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事销隐似阵雨下 词成宛入浮云间

事情果然蹊跷，当韩若冰与邱牧阳尚自为安全环保大检查导致的停工状况茫然不知所措时，事情出现了转机。

仅仅隔了一天，也就是在起山公司接到整改通知书的第三天一早，韩若冰便拿到了由县安监局出具的处罚通知书。罚款2万，缴交完毕即可即日复工。

这通操作，仿佛太阳天下了一场雨，你正准备四处找伞，遍寻不到，焦急中，雨却莫名其妙突然停了，进而又阳光明媚，和风送爽。

韩若冰隐隐感觉事情背后应有人发纵指使，暗中操作，给你一个警告，告诉你，莫有不轨之举，否则轻松拿捏你，让你停工就停工，让你复工就复工。

邱牧阳说：“敲山震虎，收放自如。”

韩若冰说：“你也有这种感觉？”

邱牧阳说：“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上层要是真想整治起山，完全可以拖延时日，让你不耐消损，深刻知威知法，现今却做了一个交罚款即可快速复工的处理方式，似乎是手下留情了。抛去这点，也可以设想上层观点不统一，一方想整治，一方却为了招商引资想放宽政策要求。”

韩若冰说：“无论如何，我们以后是该注意了，好吧，我承认这个警钟惊醒我了，但愿只是杀一儆百的举动。”

邱牧阳说：“自古民不跟官斗，以后确实需要留意了。”

……

邱牧阳认为2万罚款虽然不多，但这次意外破财的事情，还是让人心有所堵，承受这不白之冤总要有发泄的地方。他给韩若冰说了声便直奔沐平钻井公司，讨个说法。

而韩若冰也终是想弄清事情的始末缘由，至于交罚款这种孟凡千完全可以胜任的小事，他也不辞劳苦，决定亲自出马。之所以如此举动，无非就是想寻痕查迹，多接触、多了解信息，看有无机会解开心中的疑惑。

不过，一切平淡无异，安若素常。他试图见见安监局局长，但被办公室秘书婉拒了，理由就是局长已赶赴延庆市汇报工作，近几日都不在庆北县。

韩若冰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无非就是担心环保安全大检查中的问题单位不得已而有的“活动”会造成不良影响。毕竟牵扯到人情往来，拒绝是要伤情分的，不拒绝，事情处置起来难度是相当大。上层不发话，私自做主处理，基本上就是在拿前途开玩笑。

韩若冰并不想默然接受这个结果，他去见了莫圣章。他试图从莫圣章的只言片语中获取些信息。

“莫主任，您要知道，我公司是严格按照咱石油办的要求去做的，但事多繁杂，终有纰漏，给您添麻烦了。”

“小韩总，这都是小事，整改了复工就行。你也要见谅，检查的事情也是接上级部门通知进行的，本意是督促油田各企业注重安全环保的，没想到检查到了你们公司头上。”

“莫主任，指挥部刚召开招商会，目的是吸引投资人的，现在要求这么严格，难免不使人有所顾忌，好像与最初放宽政策、招商引资的初衷相违背。”

“这个担忧，我昨天给江指挥长汇报了，所以才有今天你交罚款就复工的操作。”

韩若冰从莫圣章手中拿过复工通知书，起身告辞。为了避嫌他没有和王顺喆再进行交流，远远地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简单的几句话，韩若冰已经确定这个通知庆北县实施安全环保检查的上层是石进江的可能性大幅降低，作为延庆市石油勘探开发指挥部指挥长的他，不可能朝令夕改，短时间内改变自己的初衷。一是：就像邱牧阳最初质疑的一样，在《延庆市油气勘探开发推进及招商引资工作会议》的当口，应该显示出延庆市市政府的诚意，管理规范化是不错，但宽松的政策也是必须的，应大开方便之门，改善投资条件，从金融、市场、人文等各个方面提供便捷、舒适的投资环境，才能吸引大批投资者介入。而不是进来时，先架好“刀枪阵”，给人以威肃的气氛，使人敬而远之。二是：即便想以儆效尤，这个整顿的时间也短促了些，若真是想表现执法森严，法律法规不容侵犯，从停工到复工间隔的时间确实太短了，完全没有造成应有的声势，在庆北石油市场就没激起多大到底浪花就瞬时平复了，影响轻弱，收效甚微，这显然不是他这个级别领导能做出来的事情。正常情况下即便认识到决策失误，也要硬着头皮做下去，撑他个四五天，以显得指挥部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周密安排的，从而给人以有始有终的感觉。如此仓促‘收兵’，显然不是常规操作。

