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心有芥蒂
我喜欢男人,喜欢男人,男人……
闻堰愣在当场,嘴巴微张,裹在手上的帕子啪的一声掉到水里。
穆南州好似不知道他这句话给闻堰造成了多大的打击,他眉眼一弯,道,“怎么了?”
闻堰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出声,“你……开玩笑吧?”
穆南州的表情认真,哪里像是开玩笑的。闻堰像是听到天塌了的消息,眼睛睁得浑圆,嘴角抽动片刻。
穆南州道,“我没开玩笑。”
闻堰胡乱点着头,身子开始往后退。真是见鬼的一天呐,这世界太奇妙,他原先还觉得自己对不起穆南州,将他臆想为女子,可现在是怎么回事?他和穆南州都光着屁股,面对面的,穆南州说他喜欢男人!
那他这些敏感的举动,在他眼里会不会就是遇上同类了?闻堰不自觉想起他曾经说他挺喜欢自己的,那应该只是普通朋友的喜欢吧?
闻堰心中不停默念着,我喜欢女人,我喜欢女人……眼看穆南州那张脸越来越远,脚下却突然踩到滑腻的一块东西,整个人摔进水里。
他奶的,谁把皂荚丢池子里?!!
闻堰猝不及防喝了几口热水,腰上勾了一条手臂,身子被捞起。他鼻间火辣辣的,咳嗽了好几声。
穆南州拍了几下他的背,闻堰渐渐缓过气来。此时他和穆南州紧紧贴着,他能感觉到穆南州肚子上的肌肉块,以及往下的地方。
闻堰的脸登时黑了,猛地游开一大截,宛如惊弓之鸟。什么东西?!软趴趴的还能这么大?!
穆南州叹口气,往后退了一步,道,“好,你别激动又滑倒了。”
他退到与闻堰对立的另一边。闻堰几下跳上池子,将衣服套上,故作镇定的跟他说了句,“你慢慢泡哈。”
他快步走出澡堂,转而奔向傅泠的院子。院子里空荡荡的,树木落叶在地,被秋风卷起。
傅泠的房门紧闭,闻堰脑子混乱没细想,边跑过去边叫道,“傅泠!傅泠!!”
临到她门前,仍没动静,闻堰又急匆匆喊了几声,里面的人终于出声了。
傅泠骂道,“滚!!”仔细听她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娇俏,一丝隐忍。闻堰立马想明白了,转身骂骂咧咧的离去。
这缺德的,大早上就搞了起来!他要去向组织投诉!!
闻堰看到和吴铭在一起傻乐的苏弥,又走了,结果厉青棠在溜鸟,实在无人能倾诉,他只能回到房里锁上门。
傅泠房里,魏梓焕大早上起来就弄了她一顿,说是前几天她一直往外跑都不顾家。傅泠趴着,魏梓焕努力了半个时辰,终于心满意足了。
她累的不想动,魏梓焕就撑在她背后,伸手转过她的脸,餍足的啄吻着她的唇。
傅泠闷声道,“我去看看阿堰。”刚才战鼓未响,所以她才没理会闻堰,但他叫的那样急,怕是有事。
魏梓焕帮她穿好衣服,慢吞吞的走了。先是领着东楼去灶房端了两份早饭,一份他端回院子,一份她自己端走。
傅泠一手端着,另一只手拿着个包子边走边吃,大早上刚做完体力活可太饿了。
闻堰的房门锁着,傅泠空不出手,轻轻踹了几脚,含糊的喊道,“开门!”房门打开,闻堰苦大仇深的脸让傅泠觉得嘴里的包子都不香了。
“干什么了?”傅泠找了个桌子坐下,把那些土到爆的金饰挪开摆上自己的早饭。
闻堰坐到她对面,先是叹了口气,手伸向她的盘里的包子。傅泠看着他的神情决定不跟他计较这夺食之仇。
等他咽下那个包子,才吐出一句话,“穆南州跟我说他喜欢男人。”
傅泠一口豆浆呛住,咳了好几声,不可思议道,“他跟你说的?”
