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女儿1

“我妈从小把我当儿子养。我爸常年不在家，她可能是想着，我要是个男孩子就能保护她，让她轻松些吧。”

简单的两句话，让宋剑隐约窥探到老师家里的一些事。也大约想到在老师失踪后，当时还是个未成年的陈广林应该是一夜长大，被仓促地推进了一个需要独立成长的世界。

在宋剑思索的时候，陈广林侧眼上下打量宋剑，直到宋剑感觉有些怪异，便出言反问。

“看什么？”

“我看过你上采访征集线索的视频，感觉……不太一样。”

“这么闲，要不你自己提行李。”宋剑把行李袋递到陈广林面前。

“我是说，更帅了。”陈广林立即一换笑容，竖起大拇指说好听话。

“好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现在赶紧走，可别耽误着遇上晚高峰。”宋剑看了看手机里信息后将手机塞进口袋。

“去哪？”

“去找你姐。好歹算半个监护人。”

“我不去。我已经是成年人了。”

“那就去局子里坐坐？”

“我……”

“走不走！”

“我走。”

此时的另一边，谭茹坐从一辆小地方特有的三轮小出租车上下来，扫了十元路费后从有些人气的主路走向偏僻的小巷，穿过巷子后面前又是一条较宽的马路，穿过马路后来到一所还在继续经营着的学校。

学校的围墙很高，上面加了防翻越的丝网，校门是是铁制的老式大门，门头的几个大字有一半已经褪色，但还是依稀能看到当年是赤金红底的大字。校门侧有一棵粗壮的桂花，虽然还没有到开花时节，但已经能从树枝上看到开始结出的花蕾。

谭茹来到树下，看向镶嵌在墙上的石裱，大意是说由梅万财全资捐建了这所学校，还有梅万财送给这里学生的寄语。不过，随着年代久远，上面的文字已经被人划刻得满是瑕疵，有人还恶作剧似的在这块裱文边框画了些装饰，让其看起来像是块墓碑。

随着下课铃响起，三三五五的孩子从学校内出门离开，老保安站在大门口一一清点人数，确认学生一个不差的离开后满意地点头。同时，他也朝着立在门口许久的谭茹走过来，问她是不是以前从这儿出去的学生，又回来故地重游。

“你看着眼熟，你以前是在另公立一小上过学吧，我那时候在那儿当保安，记得你。”

老保安显然是把谭茹认作了其他人，之后熟络地闲聊起来，一边去擦被人涂鸦弄脏的裱文，一边感叹说现在这小地方住的人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没有孩子。这些年县上的学校一并再并，这所学校因为设施好，在合并中就被最后保留下来，这是目前这个地区唯一还开着的小学，他也挪到这儿继续当保安。

“梅万财死后，他捐的学校还一直存在，是有人继续捐钱吗？”

“应该是吧，不是说有个什么基金吗，反正好像是能一直给钱。不过，这种事情我也不清楚啦，我就是个保安而已。”

保安将满是划痕的裱文擦干净，拿着抹布回了自己的保安室，谭茹再回头看了一眼学校后也转身离开。

付骄阳又打来了电话，这是今天他第三次联系自己，谭茹稍作犹豫后还是没有接起，只是将手机放进口袋，任由它闷响震动着，而不去理会。来到青山镇后所知晓的一切令谭茹即觉得醍醐灌顶，又觉得精疲力尽，对这里的一切还在消化的过程中，她觉得自己需要时间，暂时不想在感情的事情上再多去分心耗力。

一段时间后手机停止了震动，谭茹停下脚步，不知道怎么的她忽然很想家。

在与李老太太不算愉悦的对比话后，她与家里陷入了冷战僵持。在得知家里的位置暴露后，她托吴君诚将两位老人接走安顿，除了每天例行的平安问候，一直没有太多的对话，还不知道她们在新地方落脚后怎么样。

点开屏幕拨打李老太太的手机，但一直无人接听。转而她又拨打谭珍兰的手机，倒是很快接起来，却得知她正在前往汾城的路上，林太与林阳同李老太太一起留在了所租住落脚的公寓里。

“妈。奶奶年纪大了，两个孩子还小，你怎么能直接走了呢？”谭茹瞬间绷紧了所有神经。

“不能走？你不也拍拍屁股就走了，几天没有个音讯，怎么到我这儿就不能走了？真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呢。”

“我……”谭茹一时语塞。

“谭茹，你怎么样，我不管，也管不了了。养你这么大，我已经仁至义尽。我要去找自己的女儿，以后好好为着她而活， 你就不要在这种闲事上说什么了。”

“什么时候都可以，为什么非要挑在这时候，晚几天不行吗？”

“不行！五年前我已经失去过她一次，老天给我重来的机会，我要是不抓住就是我的错，是我不识好歹。”

“妈，你直接回答我一句，大姐假死五年，你知道一星半点吗？”

“我不知道。”

“那她假死五年，骗你伤心失望，你就一点不生气，不怨？”

“是老天爷眷顾我，让我的女儿重新回来，我都当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发愿祈祷，造了个奇迹给我，感激都来不及，还要怨什么？”

“那可是欺骗，整整五年的欺骗，使你心灰意冷、悲伤难过了五年呀。”

“是，所以我以后要更珍惜以后的时间。这五年，我每天都在后悔反思，有对蒙蒙不周全的地方，那全是遗憾，老天给我机会重来，我一定要好好都补上。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还有不满。”

“妈，你对大姐真的很爱，爱到……没有底线，没有原则，是非对错都模糊了。”

“她是我女儿，不疼爱她，要疼爱谁呢。”

“那我呢，时至现在，你有没有一点欠意。”

沉默在电话里蔓延了几秒，谭茹听到那头有机械的声音提示，大巴车正在进入汾城收费口。伴着一些嘈杂的车胎声，谭珍兰聊聊敷衍交待了一句后先行挂断了电话。

“你早点回去吧，你奶奶年纪大了，一拖二，会很吃力。”

手机那头只余下盲音，谭茹却还迟迟举着手机在耳边。

她目光定定地望着前面空无一人的道路，许久后噗哧一声笑开，泪水从眼眶里滚出，顺着脸颊向下。她抬手以掌心抹过，环顾四周这个世界，只觉得一切像是个巨大荒谬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