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一次穿新衣服
姜月笑道:“想什么呢,买回城名额犯法呢,你不怕把你工作给搞丢了!那些衣服我穿不了,卖掉换点钱,我盘算做点小生意,你别瞎猜!”
个体户不稳定,社会地位低,吃苦受累还不一定能赚到钱,以傅霆川对姜月的了解,她根本放不下这个面子去做生意。
难道,她发现回城无望之后,最终决定接受现实?
要真是这样,也挺好。
他现在觉得,跟姜月在一起过日子,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忍受。
尤其是今天姜月为兄弟俩出头的样子,让他大为改观。
假装对孩子好,和发自内心的关心不一样,他感觉的出来。
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姜月好像换了一个人。
上午十点多,正是买菜的时候,供销社前挤得密不透风,买肉全靠抢。
姜月打发傅霆川去粮站买粮食,仨孩子留在车上,她凭着多年前食堂打饭的经验,见缝插针挤进去,现杀的已经卖空了,只有肉联厂刚送来的分割肉。
分割肉是把肉压成一卷一卷的,肥瘦相间,像切冷冻羊肉片一样切下来炒着吃。
姜月第一次见这种猪肉,来不及多想,再犹豫就要抢没了,干脆买了一大卷。
鸡肉鱼肉早晨就卖完了,姜月把兄弟俩从车上叫下来,锁上车门,抱着小果儿去了赵大姐提过的黑市场。
黑市在国企家属院的后面,挨着居民楼,有一片搭着窝棚的空地,有拉着鸡笼的,还有摆一片防水布卖鱼的,还有卖南瓜红薯,卖碎布头的。
杀鸡和卖鱼的在一起,挨着下水道,血水和洗鱼的水混着,苍蝇遍地,远远就能闻到一股腥气,环境很差。
农家自己养的大公鸡,一只有两三斤,活鸡一个价,杀鸡拔毛一个价。姜月必然不能花这个冤枉钱。买了两只活鸡,准备回去自己杀,一共花了两块七。
卖鱼摊的摊主招呼她:“小妹,来条鱼不?”
一张油布上摆着四五条鲤鱼,还有几条鲫鱼,有大有小,都是大清早从附近河边野钓上来的,晒了一上午的死鱼。
姜月摆了摆手,笑道:“叔这是一大早去钓的?真厉害啊。”
“哪儿啊,河边钓鱼的人多,我收上来的。”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大叔点着旱烟,乐得龇出牙花,豪气地拎起一条小鲫鱼,“来,给崽崽拿回去熬汤喝,刚出水,好得很嘞。”
小鲫鱼还时不时张一张腮,还有一口气在,大叔确实没骗人,这鱼刚出水没多久。
姜月想了想,花一块钱,买了两条成人手臂那么长的大鲤鱼,大叔又搭了两条小一点的。
“这俩别看长得丑,正经的黄河刀鱼,好东西,出水就死放不住,回去清蒸味道好着嘞!”
要是去供销社买,一斤鲤鱼也要八毛钱,刀鱼更贵了,得一块多。这四条加一起得有十几斤。
野钓的鱼没成本,上午卖不出去就不能要了,相当于给钱就卖。
姜月谢过大叔,一手抱着小果儿,一手拎两只被扎着腿的大公鸡,兄弟俩一人拎两条鱼,满载而归。
大鲤鱼回去红烧,刀鱼清蒸,小鲫鱼给崽崽炖汤喝。再加上大盘鸡,红烧肉,再炒个下饭的辣椒炒肉,齐活。
等她们回去,傅霆川已经在车里等了,按姜月的要求取了一袋玉米面,还有一小袋小米,拢共两三斤。
姜月打开看了看,米粒澄黄明亮,没有杂质,是金贵东西,可以给小果儿熬米油喝。
看时间还早,姜月把活鸡交给傅霆川,找了个箱子把鱼装起来放在车上。
“我带他们仨去买衣服,很快回来。”姜月道。
傅霆川把公鸡腿扎的紧紧的拎着:“我和你们一起去。”
姜月一想也对,她卖孩子的形象还没洗脱,傅霆川可能会不放心。
商店不远,就在路对面。一大家子抱着孩子拎着公鸡浩浩荡荡进了国营商店。今天周四,商店里没什么人,顶着售货员的白眼,姜月让三个孩子挑选衣服。
童装的款式只有中山装一种,黑灰蓝三个色,小果儿这个年纪的只有大红花袄和小碎花袄,在姜月看来完全没什么挑选的余地,完全是为了尊重孩子的个人意愿。
有傅霆川在,兄弟俩胆子大了一些,傅江河选了蓝色的中山装,和他爸身上的一模一样,傅小山选了一件黑色的,上下四个口袋,裤子宽宽大大的,穿上像个小老头。
小果儿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揪着一条大红牡丹的布料不撒手:“花花,果果想要。”
姜月满脸黑线,娃的审美教育要尽快提上日程。
现在物质不丰盈,买不到好看的,要不了几年,世界日新月异,到时候想要什么样的款式市场都有。喇叭裤,蛤蟆镜,连衣裙,背带裤,海军衫,还有假衬衣领,她家的娃,必须走在时尚的前端。
姜月想买布料回去给他们做,但已经入秋了,仨孩子还穿着夏天的衣服,等秋雨下来,气温骤降,夏天衣服就穿不住了。
只能忍痛选了三身成衣,三双胶底布鞋。
用了傅霆川的布证,一共花了八块钱。如果没有布证,得再加十块。
姜月付钱付的很肉疼,还没找到一个长久的进项,花钱如流水。
店员瞧他们的样子像在看一家子暴发户,毕竟这年头买成衣的不多,花大价钱给孩子买的就更不多了。小孩子们一天窜一节,根本穿不了几天。
中西部地区,秋雨过后降温很快,孩子们冬天的衣服也要开始准备了,等他们搬到县城再慢慢买。
还得买些毛线,毛衣要先织,不然赶不上穿。
三全羊绒的毛线,不要证不要票,但是十块钱一斤,涤纶线便宜三块,为了保暖,姜月忍痛给兄弟俩买了一斤藏蓝色羊毛线,小果儿买了二两粉红色的线。
她瞧了一眼拎着大公鸡跟在后面的傅霆川,还穿着作训服,肌肉遒劲,肩宽腿长,要是给他织一身毛线衣,只怕得两三斤线,太奢侈了。她马上要离婚的人了,这个活就交给女主干吧,她不能越俎代庖。能省一笔是一笔。
傅霆川见她看过来,以为她是要钱,为难的在兜里摸了摸,就摸出来几张毛票。
见他窘迫的样子,姜月噗嗤一乐:“快来帮忙拿东西,咱们回家做饭去!”
阳光投射进来,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金边。傅霆川不明白,明明还是同一个人,可一天之前,他还觉得这张脸面目可憎,连多看一眼都想作呕。面前的姜月目光灼灼,笑眯眯的样子,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