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鸳鸯玉佩
刘波清理完上午的餐桌碗筷,摘下工帽,脱下工装,朝前台瘫躺的陈三巡打了声招呼。
“陈叔,今日我有事先行一步。”见陈三巡鼾声阵阵,便不再多语,快步离去。
听脚步渐远,陈三巡微眯瞥向门外,顷刻弓躯弹起,迅速脱下所谓工装,丢至一旁,又从后厨拿了个馍馍叼在嘴边,大摇大摆出了门。
“提前歇息咯。”
原本陈三巡走的方向不是回家,而是江边渡口那方。
“噢...得给娘子辞别请个几天假...”
转身又朝家院所在的村南走去。
......
待刘波爬上小山头,已是午后时辰,心中盘算着,此时陈归应该已经醒来估计正浇着花或是为池塘换着水。
“好久没吃猪脑花了,今日定然要狠狠搜刮陈归一顿。”
可刘波在院中并未见到陈归身影,池中的落叶浮冰遍布水面,三只小鸭则站在池边朝走来的刘波不断叫道。
“啥情况?”刘波推门而入。
见卧榻上陈归又像之前那般模样昏睡,双眼紧闭,呼吸缓慢又轻微,犹如冬眠时的龟息。
“不至于吧哥...”
“不带这样逃单的...”
......
中京,思鸳楼。
翠姐和夏汇坐于前几日宴请陈归二人的雅间,桌上的茶杯盈满未饮。
“夏汇,主人可说何时来?再不安排下面的伙计,这次计划就赶不上了。”翠姐神色有些焦急道。
夏汇摇头,将桌上凉茶一饮而尽,淡言道,“不知,或许她已在赶来的路上。”
翠姐看夏汇一脸淡然,两眼里尽显深邃,难以揣其意,也不明白为何夏汇言行反差竟如此之大,在友人面前乐观豁达爱讲些豪言壮语或是趣谈,此时却冷酷得像铁板,不怒自威。
“希望主人能早些到吧。”
“此事不论成否,我们都不得善终,你可有备好后事。”
听翠姐略带关心发问,不知夏汇联想到何事,短暂皱眉后舒展,回道,“无需后事,吾之友人都衣食无忧,日日怡然。”
翠姐问的本是其父母之后事,但此前并不了解夏汇背景,又想到自己身上的过往,叹了口气便就此作罢。
二人默然对立静坐,心事各异,随雅间屋门被推开,二人又同时起身看向来者。
来者何许人也,见其褪去外袍,缓缓摘下斗笠。
“主人您来了。”
“马姐。”
来者便是窝窝乡富足一方的大商贾,马三娘。
“城外有人在查户籍,来了晚了些,之前说的事准备得怎样了。”马三娘朝翠姐问道。
翠姐低头拱手回复,“回主人,全部人马均已散落在城中各处,都已候命,但还不知三日后该如何行动。”
“宁翠,说了不用叫我主人,你我年岁相差无几,叫我马姐便可。”
宁翠闻言,两眼通红原地跪下,激言道,“要不是主人相救,我早就惨死在我那男人之手,我的命就是主人您的。”
“父母早被男人所弑,已无旁亲,不侍奉您为主人,为您做事,我便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你也是可怜人...想叫我什么都依你,快起来吧。”马三娘将宁翠扶起。
......
桌上茶具被清空,平摊摆着一张皮制地图,图上绘制的竟是中京地势和布防图,三人站在桌边仔细打量。
马三娘指着城东贡院,说道。
“三日后秋闱考完,史郝老来得子,相当宠爱其子,当日应会驱车带上众多护卫来贡院外接其子史范归家,我们只需在这时候着,待其下车,迅速将其擒住。”
“他自从退官静养后一直都贪生怕死,怕以往做的孽会被记着来寻仇,每次出行身边护卫都不下二十人。”
“此番入京,我们只有五十多兄弟,如何掳走史郝然后从其护卫以及巡军逃脱,需要深思。”
“夏汇,陈三巡预估明日晚抵达中京,你先接应,率二十人扮作考生家人,于贡院门口等我放令。”
“宁翠,率十人买通贡院附近商铺,布好眼线,再派十人备好马匹,用上好饲料喂养,在此处做好逃城准备,当日前记得遣散楼中所有女子下人,别让无辜之人遭到牵连。”
“至于巡军和城关那一块,你们无需担心,我去解决。”
“先各自去忙吧。”
“是!”
