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邱牧阳问情红尘叹 江小爱步韵少年游
人的一生注定是场宿命,一出生便奔向终点,依流平进,永无折返,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终究要灰飞烟灭。
人生漫长而苦短,滚滚红尘中,谁是你的解语花,谁是你的知心伴?
尘世纷乱,难得安闲,我们总会被不同的欲望牵引,或追名逐利或访胜探幽,无法停下自己的脚步。不羁的心总是在寻觅,去获取一些快乐也或一些痛苦,
我们常为生活琐事牵绊,也为恩爱贪欲所纠缠,产生些莫名的情绪,虽人人向往美好之心,亘古不变,始终如一,但世事无常,人多不能遂愿,即便如愿,也会因欲壑难平,复生忧怨。
以是,佛便千叮咛万嘱咐:得失随缘,随遇而安。
但佛又提醒:莫期阳光寻照你,你需移步阳光下。
因此便有人不争权夺利,难道权力会找你?不争长论短,道理也会顺势倾向于你的疑惑。
于是,邱牧阳看着清丽可人的江小爱,开始欣慰并庆幸于自己的猎艳寻芳的“壮举”,他想世上哪有那么多美丽的邂逅相遇,若非自己主动出击,怎么会得来一个如此伶俐可爱的女子?
邱牧阳想起自己写《关于庆北油田生产经营的几点建议》时,江小爱的举动,便有心打击报复,欣欣然就去敲乱了键盘,江小爱打了他的手:“做甚?小太阳,你是不是急了?”
邱牧阳说:“我出去一下午,你都在干什么?耽误事。”
江小爱说:“心乱,我写不下去。”说着手不自觉地去摸枕头下。
邱牧阳发现异样,便去抢,江小爱终是没有争夺过,便由他拿了。邱牧阳看时,却是他《几点建议》的纸质底稿。
江小爱说:“反面,我瞎填的,步韵周邦彦的并刀如水。”
邱牧阳便拧了床头灯细观,上面是她娟秀的小字,圈圈点点,改改划划,不过依然能顺利畅读。
《少年游》:
心中絮语,身前窗雪,门外小香橙。
恨我卑恭,怨君违意,佳会负箫笙。
痴情到底成新赋,由此再无更。
清魄微躯,柔怀花路,任尔独留行。
邱牧阳对于宋朝周邦彦的《少年游·并刀如水》并不熟悉,只记得开始和结尾,也就是“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以及下阕“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所以,那日江小爱于庆北迎宾馆落雪时,半吞半吐说‘外面马滑霜浓,不如……’时,他是知道“不如休去”的,他自然知道江小爱是在通过词句挽留。只不过当时他因责任而犹豫不决,即便下楼买了脐橙后也没有说服自己,终是将橙子放了她门口,落荒而逃。顾全了自己的面子却伤了江小爱的自尊。她词中“怨我卑恭,恨君高意”,便是表达了她已感到卑微的心理,同时恨自己顾忌道德伦理抽身而走。
当他再看下阕“由此再无更”时,心怦然一颤,“自此再无改变”,这便仿若江小爱的誓言一般,其势有千钧,竟难承其重。
人这种高智商动物的情绪绝非只有快乐、痛苦那么简单,他们有万绪千端,往往快意与失意共生、危难与机缘并存。
此刻的邱牧阳欣慰与沉重同在,他的欣慰自不必言说,得佳人相依,执手红尘。沉重的是,这场美丽的邂逅,恐终究会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两人毕竟是在一个错误的季节中相遇,即便情节的发生再壮美,为此心醉而逗留,但终究会是擦身而过,成为茫茫人海中的红尘过客,届时,此情此景都会恍如一梦,当芳华落尽,一声离别,便分散天涯,自己将是怎样的失落?又有几多惆怅、几多惘然呢?
