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国民党来了
一句风光大葬,让除王看山之外,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活人吃饭都费劲,谁还有钱往死人身上花呀!所有人都散去了,决定从明天算起,大三天。
王看山让王招艺和小梅跟自己回了一趟家,老头将自己家的炕刨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布包,布包里边包了11块银元。
王看山说,这些钱,是我这些年攒的,有一部分是当年你娘被管林业的人打死的时候赔的钱。
我从来都不敢动,怕有一天他犯了疯病,打了人闯的祸,好赔给人家。
现在不用了,他再也不会犯病了,再也不会闯祸了,再也不会打人了,留这些钱也没有用了。
就拿这些钱给他下葬吧,用不了的就给你们了。
民主政府给的地有十几亩,今年长的挺好,我老了,也种不动了,也给你们了。
王招艺和小梅都明白,王看山交出所有的钱和所有的地,是要到他家养老了。
这也正是小梅所想的,她也希望这样。
所谓的风光大葬,就是棺材和一切用具都买最好的,虽然无儿无女,也雇了鼓乐队。
之所以这么做,可能是王招艺希望自己死后,也能够有这样的场面。
钱没少花,酒席没少办,但是接到的礼钱却很少,因为大家现在都没有钱。
日本人在这的时候已经把这里的资源和钱,搜刮的差不多了。
葬礼办完之后,剩下的钱还是不少,王招艺知道他的岳父,就像是他自己大伯一样的人。
他们不花钱,只会攒钱。这是一家人一辈子攒下的钱。他和小梅合计的用剩下的钱买一头驴,继续他们的货郎生意。
这头驴买的很小,是灰色的,依然是一头非常好使的小驴。
买完了驴就没有上货的钱了,不过这难不倒他,因为日本人走后,所有原先做买卖的人都开始重操旧业了。
这些卖货的人王招艺都认识,他不用花钱,就轻轻松松的赊来了一车货。
新成立的民主政府是没有发行货币的,也就是说现在人们所用的钱。除了满洲国时期的纸币,什么样的钱都可以流通。可实际上,老百姓手里有的只是为满足我时期的纸币。
这样基本就形成了货币真空,虽然没有正经货币,但是老百姓还是要生活的,还是需要购买物资的。
这就为王招艺的买卖提供了最大的方便,他用他最挣钱的方式卖货,那就是以货换货。
没用几天他就还上了货款钱,说来也怪,为满洲国时期,好像把老百姓手里的钱搜刮的一干二净,一点都没有。
但不知为什么,自从日本人走了之后,不知道从哪又多多少少冒出来一些铜板银元。
虽然没有多少,但这对他的生意是有所帮助的。
没过半年时间,他就从一个穷苦农民又变成了一个小商人。
这都得益于日本人的投降,和他岳父给他拿出来的买驴钱。
在他的眼里,做生意永远要比种地强。但今年的地也不错,因为算上他岳父的,他有30多亩地。
今年收地收的比较晚,中秋节早就过了,但是还没有到收地的季节。实际上,已经过了秋分了。
虽然还没有秋收,但是王招艺决定秋收的时候并不耽误生意,他已经跟大凤子和周二打好了招呼,也跟谢地主打好了招呼。
就是秋收的时候,这两家收完了地再帮他家收庄稼。
大凤子同意了,谢地主虽然也同意了他的请求,但是不会伸手的,是由他家的大儿子帮忙。
秋收刚收到一半,王招艺的地只收了一点点。帮忙的人还没有来,就出事了。
一夜之间,民主政府就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穿的整齐划一军队制服的国民党军人。
只用一天时间就又成立了一个柳河县政府。
这种情况下,谢地主第一时间会找到王招艺与他探讨一下,但是这次没有。
王招艺来到谢地主家。谢地主正在抽大烟,他的到来并不会让谢地主将大烟藏起来。
哥,我今天到柳河县去了,想打听一下我家柱子的下落。
一点消息都没有,民主政府没有了,军队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你看看能不能通过我三哥的关系打听打听?
