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贵客将至
吴铭转头,瞪向康舒雪。她又拿婚书压他,真是叫他气得牙痒痒。
吴铭道,“昨天晚上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康二小姐。”
两人干瞪眼许久,康舒雪突然笑起来,似是不在意他的百般抗拒。她缓缓从袖中拿出一物,吴铭看清后,神色僵冷,手下的力道不自觉加重,筷子应声断成两截。
“你好得很,康舒雪。”他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穆南州伸手拉住他,将他拉回位置上。
魏梓焕也认得康舒雪手中的东西,乃吴铭祖母的贴身玉佩。吴铭可以跟他爹娘顶嘴,常常把二老气得头冒青烟,可他独独不会跟他祖母置气,百般听吴家祖母的话。因为吴铭从儿时便是祖母一手护着长大的,吴铭爹娘对他严厉得很,只想将他驯成自己心里的好男儿模样,吴铭喜好练武,他们偏要吴铭习文,吴铭一有不合他们心意的地方就是一顿教训,简直像个提线木偶,毫无自我。
吴铭一身反骨,越是逼他越是对着干,吴父吴母也态度强硬,谁也不肯退一步。吴家祖母看不下去,将吴铭带在身边,并给一向孝顺的吴父施压,不准再逼迫她的孙儿,自此,吴铭跟着祖母总算没活成麻木的人偶。吴铭最是敬重他的祖母,如今康舒雪拿着祖母的玉佩来,定是也得到祖母的认可,也知道吴铭看到后不会再对她恶语相向。
这般看来,便是想赶走她们,也不容易了,只要康舒雪能留下来,那康舒雨也能有借口留下来。康舒雨见形势好转,也不出声了,她现下没有一个身份,自然不像康舒雪这样理直气壮。
现场气氛一度到了冰点,魏梓焕舀了几口粥,皮笑肉不笑道,“康二小姐好手段。”
能说动康和,还能令吴家都对她另眼相看。虽说吴父吴母着急于抱孙子,但不至于有一个姑娘凑上来就应下,至于吴家祖母,她向来最疼爱吴铭,却也能同意这桩婚事,只能说,这康舒雪确实有几分讨好长辈的本事。
早膳毕,康家两个姐妹回了屋子,康舒雪将玉佩拿在手上反复看着,康舒雨叹了口气,道,“妹妹,你当真这么喜欢那吴公子吗?”
康舒雪慢慢收回玉佩,道,“姐姐,我知道你们都觉得他性子顽劣,但他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算了,你为了与他成亲,都做了这么多事,我还能说什么?”康舒雨无奈极了,她的妹妹,为了那纸婚书,做了多少努力,甚至不惜跑到吴家府上,讨好了吴家所有人,偏偏作为主人公的吴铭怎么也瞧不上她,她却仍然不放弃,强势的追到了玉阳。不过,也多亏了这样,她才能见到魏梓焕。
康舒雪道,“姐姐,你不也一样喜欢亲王殿下吗?何不勇敢一些?整日畏畏缩缩,万一他哪日被别人抢走了呢?”
康舒雨思索片刻,摇摇头,“亲王殿下天人之姿,定会有很多女子倾心于他,既是想与殿下两情长久,便莫要奢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只要一心照顾,辅佐殿下就是。”
她这番痴情又宽心的言论,叫康二听得一愣一愣的,先不说她有多倾慕于魏梓焕,便是她这想法,就让人佩服。寻常女子都希望夫君只娶一妻,她倒好,还没嫁进去就已经宽慰自己以后会多几个姐妹了。
康舒雨忽视了她脸上的震惊,起身更衣。审视着自己姣好的身材,却觉得还不够,若是再丰腴一些,腰再细一些,就好了,虽不知他喜欢怎样的,但最好的定是不会错的。
当年帝都惊鸿一瞥,她便以什么都要做到最好要求自己,性子需贤良淑德,容貌身材需上等,只为了配得上他。做到这般,她不信他还能视若无睹,如今,连北夜皇都对她满意至极,入他的眼,也只是时间问题。
早膳之后,她们便再也没见过魏梓焕等人,康舒雪看着空空如也的主位,转向一旁的老管家,道,“不知亲王殿下在何处?”
