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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丫鬟

卢蓉身子微微僵硬,面上表情也瞬息万变。

怕旁人察觉不对,她连忙收敛神情。

拎起裙摆,正要稍稍往后退出半步,抬眸瞬间,忽地察觉谢卿白眼眸中一闪而过的试探。

她脸上忙硬生生挤出一丝羞涩,脸颊还当真泛起一抹花瓣般的淡粉色。垂头,纤长指尖拧着洁白帕子道:“二爷这是……”

甜美嗓音在喉间打了好些个弯儿,像是掐着嗓子说话,惹得谢卿白眉宇间狠狠皱紧。

嫌恶和厌烦之色,不要太明显。

谢卿白只是在试探她!

卢蓉眼眸一亮,知道该怎么做了,便再接再厉上前一步,每说一个字就要轻轻扭一下腰,尽显矫揉造作,戏弄旁人的理智:“人尽皆知,二爷乃是英明神武之人,偌大府上自然少不了女子为二爷倾心。”

她委屈般微微嘟嘴:“蓉蓉也想求二爷这颗心,可蓉蓉却不知二爷这颗心,到底是真是假?”

说话间,她弯着食指,在自己心口位置划了一点,又隔空在谢卿白胸膛位置点了点。

别说是二爷了,旁人瞧见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谢卿白见她这番毫不掩饰、没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心中止不住一阵恶寒。衣袖遮掩下,他攥紧了拳头。

见卢蓉一步又一步,就快要到跟前时,他倏然抬手,一掌将她推开。

这一掌确实上了几分力道,不是卢蓉这羸弱身子扛得住的。

卢蓉原本想故作柔弱摔倒,结果倒是假戏真做了!直接“啊”了一声,摔倒在地。

掌心擦出红印,细细密密的疼爬上心头,令她红了眼眶:“二爷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些,好疼……”

谢卿白直接捶死眼前这矫揉造作的女人。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院子拱门外传来:“二爷!”

是一名护卫,劲衣皮靴,似乎有些着急的样子,匆匆进来便朝谢卿白禀报:“二爷,查到死因了,卢——”

他这话刚脱口而出半句,猛地看到了旁边倒在地上的卢蓉,瞬间收了声。

卢蓉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她抬眼看向了那名进来的护卫,有些眼熟?仔细回忆了一下,立即便想起——此人是谢卿白身边的小厮,名为宋恭。

因为会些拳脚功夫,便常常替谢卿白处理些大小事儿,后来送去了军营历练了一段时日,回来便升为了护卫。

至于他口中的“卢”?什么卢?

难不成是自己的姓?谢卿白莫不是在查她的死因?

卢蓉微微抿唇,垂下头去,不让旁人看出她的神情。

而此时,谢卿白听到这句话后,神色已大变。他不再与娇蓉蓉纠缠,二话不说就命人把她请出院去:“带娇姑娘回去。”

随后便让宋恭跟自己进书房。

卢蓉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微微皱眉:她当然记得自己是因什么而死的。

她出身范阳卢氏,是尚书左丞的嫡女。谢家为巩固权势而选择与卢家联姻,在家主谢玄临原配正妻病逝后,便与卢家定下了她的亲事,将年幼的她介入了府中教养。

只是四年后,家主谢玄临突然病逝,嫡长子谢凌风变继任了爵位。她的婚事自然也不成了。

原想着或许还能留在谢府养养老,或日后寻了机会被送回卢家去,怎料当晚谢凌风便来到了她的卧房,递给她一杯毒酒:“母亲,喝了吧。别让父亲一人在黄泉路上度日。”

他一碗毒酒,直接断送了她的性命。

当然,谢府对外自然是不会是这个说法。谢凌风应当是寻了个别的什么借口,来遮掩她的死因。

所以……谢卿白现在是想查明她的死因?

卢蓉的目光又在谢卿白消失的方向多停留片刻,眼底的光柔和不少。

月色洒下来,令她看上去多出几分暖意。一旁的丫鬟桃琴瞧见她这模样,还以为她家痴情的小姐,又在为二爷神魂颠倒。

吓得她赶忙上前,轻轻拽了下卢蓉的衣角:“姑娘,我们还是回去吧,夜深了。”

晚风徐徐,卢蓉缓缓收回视线,揉了揉还有些微疼的掌心:“嗯。”

***

谢府很大,桃琴在前面提了灯引路,她慢慢跟在后面。

她自幼年时便被领入了这府中,一住就是四年,谢府的一草一木她都如此熟悉,路旁的花、缝隙的石子,死前的记忆和娇蓉蓉的记忆都在,唯独少了她死后三个月的记忆。

在她死后三个月,谢府有无大事发生?又或是有牵扯卢家什么事?她一概不知。

娇蓉蓉的记忆里唯有那些首饰胭脂,还有就是如何思量爬上谢卿白的床榻……这对卢蓉来说非常不利。

她至少要想法子弄清谢府现在的情况。

“姑娘,到了。”

桃琴的一句话,打断了她稍微思绪。

卢蓉抬起头,她们已经回到了绣绮院,这是二房那位姨娘替娇蓉蓉安排的住所。

院子正门两侧围墙爬了些爬山虎,含着几朵小巧玲珑的花苞。两边地丛还长着一些兰花,飘着幽幽花香。

此时院门正敞开着,却不见看门的小厮。

桃琴走上台阶后瞧见四下无人,立刻低声骂道:“作死的阿寿,夜里不知好好看门!定是躲在哪处偷懒了!”