谢地主说,兄弟啊,我也听说了,现在的政府叫国民政府。
别说是我和你三哥呀,就是咱柳河县任何人,好像在这新任的国民政府里,也没有一个认识人。
再说了,这民主政府跟国民政府好像是死对头。
你到国民政府里头去打听,原先民主政府的人去哪儿了,他能告诉你吗?弄不好是要吃瓜烙了。
这两天你三哥也很忙,已经有原先的地主接到通知了,可以花点钱把原先的地都买回去。
哥,那你会把自己的地买回去吗?
谢地主说,我是肯定不会,因为我没有钱呢。这就得看谁能拿出钱来,才能把自己的地买回来,你觉得我还有钱吗?
至于说别人,我就不知道了。即使有钱也不一定能拿钱买回自己的地,因为买回来不一定是自己的地。
王招艺说,那要是地主都把自己的地买回去了。
是在我们手里买,还是在国民政府手里买呀?
不管是在谁手里买,那今年现在地里的粮食怎么算呢?才收了一半。
谢地主深深的吸了一口大烟说,那就跟我没关系了,我没有钱,即使我有钱,也没有哪块地是我能买回来的。
王招艺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回到家又跟小梅吵了一架。
小梅埋怨他不应该让柱子去种什么人参,最后当了民主联军,现在都不知道哪去了。
王招艺也不知道怎么办?国民党的到来给他带来了很多麻烦,首先是柱子跟着民主联军走了。他很担心。
其次是自己辛辛苦苦种了的地,还没有收完,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没过多长时间,国民党,军队和政府的人就开车来到谢家堡子,把大家结合在一起,宣布了现在的政策。
所有的地都归原来的地主所有,在去年所有种了地主地的人,都属于佃农,都需要向地主交租,同样地主和佃农都要向国民政府缴纳粮食。
同时,不管谁家有人参加了民主联军,需要现在就报名登记。
这一点令村里所有的人都非常害怕,因为整个谢家堡子有几十户的人家,在去年冬天和今年夏天,孩子都参加了民主联军。
本以为这些人家的人会被抓走,但是没有,因为实在是太多了,那样的话会把谢家堡子大部分人都给抓走。
还有一项规定就是国民政府的到来也带来了新钱。
虽说这些钱在国统区已经算是老货币了,但对于柳河县的人来说,根本就没有见过,所以说是新钱。
规定所有的交易,买卖铺户,都必须用这种钱,没有钱不要紧,可以拿铜板银元金银首饰,各种物品到政府专门的地方去兑换钱,据说换的还不少。
这些人走后,老百姓陷入了沉思,陷入了焦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别看去年分走谢家地的时候,大家都不乐意分,那是因为大家从来就没有过自己的地。
现在将地还给地主,跟当年可就不太一样了。
从物质上看,令人最不能接受的不是他一直就没有。
而是他从前没有,后来给了他,最后再拿走,让他变回原先的状态,令人无法接受。
但不管怎么说,小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不服从也不行。
谢三爷放出话来,还是以前的规矩佃农分六,地主分四。
和伪满洲国的时候不一样,现在还是老规矩,等到开春的时候在收粮。
但是国民政府可不等他们,现在也就是秋收刚刚接近结束的时候,他们就要收取公粮。
当然,这并不影响地主和佃农的分量。
国民政府在收粮的同时,谢家正在分地。分的是被日本人抢走那1000多亩好地。
仍然找了王招艺来作证,同时来作证的还有许先生和谢小妹。
王招艺得知许先生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好像是花了钱已经在国民政府找到了一份工作。
在谢三爷家,谢地主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好像就要睡着了。
来分地的,还有谢二爷和谢老师。
谢三爷说,今天把王兄弟和我妹夫找来呢,是让你们做个证。
主要研究的是原先老谢家的1000多亩好地,这按理说,当年被日本人抢走的时候,是在我大哥那被抢走的,回来的时候也应该还给我大哥。
但现在跟那个时候不同了,第一是咱家分家了,所有的地都分成了五份。
那我们认为这块地也应该分成五份,有我们哥几个每人一份。
第二就是说这个地他回来了,但他不是白回来的,这是我和二哥,还有四弟花了钱的。
王招艺有点不明白,不是说去年民主联军进驻柳河县的时候,所有的地主都将自己的钱捐献了出去,支持民主联军建设,现在又哪来的钱买回自己的地呢?