老管家笑眯眯道,“康大小姐,殿下在房中处理要务,晚膳请二位自便。”康舒雨道了句谢,款款离去。
晚间,康舒雨亲自到厨房熬了一碗羹汤,端到魏梓焕的院中。一路上都没什么人,就连东楼都不在,她畅通无比的到了魏梓焕门前。
房门紧闭,从丝绵中透出暖黄的烛光,康舒雨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确认没有不妥之处后,轻声喊道,“殿下?”
等了片刻,仍是没有回应,康舒雨侧耳附到门上,却没想她这轻飘飘的动作将门推开了一条缝。她盯着那道缝犹豫了一瞬,顺手推开了。
入眼便是清一色的冷调,华贵且宽阔,莫名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精致的木雕屏风将床榻与厅堂隔开,层层纱帐垂下,不禁让人想穿过这片区域看一眼被遮住的风光。
踏足这较为私密的地方,康舒雨既忐忑又欣喜,终究是仰望太久,第一次有了离他近的感觉,胆子也大了。她把手上的羹汤放到一旁的桌上,环顾四周不见人影。忽然瞥见一边的书案上摆着一幅画卷,她走过去低头看,一时怔神。
画上是一个身着鲜红华服的女子,她背对着观画之人,堪堪侧首,长发随意散开,不知作画之人是有意还是不小心,黑发中添了几笔白丝,似是被风吹起,遮住了她的眼睛,只露出那上扬的嘴角,饶是这般,也给人一种妖冶至极的感觉。
她看得认真,没注意到屏风后转出一人,正用一种冰冷嗜血的眼神看着她。
魏梓焕眨眨眼,褪去眼中的杀意,道,“谁准你进来的?”
康舒雨蓦的回首,魏梓焕站在屏风旁,面色不悦,他的衣服松散,长发凌乱了几分,脸颊之上浮现出一丝很浅的绯红。
康舒雨心头一震,只觉耳根滚烫,忙移开视线,道,“殿下,管家说您在忙,连晚间都未进食,我便炖了羹汤。先前在门外您一直未出声,我便进来了。”
然而,她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的看向魏梓焕的腰间,这一看,才发现他手上握着一样东西,一条珍珠发带。很显然,那是女人的物件,再联想到那幅画,她渐渐有了几分猜测,心开始往下沉。
只听魏梓焕道,“滚。”
“殿下!?”
“滚出去。”
康舒雨委屈的看向魏梓焕,后者扭过头不看她,毫不留情。她抽泣几声,转身就要走,他又开口了,“等等。”
康舒雨背对着他,似是在跟他赌气,一刻不带停顿的冲出房门,脚步却是慢了下来。她以为魏梓焕临时改变了主意,要挽留自己,等着他追出来,却不想,她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整个人惊得抖了一下。
她缓缓回头,看见自己精心准备的羹汤洒了一地,白瓷碗也被砸得支离破碎,而那扇门,已经重新关上。
康舒雨愣在原地,一股冷意从指尖蔓延到胸口。她有些不明白,做出这种事的人,怎会是魏梓焕?那样温润出彩的谦谦君子,怎么会……
屋中,魏梓焕将那蛊羹汤丢出去后,细心清洗了几遍自己的手,紧抿的唇线才微微放松。他掀开层层纱帐,坐回榻边,手上缠着那条珍珠发带,垂眼轻轻一吻,才放回一个盒子里。
只见榻上,还有脚边,摆满了各种精致的盒子,里面的东西却平平无奇,有些甚至还比不上盒子的价值,他却像对待无价珍宝。一件件将它们置回原位,魏梓焕躺回榻上,那床白绒被上,极淡的桂花香将他包围,温暖又柔软,让他觉得安宁。
他口中囔囔叫着傅泠的名字,浅浅入眠,全然将刚才的事抛在脑后。
第二日,康舒雨连早膳都没来吃,老管家瞅见东楼脸上竟有一股忧郁之色,想必是挨训了,昨晚上的事,他们都有责任,东楼没看住让康舒雨进去了,而康舒雨又是从老管家那儿得到消息,恐怕连他也在所难免。
