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牛哥看相
镇长杨启明刚开完会,打算处理完手头上的公务再下乡检查工作,一个陌生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老杨,我是老朱啊,朱福业,还记得吧。
哎呀,是朱市长啊,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杨启明有些诚惶诚恐,朱福业是他的老同学,自从多年前在外省一个地级市当了副市长,号码也换了,之间再没有联系过。
不管是哪个市的副市长,职位身份摆在那儿呢,尊敬态度还是要有的,只是好多年没有联系了,怎么突然想到我这个小小的镇长了?
朱福业说,老杨,咱俩是老同学,一句对不起,显得我们俩多生疏啊,是不是,呵呵……
杨启明忙说,是,是。
寒暄几句,杨启明方知,朱福业当了九年的副市长,“副”字一直没有去掉,成了一块心病,这次要他陪同去牛家湾,拜访一位远近闻名的看相先生。
虽说杨启明和看相先生关系匪浅,可他立有规矩,谨遵师训,不看官运。
但也破过例,当年杨启明曾对牛哥家人有恩,牛哥出狱后就为他看过手相,相过面,不然,他现在可能还是个寂寂无名的乡村教师。
朱福业说,“老同学,我已经到牛家湾村后等你呢,快过来吧。”
没想到朱福业早来了。
这可把杨启明难住了,看相先生牛哥不仅会看相,而且他老婆是省委书记的千金大小姐,溪阳县美女县长夏荷,牛哥他本人也是县政府领导,夫妻俩是这一带手眼通天的人物,他若不想给看相,来了也没用,这样岂不是扒拉着脸照镜子,自找难看?。
不过,朱福业当年就是从本市走出的人,关系网根深蒂固,如果他一个电话打到市政府或者溪阳县县委,不知道镇长的乌纱帽还能不能保得住?
两个是大佬,都惹不起,还是去吧。
随后,杨启明安排代理镇长侯国忠临时顶替工作,独自开车出了镇委大院。
到了牛家湾村后,杨启明老远就看见村路上停着一辆破普桑,车上确实坐着朱福业。
朱福业今天穿着一件陈旧衣服,二百多斤重的身体,在杨启明眼里,似乎比以前还要胖,虽满脸肥肉,却面色阴暗,并无光泽。
一位堂堂的副市长衣着陈旧,座驾起码都是奥迪标配,却开着破普桑躲在村后等他,无非是想隐藏他的身份。
牛家湾,以前别说在溪阳县,就是在杨柳镇也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村子,全村二十六户人家,小的可怜,村人都姓牛,近年来之所以远近闻名,是因为一个叫牛晓天看相人。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行驶到牛家湾西头,在一间连院子都没有的两间茅草屋前停了下来。
茅草屋门槛坐着一个半疯半癫的中年女人,两眼空洞,望着天空,抱着一只脱毛的老黄狗在那里抽烟,每抽一口,老黄狗被熏得受不了,都要甩动几下脑袋。
房屋西侧是一口两亩左右的池塘,房子和池塘之间连接着一条水泥小路,塘边上坐着一个眉毛浓密,嘴唇棱角分明,戴着茶色眼镜,三十多岁的清瘦男子,男子左手大拇指上戴着一个翠绿色的扳指,正在那里悠闲的钓鱼,地上还丢着一本书。
只是这男子的眼睛不同常人,瞳孔隐现碧色。
随着大黄狗汪汪的几声叫,男子看了看前车下来的杨启明,和后车下来的中年胖子,头也不抬,继续盯着水面的浮漂。
朱福业刚要问询半疯癫的中年女人,却见杨启明朝着清瘦男子走去,他也不知道牛哥在不在家,只好跟着杨启明过去。
杨启明的脚步很轻,走到男子身边,小声说道,“晓天,有个朋友要看相。”
然后又对朱福业说,这就是看相的牛哥。
朱福业暗想,这人如此年轻,就成了当地人传说中的一号人物,如果真是,的确令人不可思议!
这时,水面上的浮漂一个有力下顿,随着猛一扬竿,一条金黄的鲤鱼拼命挣扎着被扯出水面。
牛晓天笑眯眯的摘了鱼钩上的鱼,递给了杨启明,“杨老师,你中午的下酒菜有啦。”
杨启明连忙捧着鲤鱼就朝茅草屋那里跑,刚跑几步,活力四射的鲤鱼跳个不停,一下子掉在地上,鱼头正撞在坚实的水泥地上,扑腾扑腾的翻了几个身,掉到水中,翻了几下白肚皮,死了。
“晓天,你看我这事办的……”杨启明满脸歉意的说。
牛晓天也不生气,丢了鱼竿,站起来身来说,杨老师可是好久没来了,不就一条鱼嘛,跑就跑了,中午在我家吃饭,我不喝酒,就让猛子、驴蛋、二皮,还有刀子他们,整一桌酒菜,大伙儿陪俺娘喝点。
晓天只管跟杨启明说话,丝毫不搭理朱福业,搞得副市长朱大人很没面子,尤其是他还不能完全确定牛晓天就是他要找的人,便把杨启明拉到一边,忍住满肚子的火气,小声的说,“老同学,我来找牛哥看相,不是听你们聊天叙旧的,你确定他就是牛哥?”
杨启明急了,“他真是看相的牛哥啊!”
“真的?”
“当然。眼前就是真人。”
牛晓天右手转动着左手大拇指上翠绿的扳指,不生气,也不着急,心平气和的对朱福业淡然道:
“官人官相,自有官步,你下车走路时已经露了身份,但我向来不看官运,不过杨老师以前对我恩重如山,看在杨老师面子上,我今天就说两句话,听与不听,悉听尊便。”
“大师请快说。”朱福业脸上马上堆起了笑容,然后伸出了左手要先看手相,同时,正眼看了看眼前牛晓天,他发现,眼前男子戴着的茶色镜片后面,泛着隐隐的玉绿色,当场他震撼到了。
以前,朱福业没少找人看过相,他听说只有双瞳凝碧的看相人才是大师,传说有的大师拥有洞察人心的天眼,玄乎的很,不知是真是假。
“鄙人乡野村夫,谈不上大师,看手相就免了。”牛晓天面沉似水,毫不客气的直言道,“体态臃肿,面色沉暗,印堂隐现幽光,这是大祸之兆,是鬼幽之相,官运已尽,你走吧,恕不远送。”
这竟是相术上所说的死相!
关键是对方还下了逐客令!
“扯淡!”朱福业的老脸挂不住了,当即勃然大怒,为官涵养荡然无存,当场拂袖而去。
一句话就把对方气走了,杨启明心惊胆战的说,“晓天,他可是副市长,你这么说,不怕得罪他呀。”
牛晓天淡淡一笑,“一个要死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果然,一个月之后,杨启明得到一个震惊的消息:
朱福业是个贪老虎,已被省纪委立案彻查,因涉嫌金额巨大被羁押,当天深夜,用一支偷藏起来的半截筷子,插进喉咙,畏罪自杀了。
牛哥牛晓天,一个曾经在溪阳县方圆百里,叱咤黑白两道,官商皆惧,手眼通天的人物,还有一个路人皆知、闻之色变的乳名-----牛二蛋!
没错,就是多年前那个年少懵懂,没干过一件好事,蹲过局子的蛋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