谢三爷接着说,虽说我们花了钱,但是这地毕竟是咱家老祖宗留下来的。
谢地主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说,行了,老三你就别绕圈了,有话你就直说吧。
谢老师叹了一口气说,大哥,你看看你现在都啥样了,你要是不抽大烟,咱老谢家能变成现在这样。
谢地主哼了一声,苦笑的说,我也不想抽大烟呢!但是在抽大烟和死之间做一个选择,那我还是选择抽大烟吧。
谢老师说大哥,那你就把这烟戒了,不行吗?
谢地主说,兄弟,这大烟戒掉是会死人的。
谢三爷说,你俩都别说了,这地仍然分成五份,咱哥五个每人一份,老五的地仍然由二哥代管。
你看你们同意不?你们要是同意由咱妹夫和王兄弟给做个证。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我不同意,大家目光都看向这个人,是谢小妹。
王招艺看到,谢小妹现在比民主联军在的时候精神了许多,可能是许先生找到了工作,也可能是现在手里的钱敢往外花的原因。
她继续说,当年日本人从我大哥手里抢走这块地的时候,你们还没有分家,也就是说这块地是从我大哥手里抢走的,跟你们没有关系。
其次,这块地被抢走的时候是出了人命的,我大哥和我大嫂是出了钱出了力的。
既然这块地当时没有分家,我大哥又为这块地付出了很多,那么这块地理所当然就应该由我大哥所得。
虽说去年民主联军来的时候你们每个人都损失了不少,但是你们扪心自问,现在谁手里没有钱,每一个人像我大哥那么穷。
所以我不同意,这块地应该归我大哥所有。
这是一个慢悠悠的声音说,我同意,是谢地主说的。
谢小妹说,大哥,你……
谢地主,懒洋洋的站起来,边往外走边说,地呀,放在你们手里,还有可能光宗耀祖放在我手里,用不了几天,就会把它卖了。
去年日本人走的时候,我买了不少大烟,已经没有多少了,这200多亩地,我这两天就要卖几亩,你们看你们谁里有现钱,边说话已经走出了谢三爷家的房门。
看到这一幕,王招艺非常伤心,当年那个精明能干的谢地主被大烟已经折磨成现在的样子。
送谢地主回家走到一半,谢地主问王招艺,你觉得哥哥现在的身体怎么样?
王招艺笑了说,抽大烟的人不都这个样吗?
谢地主说,抽大烟的人都活不了几年,你信吗?
王招艺说,我信,信不信你不也抽吗?你也戒不掉。
谢地主说,既然我戒不掉毒,我就活不了多长时间,既然我活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得研究点眼前的事儿。
王招艺说,眼前什么事儿啊?
谢地主说,再说什么事之前,我先问你个问题。
说着已经进了谢家,谢地主躺在炕上,谢大奶奶给他递来了烟筒。
王招艺也从兜里掏出烟卷来,点了一只,自从再次当上了货郎,他就又抽起了烟卷。
谢地主深深的吸了一口大烟,又将烟吐了出来,过了很久才说,兄弟,你听说了吗?这民主联军可没走多远。
王招艺说,我听说了,据南宫中文说,他们送货到三城镇,就已经有民族联军了。
谢地主说,没有外人,就咱俩,还有你嫂子在家,这民主联军和国民党,谁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