不过一二十文。上等精盐,十文一斤。二叔戴这表,我们卖个三五千纹银问题不大,不过在鱼先生处购入,高低不超过十两。”
他凑近二叔道:“如此买卖,不过是个商贩,赚些辛苦钱,那也是可做可不做。只是鱼先生还言,可促进双方技术合作。”
“技术合作又是?”
“他那处找人来,教我们如何制造纸张,印刷书籍,便如此书。又可教我们种植棉花,纺线织布,一日多产十倍八倍易如反掌。这才是足以支撑皇甫传家的祖业,二叔。”皇甫亭很诚恳的看着二叔,说道:“占了先机,别人只有吃我们的残羹剩菜。若是放了这个机会,鱼先生找了他人合作。便是如二叔方才所言,我们这些书坊,布坊,集体上吊罢。”
二叔沉吟良久,才问道:“他既然找你,有何条件?总不能白白给你好处吧。”
“鱼先生欲租借朱燮元辖地嘉定,叙州,镇雄三府,我皇甫家在朝中应作声援,此其一。”皇甫亭竖起一根手指,接着道:“鱼先生同石柱宣慰使欲治长江,通航运。自镇雄府起,至上海县止。途中有需打通关节处,皇甫家责无旁贷,此其二。”
他顿了一下,又竖起第三根指头,道:“鱼先生欲在京城,苏州,辽东,广州四地寻大商人建一工商业联盟,皇甫家可取一董事席位。日后有所争执处,需先与鱼先生通气。”
“赫。”二叔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有些发白:“封地称王,取代漕运,一统我大明商贸,鱼先生志气当真不小。这一口菜看似美味,他吃的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