晚上，邱牧阳也带来好消息，沐平市钻井公司就自己疏于管理造成起山公司停工的局面深表歉意，同意扣减两日钻井费用，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抵减起山公司的罚款损失。

孟凡千说：“关键点上，大哥是扣，老三是刁’”

邱牧阳说：“我考虑到是咱沐平钻井队，原想提醒一下，说说委屈得了，后来想到越是自家的越要严格要求，不给点教训，记忆不深，就据理力争了，最后结账时，咱适当多打点，不那么计较，不就体现了咱的故土深情了？”

孟凡千说：“我去，你累不累啊？”

韩若冰一笑：“老二，这就是你膘肥体壮的原因。”

……

好事多磨，当这个小插曲随风而逝后，大家眉头渐舒，经历“磨难”的沐平钻井队反而斗志昂扬，他们誓要把失去的时间拿回来，加快了钻井进度，需要按期完成钻井任务，后面等待施工的矿业公司早已排起长龙。

仅一周时间起4井、起5井相继完钻，其后邱牧阳亲临现场监督完井测井施工，他现在对自己的双重身份也比较纠结，作为沐平测矿院庆北项目部副经理他必须隐藏起山公司副总的身份，国家政策禁止在职职工有自己的企业、公司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情况的暴露容易使人联想到经济上的问题，例如是不是两张皮合同，有没有中饱私囊等洗钱、贪污等非法经济行为的嫌疑。

还好，项目部副经理薛平、小队长许伟话里话外显露的只是在给邱牧阳经理好朋友的公司在施工，他们只知道邱副经理与起山公司韩总的关系非同一般，长期居住在人家基地，但他们着实没有想到邱牧阳和韩若冰的真实关系，更不会想到邱牧阳竟然在起山公司还有股份。

许伟说：“我感觉这起4井有戏，你朋友要发了，邱哥，你这么上心，到时候会不会给你表示一下？”

邱牧阳说：“我这朋友仗义，到时候，肯定少不了给点好处。”

薛平说：“羡慕啊，咱们石油工人只能拿那点死工资，人家有钱打井，越有钱越有钱。”

邱牧阳说：“人比人气死人，咱不能比。”

许伟说：“没法比，但还是羡慕地不要不要的。”

邱牧阳说：“只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打，这些投资人受的苦咱却体会不到。”

薛平说：“就是，但凡到那个层次的人，都不是一般人，有后台背景的、有天降横财的但必定都经历过曲折苦难，心理承受力不是咱们能想象的。”

邱牧阳一笑：“还是老师傅看得通透。”

薛平说：“其实是没办法，自己就这点能力，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许伟说：“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邱牧阳微然一笑，心中竟有了无限畅意，他开始对自己现今的状况志得意满，自己虽然比不得庆北油田各位投资大佬的腰缠万贯，但此际的身家也足以让自己实现财富自由，自己这颗小葡萄也足以让周围人艳羡不已。

只不过，自己现在还不能张扬行事，还要谨慎低调。当然，这个度要完美设计，以现今自己项目部副经理的身份，完全可以在某个节点，稍微发挥一下，显点山露点水，轻示锋芒，也不能显得过于平庸而碌碌无为，那样会被人轻视、瞧不起，会被人认为是走了关系才要到庆北项目部副经理的‘帽子’，而不是靠真才实学、聪明才干飒然上位的。我辈岂是凡夫俗流？是德才兼备、独具慧眼的时代好青年好吗？

邱牧阳一时间忘了和江小爱、顾影的美丽邂逅而有的感情纠缠，脑海里被雄心壮志充斥得满满当当，他放眼望去，但见辽阔的草原，一望无际，唯有数座钻塔巍然耸立，跃然成为心中倔强的风景，引豪情活活欲舞。