果然,早膳后,魏梓焕就将老管家叫去了。魏梓焕垂首坐在桌案后,缓缓道,“成伯,做错事了。”
老管家乖乖认错,道,“殿下莫怪,人老了,总会想得多。”
老管家恪尽职守,一生都守在这亲王府,是以,魏梓焕才会叫他一声成伯,但他昨日确实糊涂了,明知魏梓焕不喜康舒雨,却还是想撮合二人。实在是康舒雨给他的印象确实不错,贤良聪慧,品相上好,家世也不错,老管家看着魏梓焕长大,他双亲离世,身边一直没有一个知冷暖的人,他看着也觉得心疼,才会有了这种想法,即便魏梓焕再不喜欢那康舒雨,娶进门也不会有什么坏处,说不定哪日还能有别的用处。可魏梓焕何止是不喜欢,是当真厌烦康舒雨,他也就只能将这个想法作罢。
魏梓焕沉默片刻,才道,“罢了,以后莫要自作主张。”毕竟是亲王府的老人,左右没别的坏心思,口头提醒就是了。
老管家应了声,他递去一张事先写好的清单,道,“除夕前,将这些准备好,另外收拾出几个屋子,仔细一些。”
老管家粗略看去,讶异道,“殿下,可是要接待什么贵客?”
魏梓焕点头,想了想又道,“算了,干脆将府里重新布置一遍,就……像过年那样。”
魏梓焕习惯了冷清,以至于亲王府好些年没有好好过年了,老管家听他这么说,满心欢喜的应下,平时稍显安详的步子都快了好些。
他在房中安心作画,吴铭风风火火的跑来,道,“梓焕!你怎么还有心情画画呢!没几天了,那两个人还不走!你媳妇还能不能安心过个年了?!”
果然,跟魏梓焕讲话最好使的法子就是提傅泠。他停笔道,“你急什么?”
“他当然急,康二小姐天天拿着吴家祖母的玉佩在他跟前晃,要不是我拉着点,他都快冲上去咬人了。”穆南州姗姗来迟,靠在门边悠悠道。
吴铭如言,急的在房中直打转,那两人在一边泡茶,他急道,“怎么办?怎么办?我快疯了!”
康舒雪动不动就拿出玉佩堵他,那可是他祖母,他一面不忍心拂了老人家的面子,一面又觉得难受,他离开帝都前,再三跟祖母交代,不管他爹娘看上哪家姑娘都不要答应那婚事,祖母满口答应,可现在呢?康舒雪就差逼着他洞房了,他太讨厌这种感觉,这种命门被人捏着的感觉。
魏梓焕道,“吴铭,如今我有法子将她们赶走,但我管不了你的婚事,你能躲得了康二一时,那成亲之日呢?”
穆南州也道,“是啊,他们既是有法子越过你定了亲,也能有法子把你绑回去拜堂,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只能你自己跟康二说清楚。”
吴铭狠狠抓了几下头,无奈道,“你们以为我不想吗?但是那康二脑袋一根筋,根本听不进去我说的话。她非逼着我跟她成亲,我就不明白了,帝都这么多人,她偏偏要赖上我。”
穆南州摇摇头,“还不是因为你救了她,她一心向你,或许吴家祖母就是看上这一点呢?”
这么说也有理,吴家祖母疼爱吴铭,挑选孙媳妇多半也是看她对自己孙儿有几分真心,而康二对吴铭的心意,可谓人尽皆知,再看到一个姑娘能为了孙儿主动上门后,吴家祖母便同意了。
魏梓焕,“莫说吴家,康和也不会轻易退婚,他那样的人,又岂会轻易放掉你这个家世背景样样合他心意的女婿。”
康和这人,说好听点是忠心耿耿,说难听了,重权重势,不然当初康舒雪被绑了又怎么会无人营救,为了自己的前程,他甚至可以放弃一个女儿。
吴铭心烦意乱,道,“算了,待我再想想办法,现在只要赶紧让她们走就行了,我还想过这个年呢。”
魏梓焕不言,嘴边勾起一抹冷笑,看得吴铭起了身鸡皮疙瘩。
“什么?父亲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