邱牧阳不禁轻叹了一声,靠了江小爱肩头,不发一言。
尘世喧嚣,难得静谧,更况且是和心仪的人独守这份静谧。
邱牧阳万绪千端,剪不断理还乱,忧心如醉。
……
袁仲绥终于料理完庆北事宜,迅疾启程。
邱牧阳有意让江小爱坐在副驾驶,目的就是尽量避免袁仲绥与她的交流,防止活泼好动的江小爱口无遮拦泄露天机,让自己的领导觉察到异样。
不过,位置安排相对合理,按正常情况张少彬是要坐副驾驶的不错,但现在车上不是有个精灵怪江小爱吗?她变身一个自然熟,轻松自如地就和袁仲绥、张少彬打成一片,好像多年的老友一般,时而机灵时而愚钝的交流惹得袁仲绥筛笑不已:“阳仔,不简单哈,认识一个大记者,还是一个热情随和的记者,”
邱牧阳说:“起山公司庆功宴,韩二水介绍我们认识的,大家都喜欢文学,谈得比较投机,就成了朋友。”
江小爱说:“邱阳谈起您就是满脸敬佩,说你年轻时闯市场,花土峪那么难的市场,别人反反复复不能拿下,您一去,马到成功,自此一发而不可收,成了你们单位的中流砥柱,着实厉害,等有机会给你做个专题采访吧,宣传一下您的事迹!”
袁仲绥忙推辞:“你俩不愧是朋友,说话方式差不多,不把人夸死是决不罢休。我可没你说的那么优秀,低调低调。”
邱牧阳对江小爱说:“你别痴心妄想从这找新闻素材了,我们袁经理岂是沽名钓誉之人,他是泰而不骄、虚怀若谷的,像这种和蔼谦虚、功成不居的好领导,休说沐平测矿院了,放眼整个石化系统都少见。”
袁仲绥忙说:“少彬,咱这次去甘肃,你订得是飞机票吧,怎么还没到机场就给吹上天了?”
张少彬都没顾上点头, 早扭了头对着窗外的曦光物景咯咯咯咯地笑。
……
目送袁仲绥和张少彬进了候机厅,邱牧阳转身拉了江小爱上车后,才给她竖起大拇指:“看来,我安排的剧情不对,你这表现绝了。”
江小爱说:“你别总以为人家傻傻的,其实人家可聪明了,你让我少说话,反而会让人多想,真不如让我做我自己,平常我就是这样子的,这样自然,不想被那些条条框框约束。”
邱牧阳说:“知道你大方开朗,不喜欢繁文缛节,有自信,率性自然。”
江小爱说:“你夸人顺口溜啊?袁经理都走了,你还收不住。”
邱牧阳凝望了她说:“夸自己喜欢的人,还有够?”
江小爱心里一美便把大嘴凑了上来。两军刚刚交锋,电话铃响起,江小爱愤愤地退兵,坐正归位,看了手机,又看了邱牧阳一眼,向窗边靠了靠,右耳听了电话。
来电话之人是夏不凡。
江小爱问:“做甚?”
夏不凡问:“什么时候回来?”
江小爱说:“过两天。”
夏不凡说:“我给叔叔打过电话了说今天回来的,怎么变行程了?”
江小爱说:“我想变就变,我就是变化无常。”
莫不凡还想说什么,江小爱直接挂掉电话。
邱牧阳笑笑说:“追求者?”
江小爱说:“算是吧,好烦的,给他说过多少遍了,不适合,不适合,还缠着我。”
邱牧阳说:“好像是真爱,真爱了才穷追不舍。”
江小爱斜了他一眼说:“不喜欢的穷追不舍,喜欢的还故作矜持。”
邱牧阳说:“不一样的,我要没老婆,咱俩明天就领证,这辈子死也要死你怀里。”
江小爱说:“算了吧,你别这样对自己,我又没逼你,咱俩还是就做一对‘奸夫淫妇’好了。”
邱牧阳立时沉默不语,直到车出了机场快速路,才问:“小爱,我送你去哪?你刚才说过两天回去,你还有其他事?”
江小爱说:“做甚?不想和我多待了?”
邱牧阳说:“你不要工作了?”