又见小队人员身着红色工衣穿行于井场，不免又有些许悲壮情绪，便觉每个人的身躯都散发着刚毅与顽强，那是石油人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执着、坚实、深沉、稳重、激越。

他静静倚了测井工程车，目光随下行的电缆延伸，那电缆“丝丝”声便似乎有了节奏，直到目光触及钻塔及其上方邃寂的天空，不免触景生情，心中似乎有种声音呼之欲出，继而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看峞巍铁塔指遥天,浩然阵云间。

沙洲渺茫无际,寂寞长年。

谁凭黄沙万里,戈壁起烽烟。

惟我石油客,征探高原。

纵使栉风沐雨,遍危涯险瘠,弗畏辛艰。

况承令载责,赤子当争先。

自中原.驱驰去也,向塞边、名动陕.蒙.川。

功成罢,更乘风麾去,千里江山。

《八声甘州》吟罢，邱牧阳便觉通体舒畅，思绪潇洒飞扬。目光所及，异彩纷呈，宛若穿越了云空时光。

……

“2006年6月2日，由庆北油田起山公司传来捷报，起4井、起5井相继产出工业油流，由此，在乌里雅斯太构造上已有18口井获得高产工业油流，从而进一步证实庆北油田是一个含油面积大、储量丰富、油层埋藏深度1300至1500米的浅油田……本台通讯员江小爱 记者刘艳红报道”

韩若冰看完新闻回头看向邱牧阳：“老三，几天的功夫，你和江小爱又勾搭上了？”

邱牧阳说：“大韩，你用的这词真是切中要害，不过比‘一针见血’差那么一丢丢，你直接说‘勾搭成奸’就恰如其分了。”

韩若冰说：“服，人家都自谦，你自残。我要劝你嘴下留德吧，显得我太爱管闲事了。但看着你这么自暴自弃，我又于心不忍。”

邱牧阳说：“你说的义正言辞、万般无奈的，好像除了勾搭就没别的词一样。”

韩若冰说：“哦，有，你们俩这次谁先勾引谁的？”

谢雨文头俯了韩若冰的肩膀笑得差点岔了气，情急之下还有咬韩若冰胳膊的动作。

邱牧阳转过头对孟凡千说：“二哥，我受不了了，我要发起绝地反击，你帮谁？”

孟凡千说：“当然帮大哥了，我们从小就勾结在一块的。”

邱牧阳气呼呼地站起身来：“好吧，你们就勾结在一起吧，我出去找个美女勾魂去。气死我了。”言毕，云手空中虚绕，冲韩若冰一呲牙、一咬牙，转身出了昊北楼。

郑北说：“三哥不会真生气了吧？都怪你死老二，你就不会哄着点老三？”

孟凡千说：“我除了会哄你，不会哄别人，我就学会泯恩仇一招，没法哄啊。”

郑北说：“你快去追老三，别让他气坏了。”

孟凡千一句，得令，媳妇，噌地蹿了出去。

这时，谢雨文也收了笑容：“冰哥，是不是你说话太重了？真把流氓猴惹毛了？要不你也去看看吧，毕竟事情都是你说话太重引起。”

韩若冰说：“管他的，那么大的人了，玩笑都开不起。”

谢雨文说：“玩笑也要有分寸的，还是你用词忒狠了，要谁谁脸上也挂不住。再说，刚才大家都向着你，把老三孤起来了，他肯定有些失落。”

韩若冰说：“雯雯说的有道理，我是该去劝劝他，不过老三倔脾气不好劝，说不定好晚才能回来，你们俩自己在家，我也不放心。”

郑北说：“大哥，你去吧，我们有福蛋呢，你走了，我们就把大门锁了，你们回来打电话。”

韩若冰看看谢雨文，谢雨文点点头：“你好好跟老三说哈，别伤了你们兄弟感情。”

韩若冰说：“还是我的雯雯乖，明事理，起3、起4连续出油，我有点得意忘形了，今天的确有点过，我给老三赔礼道歉去，我走了你们锁好门，一定要注意安全。”

谢雨文把韩若冰送出昊北楼，韩若冰一脸无奈地看谢雨文里面锁了大门，走出百十米，才拿出电话联系邱牧阳：“老三，你真tm会演，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韩若冰放下电话，一时眼笑眉飞，喜不自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