“先回屋吧,明日再说。”卢蓉道。

桃琴便立刻引了她进了院中。

绣绮院院中种了不少花草树木,最左侧有一棵高大桃树低伏着躯干,粗壮枝桠上挂了个秋千。在桃树旁的小池子里,落着一座假山,不大,却巧夺天工。

与大门相比,绣绮院里倒是显得小巧玲珑。

看样子,二房那位姨娘对自己这位远房亲戚还不错。

一条蜿蜒小道藏在花草中,卢蓉跟着桃琴走上小道上,往屋子里去。

屋子还点着灯,桃琴推门入了屋内,看见本该在屋内忙活儿的丫鬟,正在偷懒打瞌睡。连忙气恼上前:“做什么呢!还不快给姑娘打洗脸水来?!”

卢蓉就站在她身后,安静瞧着。

那丫鬟懒洋洋起身,睡眼惺忪地看了卢蓉一眼,颇有些不耐烦,似乎半点不怕她这位主子:“哪家姑娘夜半三更洗漱?倒是稀奇了……”

“你——”桃琴气极。

“我打水便是,若惊扰了谢府其他人,被人知晓姑娘半夜出去,可不知要如何作想……”那丫鬟见桃琴气急,便又回了一句。

见她这副样子,卢蓉猜想应当是娇蓉蓉在府上不受欢迎,便连丫鬟也瞧不起她。

桃琴见这丫鬟如此顶撞,又因先前在二爷院中的事儿,一股子气涌上心头,以为是这丫鬟透露了风声,正要再骂。

卢蓉拦住她,摇摇头:“时候不早了,先休息吧,不碍事。”

那丫鬟得意不已,挑衅地看了桃琴一眼。

卢蓉都看了她几眼,将她几分容貌和现如今的态度都记在心上。但却什么都没说,像是真的不在意一般。

丫鬟胆子越发大起来,装模作样地欠身,面上无半分尊敬:“既然如此,姑娘歇着吧,我也该回去睡了。”

随后便出了屋子。

等到丫鬟不见背影,桃琴气得身子直颤抖:“姑娘!你瞧她那做派!分明不把您放在眼里!”

“桃琴,你也早些休息,我乏了。”

卢蓉没有回应丫鬟的事,而是面上露出疲倦之色,扬了扬手,下了逐客令。

桃琴还想争论些什么,偏偏卢蓉对刚才的事不做任何回应,只能憋着气,行礼离开了卢蓉的屋子。

重生后苏醒至今,过去几个时辰,卢蓉一直没有个停歇,已然精疲力尽。她走到桌边坐下,喉间干涩,便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桌边慢慢喝了起来。

她脑海中,还有不少关于娇蓉蓉的记忆……

娇蓉蓉的家世并不太好,父亲是乡下一个秀才,寒窗苦读几十载,考了几次把家中拖垮,却依旧没能考上举人。

她父亲心有不甘,咬了咬牙,便靠关系捐了个候补知县的官。可众人皆知,他这个官实际上没有半点实权,与寻常百姓并无区别。

娇蓉蓉母亲死得早,父亲一个青壮男子,自然不肯从此独身一身,很早便又成了亲。于是,家中她多了个后母,奈何这后母也不管事儿,对她照顾不周。

因娇蓉蓉长得漂亮,她父亲就动起了走旁路的心思,寻了好些门路把她送来谢府,妄图通过谢府再求个好差事。

在这样的父母教养之下,娇蓉蓉从小耳提面命,自然便也成了这副德行。

卢蓉现在已成了娇蓉蓉,她若不想留在谢府,只想回去的话,保不齐会被娇蓉蓉那势利的父亲又送到什么别的地方做妾。

这谢府虽也不是什么安身立命之地,但好歹她也熟门熟路,倒不如暂且留在这里寻个出路。

卢蓉想起那位二房的姨娘曲州琴氏。

那琴氏……记忆中,似乎对娇蓉蓉还不错。

琴氏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女子,这些年靠着谢府也笼络了不少关系。在这纷纷扰扰的世间,不管身在何处,女子的处境都是艰难的。

作为女子,若是离开谢府,独自去外头自力更生,恐怕多有磨难。可若是能找个都城中的小门户做个主母,过上平凡日子,总比留在谢府要好上不少。

卢蓉竭力为自己谋划,以她的性格,即便穿成这人人不待见的落魄户,也要为自己搏一条生路出来。

她决定天一亮,就去见见这位琴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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