江小爱说:“昨晚发了稿件,我就有两天的空闲时间,不该我主班了,相对自由。”
邱牧阳这才明白昨天江小爱加班加点熬夜也要完成新闻稿件的原因,他毅然说道:“小情人,你说去哪咱去哪,赴汤蹈火。”
……
江小爱不想回家,她珍惜与邱牧阳相处的时间,拉着他开启逛商场模式。
她并不知道邱牧阳现在已是千万富翁,引着邱牧阳直奔各类名牌专卖店,“处心积虑”地打扮他,邱牧阳有意让她消费,“幸灾乐祸”地想看她何时消费地痛心泣血,转而在自己面前“愁眉苦脸”,如此举动在两周前是不敢实施的,那时区块没卖,自己的死工资是无论如何也消费不起的,不过此刻,江小爱再怎么“折腾”,自己也能堵上这个“亏空”。
不过,最终还是让他失望了,江小爱的金卡中似开了金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但给自己买了三身潮流服饰,还给韩若冰、谢雨文、孟凡千、郑北各买了一身,整体消费已近四万,只让邱牧阳看得目瞪口呆。
他虽身家千万,但消费观念一时半会儿难以转变,看着江小爱如此疯狂购物,倍感触目惊心。
好一会他才缓过神来,见江小爱揪了一灰白条绒裤休闲裤细察良久,便唤服务员打包:“小爱,让我表现一下吧。”
江小爱欣然同意,说:“不能这么便宜你。”又转身去拿了一件咖啡色t恤、一双白青色板鞋让服务员一起打包。
她洋洋自得地看邱牧阳去付账,见他回来笑着问:“小太阳,心疼不,花了你一个月的工资吧,不只是项目部的,连给韩若冰打工的钱也花完了吧?”
邱牧阳说:“给你花钱我还会不舍得?只是觉得不值,一个破帆布鞋两千多,比裤子还贵。”
江小爱说:“你不懂,这是世界名牌。”
……
女子体力的好坏会在逛街,这一为天下女子喜闻乐见,心驰神往的运动上淋漓尽致地展现,她们常有惊人之举,让你瞠目结舌的持久力和耐久力频频上演。
江小爱虽然古灵精怪、不拘一格,但作为一个女人,她也未能例外。直到街灯亮起,江小爱依旧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依然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邱牧阳却好似练了百趟拳一般,无精打采,精神萎靡。他几乎用祈求的目光望了江小爱。
江小爱便笑:“你怎么和老大爷一样,弯腰驼背的,人家还没尽兴呢,你就精疲力竭了。”
邱牧阳说:“你功夫了得,真惊世骇俗。你是乐此不疲,我是苦不堪言,小生甘拜下风。”
江小爱说:“我可以饶了你个日落西山的小老头,但你必须感谢我。”
邱牧阳说:“那当然,吃饭住宿你休想跟我抢。走吧,找一家酒店。”
江小爱说:“不是这种感谢。”见他疑惑的眼神,她便附了他的耳朵:“我想暖一个。”
……
两人去了延庆小吃一条街,吃饱喝足后,按江小爱的要求,直奔江腾大酒店。邱牧阳刚到庆北时,韩若冰便是在这个酒店给他接风洗尘的。
他知道这个酒店虽是四星级但却有五星级酒店的装修配置,服务设施相当齐全,当然消费档次也会让人惊愕失色。
邱牧阳有过经历,自然知道江腾酒店的消费水平,心想江小爱引自己来这种高消费地方干什么?为了考验自己是否愿意为她花钱吗?自己肯定舍得花,但花钱也要花在刀刃上,这种奢侈的东西,毕竟性价比不高,他自小家境贫苦,由穷困的生活成长而来,省吃俭用习惯了,对于这种高端消费,还是很忌讳的。
江小爱似是常客,不去吧台,引了他走了内部职工电梯,直奔18楼。
一路的通行无阻,让邱牧阳疑惑丛生,心想江小爱应该是这个酒店的常客,路线熟悉不说,连酒店服务生远远地见了点头哈腰,应是VIp顾客。
上18楼,江小爱引了邱牧阳东首一房间,那房间门要比正常屋门大出不少,上面却是一三星指纹密码锁。
还没进门,江小爱便拉了他:“来,录个指纹,方便你出入!”