闻堰点头,傅泠顿了会儿,又问道,“他看上你了?”他张口又叹气,连叹了好几声,傅泠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没这样说,但是…”
傅泠急得催促道,“但是什么,你快点说啊。”
闻堰心一横,道,“以前我还想他要是女的就好了,可他现在说这话,我都不敢跟他讲话了。”
两人皆是低下脑袋,好一阵头脑风暴。最终,傅泠只能安慰他,“人家也没说看上你了,这事儿你慌不了。”
闻堰的凳子跟摆了几颗钉子似的,就是坐不住,在房里直打转。
傅泠离开之前问了他一个问题,准备把穆南洲当什么?
他犹犹豫豫的,说出朋友二字。
他自己说话时都没多少底气,但他二十几年来一直觉得自己喜欢女人,一开始也是将穆南洲臆想做同样性格的女人,今日的举动也不过是因为惊讶,大抵就是这个解释吧。
傅泠处理完公务回院子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穆南州也在院子里。她神色如常的跟他打招呼,就进屋泡脚了。
许是因为天气,前几日魏梓焕发现傅泠的脚冰凉,就开始每晚给她准备泡脚的热水。
傅泠一边泡脚一边看公文,手边还摆着一壶梅花茶,小日子过得滋润。门吱丫一声打开,又很快关上,但还是有一阵冷风趁着那短暂的几秒灌了进来,傅泠只穿着一件中衣,被冷的缩了一下。
魏梓焕解下披风走过去,摸了摸茶水的温度,不冷不烫,刚刚好,他原先还担心自己弄早了等傅泠回来茶就冷了。
魏梓焕看她认真,忍不住道,“你越来越忙了。”傅泠这么一个不喜欢看书的人,现在都能在书房里坐一整日,有时还会把公文带回来看。
傅泠也颇感无奈,道,“我头都快炸了。”她越发体会到公仪权的不容易,想撑起一座城池太难了。要做好一个守城将领,就不能光会打仗,还要每天面对各种琐事。
思及此,傅泠抬头看着他,“你身不在玉阳,只怕每天处理的事情会更多,还每天照顾我。”
她好几次看到东楼悄摸的出城,回来就带着一堆待处理的公务。他处理那些琐事时还能腾出心思照顾她,傅泠想想还觉得有点内疚。
魏梓焕弯身吻她,道,“玉阳里有我的人在管着,我能轻松一些。而且我也想照顾你。”他想让傅泠多依赖自己一点,她总是习惯于自己扛着,只将快乐高兴的事告诉他,他不想只做她情爱上的寄托。
傅泠桶里的水还很烫,她伸手拖过一颗凳子,让魏梓焕也将脚放进桶里一起泡泡。傅泠身形高,脚自然比一般的姑娘大了点,但跟魏梓焕的放在一起,还是显得小了。
他的脚都生得这么好看,傅泠忍不住感叹一声。
魏梓焕望着她,状似不经意的说道,“阿泠,南州的事你知道了吧?”
刚才穆南州来找他,顺便提了一嘴澡堂里的事,再想到闻堰早上那急匆匆的模样,他就能猜个大概。
傅泠点点头,道,“知道了。”
魏梓焕道,“你不想问问我吗?”
寻常人听到这种事,应该都会多想,例如自己的男人身边有个断袖,第一下都会想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傅泠无所谓的笑笑,“那又怎样?你现在不是和我在一起吗?”
不问过往,她也无须在意。魏梓焕从前如何,或许她会好奇,但不是非要知道得一清二楚,就算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他在她心里的地位,他从很久以前就在她心里留下一道纯洁无瑕的身影。
她好几次想过,魏梓焕和她在一起,就已经是天赐良缘了。珍惜当下,莫留遗憾,她只需将纯真的心意捧到他面前即可。
问得多了,或许烦心事也就多了。
她想了想,又道,“而且,你们要是早就在一起的话,还能有我什么事?”
魏梓焕笑了一声,又问道,“那要是,南州和闻堰在一起了呢?”
闻言,傅泠先是喝了口热茶,蹙眉思索了片刻,才道,“殿下,你觉得这种事情有可能性吗?”不怪她这样想,毕竟她跟闻堰一起玩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有喜欢男人的倾向,倒是对温柔贤良的姑娘有很大的执念。
魏梓焕脸上闪过一丝不明的笑意,“也是,那便早点休息吧。”
热水渐渐冷了,魏梓焕没再提及此事,把自己的脚擦干就去抱傅泠,傅泠猛地伸手抓住他,求饶道,“殿下,今晚就……饶我一命吧!”
