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蚍蜉撼树
“你确定县里有人罩着咱们?”韩桂琴还是不敢相信弟弟的话,又问,“能跟你姐说说那人是谁吗?”
韩桂东嘴巴一撇,“姐,你少打听,哪怕就是我被抓,也不能把他给出卖了。”
韩桂琴只好不再追问,背靠大树好乘凉,她相信弟弟,相信那人肯定是个一手遮天的大人物。
这些年,韩桂东在镇派出所干得很窝囊,自退伍后就想在官路上创出一番事业,因此工作很努力,抓过不少罪犯,也负过伤,立过功,可是,至今依然还是个小片警,而且在他的头上一直有两个副所长和陈所长压着,何年何月才能升迁为一把手?
后来,韩桂东背着派出所领导,有事没事经常往县里跑,一次次请客送礼,终于攀上了一位很有实权的县领导,时间一长,这叫韩桂东怎么不张狂?有时不高兴了,连陈所长都敢顶撞,自然更不会把两位副所长放在眼里了。
还真别说,韩桂东背后的这棵大树果然根基深厚,眼瞅着晓天的冤案就要重审,陈金龙陈所长接到县公安的一个电话,是金局长亲自打来的,指示陈所长先把案子放一放,把时间花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金局长是位老公安,过几年就要退休了,,当年干过革命,枪林弹雨都过来了,对党和国家绝对忠诚,陈金龙所长相信,犯下案子肯定不是金局长的意思,一定是有人在给老局长施加压力。
也就在同一天,分管教育的副镇长梅玉琴接到副县长龚文的电话,龚副县长希望她能把工作重点放到发展教育上,争取全镇多培养几个成绩优秀的学生,龚文虽说对案件只字未提,但梅玉琴已经听出了弦外之音。
很快,侯国忠副乡长和村委李书记都接到了梅玉琴的指示,让两位把工作放在教育的重点上,意思很明白,不再重审牛晓天冤案。
然而,事情远远超出了想象,变得更严重了。
时隔一天,杨启明收到一封匿名威胁信,大概意思是,杨启明是个没有背景的外乡穷老师,想继续在杨柳镇混下去就不要多管闲事,想为学生出头,无疑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自不量力,若再伸冤,后果自负!
性格秉直的杨启明万万想不到,自己只是为晓天抱打不平,竟然招来某人的恐吓威胁,晓天出狱后受人白眼和欺负,已经生活得很艰难了,作为他曾经的老师,怎能不管不顾?
世间自有公道,既然如此,我杨启明豁出去了,一帮背后使坏,蝇营狗苟之辈,能拿我怎么样!继续干!大不了我去甫阳地区上访。
这天中午,杨启明放学后就趴在村校的办公室伏案疾书,很快写了一份申冤材料。春天最容易让人困乏,写好后虽感觉轻松,但有些发困,倒在旁边的连椅上,眯了一会儿眼睛就睡着了。
夏荷老师放学后基本上要到镇上吃饭,回来时会给杨老师捎带一份,有时候是夏老师留守这里,午餐由杨老师带过来。
像往常一样,夏老师从镇上吃了饭来到村校后,把杨老师的午餐放在了办公桌上,见他还在休息,不好意思打搅,便坐下来准备备课,当夏老师抬手打开教案本的那一刻,不经意的瞥见了那份材料。
夏老师还以为是给学生们申请新课桌的事,教室里的课桌都是多年前泥巴混合稻草做成的,早该换成木桌了,可当她把材料拿到手里看了一遍,当即震惊到了!
朗朗乾坤,竟然也有日光照不到的地方!
昭昭天理,竟然也会被人性扭曲和掩盖!
牛晓天对冤案不再重审的事情一直蒙在鼓里,这两天他的心情特别高兴,只等村委会通知,就可以去镇派出所洗刷冤屈了,可是等了几天却没有一丝动静。
或许当领导的都忙吧,俺这是小事,他们顾不上为俺翻案,那就再等等吧。
就这样,晓天又等了几天,把上次在古宅得到的相书和医书都翻几遍了,还是没有等来消息。
相书上大部分都是古文和古体字,还有从没见过的奇怪符号,晓天小学二年级文化水平,只能认得书上简单的字词句和插图,哪里真正看得懂,关键是不认识的字还不会查字典!
池塘早挖好了,就差放些鱼苗,可没钱不行呀,大年三十那天杨老师给他的五块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春季的地里没收入,就一点小菜园里面种点青菜,只能够娘俩吃的,难道卖了家里仅存的一点口粮?卖了口粮,娘和他吃啥,总不能天天喝凉水充饥吧。
想起上次他去省城回来路上遇到打劫的猛子,晓天灵机一动,马上有了主意,对,不如卖艺去,说不定老怪物教给俺的看相术能赚几个小钱哩。
说干就干,晓天找了片小纸板,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下“看相”二字,想了想,又加了五个字:不准不要钱。
感到十分满意后,晓天叠好小纸板,正要出门,却见家门口来了一位身材高挑,穿着红呢子风衣的年轻女子。
不是夏荷夏老师还有谁?
这么多年,可是极少有人踩过他家门槛,夏老师村校到镇上从来都是两点一线,怎么忽然到俺家来啦?
夏荷突然到访,晓天有些措手不及,想起那天在村校墙角拔腿奔逃的窘迫样子,本想赶紧躲起来,可人到了眼前,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脸带自卑的低着头,“夏老师,你咋来了?”
夏荷想起那天晓天奔逃的滑稽状,忍了忍想笑的表情,“晓天,你这是要出去吗?”
除了杨老师,晓天习惯了人人喊他二蛋,听夏老师这么一喊,多多少少有点儿不自然,可是,人家一个女老师,不喊你晓天,喊你二蛋,蛋哥,这也不合适呀。
“夏老师,俺在家闷得慌,想出去走走。”晓天说着,悄悄把小纸板丢到了门后面,又说,屋里坐。
夏老师说,不了,我稍后就走。
晓天娘张翠兰这些年被家庭变故折磨的精神上时好时坏,她正在不远处的小菜园里施肥,一扭头见家里来了位俊俏的女子,精神上顿时好了,踮起脚后跟喜滋滋的跑向茅草屋。
“二蛋,家里来了客人,也不让个座。”张翠兰吩咐道,“再给客人倒杯水。”
夏老师礼貌的说,阿姨,别客气,我跟晓天说几句话就走。
张翠兰故意生气道,妮子,哪有来了就走的道理,俺这就煮饭去。
晓天一看,心说坏了,娘恐怕是把夏老师看成俺对象了,人家可是从省城下来的,能看上俺这蹲过局子的土老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