邱牧阳说:“录什么指纹,就一晚上,明天就走了。”
江小爱神秘地笑了笑:“录吧,你可以随时来。”
邱牧阳说:“我随时来,这是你家啊,我一介穷人不适合这消费,除了和你,应不会再来了。”
江小爱笑:“这里是我的长期包房,里面的一切都是我的,你进去了,那你也是我的了。”说完,大嘴袭来。
……
望着整洁清新、豪华装修的套房,邱牧阳忍不住问:“爱爱,你一个日报社小记者刚上班,怎么会有这等财力长期包租这么豪华的房间?这可是四星级酒店。”
江小爱沉吟一会说:“我和老板是亲戚,免费住的,我喜欢闹,也喜欢清静,烦了的时候,就自己来这望望整个城市,需要写大稿件的时候我也会来这里,没人打扰,能专心致志。”
邱牧阳便去拉了窗帘,果然,半个延庆市尽收眼底,灯光闪烁,灿若繁星,或明或暗,明亮处,仿佛给楼房涂了五彩颜料,暗淡处,众多建筑的轮廓便影影绰绰。世界异常安静,只是远处的车灯,一如流萤,牵动着视线。
江小爱便过来搂了他的腰问:“美不美?”
邱牧阳说:“美,我是第一次在这个高度看城市夜景,便像初恋一样美。”
江小爱说:“你的初恋是你老婆吗?”
邱牧阳苦笑一下说:“别提了,我现在只知道‘婚后初恋’对象是一个叫江小爱的小妖精。”
……
逛街时萎靡不振的邱牧阳,洗浴后,松软的大床上一躺,便觉精神焕发。
此后,他发挥良好,使得江小爱知疼着痒之余,依然不眠不休,前仆后继。
邱牧阳无奈之何,忍不住问:“你是聊斋里走出来的妖狐吗?”
……
当一切归于平静,邱牧阳又开始思绪飞动,来延庆一天,江小爱给了他太多疑惑,他很想了解这个女子的更多信息,家庭、出身、财力、感情等等等等,他知道当一切明了的时候,或许两人的神秘感会渐渐消失,从而失去吸引力,但心中的好奇还是让自己按捺不住地想探寻一下,哪怕只是旁敲侧击。犹豫再三,他决定从他最关心的问题下手。
他揽了她,用一种很平静的口气问:“你有过?说实话,我还是很想知道是什么情况的。”
江小爱说:“嗯?你还很在意哈?”
邱牧阳说:“我在意什么?本来我就是一个有妇之夫。”
江小爱说:“是大学时,一直追求我的一个学长,我不喜欢他,但毕业前夕的一天,大家聚会,喝多了,就发生了。”
邱牧阳说:“是上午给你打电话的那位?”
江小爱说:“嗯。”
邱牧阳心中五味杂陈。
江小爱说:“那以后,我再也没给他机会,他一直纠缠我,烦死了。”
邱牧阳说:“正因为有过,所以才恋恋不舍,想重温旧梦罢了。”
江小爱说:“我觉得他有问题,目的不纯。”
邱牧阳开始后悔谈这个问题,他怏怏地说:“不说了,其他的我不感兴趣,也并且这个时刻,再谈这个,有点尴尬。”
沉吟片刻,他目光如炬,对江小爱说:“但你受了欺负,必须给我说,我可见不得你受委屈。”
此刻,邱牧阳的内心其实是悲凉的,他开始感觉自己真的是有点认真了。
他想:有时候,人真的需要糊涂一下,没必要刻意求知,知道了,反而郁结丛生。还不如故作不知,随波逐流,顺其自然。”
邱牧阳情绪开始泛滥成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