宁翠和夏汇应声离去,留下马三娘一人坐在桌旁,盯着地图有些走神。
马三娘从兜里掏出两块玉佩碎片,合在一起方是一块,捧在手心低头视之,白玉无暇,玉上刻着一对鸳鸯,鸳在前,体型看起来相对较大,鸯在后,像是依偎在鸳的身旁。
而后又从衣襟内摘下另外一块完整的玉佩,也是刻着一对鸳鸯,不过是鸯在前,鸳在后,显然和碎玉是一对。
“这是你我第三次见面时一同购买的,那家玉石店老板说非常契合我们的气质。”
“还祝我们如鸳鸯一般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我还记得你那晚将你所带的那块完完整整的给我时说的话...”
“遇你所幸,恋你非浅...”
“天降灾,莫忘我...”
“可这哪里是天灾,只是那叛军贼子的烧杀抢掠!本是你我俩家大喜事,他们就为了顺路劫财屠了我们满门...”
“你知道我寻了二十多年,为了寻到那年叛军的头子和伍兵,我一个人沦落他乡,一双手从空无一物起家,做到如今的地步...”
“我遭过别人的白眼,遭过别人的唾骂,遭过别人的恐吓,遭过别人的欺骗...”
“可是没关系,只要我能够报仇,能把那些人全都杀掉,这一切都值得。”
“只需要三日后,我把那史郝抓住,审出当年他那只叛军里所有人的去向,便能报仇慰你们在天之灵...”
马三娘抹掉眼角泪珠,将玉佩收好,低语道,“逸明,等我...”
......
太平书院,芳苑。
一名散发青衣女子蹲在小池边逗弄着池里的游鱼,嘴边说着一些不知来自何处的超前语录。
“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我是蝴蝶,蝴蝶是我。”
“萌萌你又在看什么呢!”从苑西走出一高挑女子,头发乱糟糟的,显然刚醒还未来得及梳洗。
蹲在池边的便是叶萌,与三年多前相比,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知性,兴许是这段时间的学业熏陶,使得叶萌的言行看起来有种爽朗而又不失优雅的落落大方。
叶萌站起身子转头回道,“沁沁姐,你起来啦,我在这逗鱼儿醒醒瞌睡呢。”
覃沁见叶萌手上还沾着水,汇聚从指尖滴落,扶额道。
“那也不应把手探入水中去逗啊。”
叶萌闻言,挠头朝覃沁抛了个自觉寓意抱歉的微笑。
“嘿嘿嘿...”
覃沁倒也习以为常,叶萌平日里活泼开朗,行起事来带有跳脱天性,在学习上更是聪慧刻苦,不少先生都夸叶萌是赤子之心,道心自然。但覃沁日日与叶萌作伴,便知开朗只是叶萌的一面,在其孤身一人时,她便会静若处子,一个人望着远处沉思。
“行啦,你看看你,头发也没梳,要去听白先生的政课了,上次便是咱俩迟到,训得我都要哭啦,快随我一起赶紧梳洗一番。”覃沁笑骂道。
在去往讲堂的路上,覃沁向叶萌说道。
“萌萌,还有不到半年时日,你我便要从书院结业了,你可有想好走哪条路?仕途?从商?亦或是其他行业。”
叶萌竟未作思索直答道,“回家啃老当挼坡儿!”
“挼坡儿?是干嘛的。”覃沁不懂就问。
“哎呀,开玩笑的!我以前的邻居跟我说的,就突然想到了。”叶萌解释道。
覃沁还在思索这所谓的挼破儿为何会啃老,“邻居,又是你那天天挂嘴边的名叫陈归的人?”
叶萌听到覃沁说起陈归的名字,不再如先前那般乐呵,只是默默点头。
“你可是想他了?”
“没有!完全没有!”叶萌像一只炸毛小猫,突然提声否认。
“啊对,完全没有想他!仅是天天都论起他而已。”覃沁见叶萌失态因此笑道。
叶萌沉默片刻,“我...”
“我只是...”
“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