有时候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偷偷补了什么,他的精力旺盛到她畏惧。
魏梓焕一挑眉尾,“你之前不还说我不行吗?”
傅泠汗颜,他怎么这么记仇?有一次魏梓焕都想放过她让她好好睡觉了,结果那天她精虫上脑,问他是不是不行了。现在好了,她知道不行的人是谁了。
魏梓焕一把将她抱起,往榻上走去。他也只是嘴上吓唬她,老老实实抱着她睡去。
头天傅泠磨蹭着去了校场,盯着士兵们训练,没过多会儿闻堰就顶着两个黑眼圈来了,默不作声的蹲在一旁。
傅泠过去道,“怎么了?你想换条路走改当贼?”
闻堰扭过头去,“这城里谁有我有钱?我偷他裤衩子?”他这状态实在是差,傅泠蹲到他旁边,小声的问道,“你真想通了?”
闻堰翻了个白眼,“真的!”
傅泠哦了声,话音一转,“今日怎的不和卫家的小娘子出去玩?”
闻堰摇摇头,道,“她这两天都跟着大师傅。而且她跟我出去的时候,都是问你的事。”
傅泠微微蹙眉,“问我?”
闻堰一提这个就想起那几盘内脏,没好气的,“十句不离你,还没死心呢。”那几天卫木蓝就撵着他问关于傅泠的事,问得他头都快大了,不告诉她还要生气。
倒真是个倔脾气,傅泠无奈的摇摇头。两人看向不远处训练的方阵,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外城楼的战鼓响起,打断他们的谈话。
两人齐齐跑向战马,闻堰道,“这群孙子,还不死心!”
傅泠却是担心他的状态,翻身上马道,“你这睡眼惺忪的,不行回去睡觉?”
闻堰哎的一声,尾音上扬,“又说梦话呢?爷爷闭着眼睛都能教训他们!”傅泠哼笑一声,军队集结完毕,向城外奔去。
这是卫木蓝来到靖城后的第一声战鼓,她兴奋的跑到门外,看着城楼的方向,道,“梅初叔叔!这是打仗了吗?!”
大师傅坐在火盆边,捅了两下火,习以为常道,“是啊,那群五大三粗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又来了,不过嘞,有人会去对付他们的,你就安心在这吃烤红薯吧。”
他从火里扒出几个烤软了的红薯,拿在手上吹去上面的草木灰,因为太烫还搓了几下手。
卫木蓝激动的跑到大师傅旁边,眼睛亮晶晶的,“梅初叔叔,我想去城楼上看看。”
卫老爹根本不让她跟着去打仗,她练这么多年的武功从来只能打一打街上的刁民,好不容易有这么近距离的机会,卫木蓝不想错过。
“啊?”大师傅看了她一眼,拒绝道,“不行,箭可不长眼睛,往城楼上乱飞扎到你,到时候你身上挂着几个血洞,我怎么跟老卫交代?”
卫木蓝噘着嘴,摇晃着大师傅,哀求道,“求求你了,梅初叔叔,我就去看一眼,我会很小心的!真的就一眼。”
大师傅最遭不住小姑娘撒娇,被摇的直晃悠,伸出一根指头,道,“你说的,一眼。”
卫木蓝点头如捣蒜,大师傅把红薯装进兜里,领着她上了城楼。喊杀声越来越清晰,当她站到城墙边,第一次看见了所谓的战场。
暗红的土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有蛮人的,也有靖城兵的,就好像她小时候在花园里看到的蝼蚁一样,密集又弱小,轻轻一脚下去就会死很多。冲天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味觉,她胃里有些不舒服。
卫木蓝能看到在人群中厮杀的傅泠,闻堰,原来平日里嬉皮笑脸的他们杀人这般狠戾,原来闲时就逗鸟的厉青棠还有这样决绝的模样,原来阳光开朗的苏弥还有这样毒辣的手段……
断肢残身,被数人踩过后成了一团烂肉,踩进泥里,这场面太残忍。卫木蓝终于忍不住,俯身干呕起来。
头顶吧唧吧唧的声音传来,她抬头一看,大师傅手里捏着个红薯,啃得正起劲。
“好了,你说的就看一眼,咱走吧。”
大师傅不由分说拎着她回去了,这回卫木蓝能老老实实的坐着烤火了。大师傅从兜里掏出个红薯给她,她一张小脸白着,压根就没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