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不想为妾
“姑娘,船来了。”
桃琴已经寻了一艘在岸边等的船来,正招呼卢蓉上船。
卢蓉最后看了那边一眼,立刻跟随桃琴上了船。
船缓缓驶向湖中岛屿,卢蓉站在船头,瞧见还有另外几艘船也转移了方向,朝着湖中岛屿去。
这些船上的人或是好奇去的;也有宫女太监听到出了事,着急忙慌赶过去救人的……毕竟今日是皇后娘娘举办的荷花宴,若真死了人,也实在晦气。
卢蓉催着船夫快些划船,不过一会儿,船便到了湖中岛屿。
船头轻轻碰在岸边地上,晃了晃,便停住了。桃琴先下了船,伸出手搀扶卢蓉:“姑娘,我们到了。”
卢蓉扶着桃琴登上了湖中小岛。
整座湖中岛并不大,湖心亭就在前方,亭中亭外站着的大多是贵公子,举手投足都是养尊处优的贵气,且面上多数都是淡漠。
卢蓉到时,在离他们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下,听见有几人在谈话——
“这锦什坊的白苏玉怎的忽然落水了?谁看见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啊,就忽然落水了,不过现在看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白苏玉登岛来演出,不是为了丰将家的那位公子吗?如今出了这一档子事儿……”
“听说是因丰将家的韵衣坊很得她的眼,这白苏玉便想来结交这位公子。”
桃琴听着这些人说话,不免担忧,她立刻安慰卢蓉:“姑娘,别听这些人胡说,丰将公子对那琴妓才不感兴趣呢,定是满心满眼只有姑娘你一人。”
卢蓉抬手让她不要在外人面前说三道四。
她带着桃琴穿过人群,朝湖心亭方向走去。此时亭中的丰将旻看到了过来的卢蓉,立刻起身上前:“娇姑娘。”
卢蓉行了个礼:“丰将公子。”
两人才说话,另一边那位白苏玉姑娘已经被赶来湖中岛屿的宫女和太监搀扶起身,来到了湖心亭中。
之前因为离得较远,看得不甚清楚,眼下倒是尽收眼底:她全身湿透,如一只落了水的脆弱猫儿,湿透的衣裙勾勒出曼妙身姿,引来周围不少男子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其中也有不少暗藏别的情绪……
实在不喜欢这样的眼神,卢蓉略微感到不适,皱着眉问:“丰将公子,可有发生什么事吗?”
丰将旻轻轻摇头,往旁边挪了一步,为卢蓉遮挡住后头那些不堪目光的人:“无甚事,只有人落水了,不过那人自会游水,这里又是宫中,想来不会出什么事。”
另一边站着的几名青年,其中一人显得有些猥琐,在卢蓉和他之间来回扫视,接着立刻开口道:“丰将公子,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刚才这白苏玉姑娘登岛后,可第一个找的便是你——这周围的人都瞧见了,真真确确!”
这语气分明是故意强调,卢蓉还从其中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嫉妒之意。
丰将旻脸上还带着笑,似乎半点都没有因为他这不适的话而生气:“白苏玉姑娘确实与我说了几句话,只因她想让韵衣坊为她制作一件衣裙,不过韵衣坊虽是丰将家的产业,却非我主管,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白苏玉姑娘会在今日同我说话。”
丰将旻只三言两句就将前因后果讲清楚,显得坦荡。
那猥琐青年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依旧不依不饶得还在说话:“谁知道到底是不是做衣服……没准是丰将公子从前在锦什坊,与这白苏玉姑娘有段露水情缘,那姑娘被丰将公子抛弃后,特意来荷花宴寻了人……”
这青年一句话,直接就把脏水泼到了丰将旻身上!
卢蓉不禁朝着那青年看过去,他察觉到此人的恶意不仅仅是嫉妒。
身旁的丰将旻还是很淡定,目光淡然的扫过周边众人,拱手行礼道:“旻来洛都才月余,因药楼开张,一直在打理药楼事物,洛都多人都可作证。不说这位兄台提到的锦什坊,便是洛都内所有红楼旻都未曾踏足。若不是这位兄台今日说出这位姑娘的名字,旻都不知道她是谁,来自何处。”
说到这里,他目光朝着青年看过去,脸上似笑非笑:“倒是这位兄台,你似乎对那位落水的姑娘十分熟悉,也知晓她来自锦什楼……或许是你与她有什么关系,故意登了岛来?”
听到这里,卢蓉哑然失笑——丰将家世代经商,恐怕没有人比丰将旻更会说话了。
那青年脸色一黑,有些恼怒起来:“我堂堂太史令之子,怎么会与这种红楼妓子搅合在一起!你胡说八道什么!”
丰将旻笑道:“这就奇怪了,刚才兄台一眼就认出这姑娘,还说出了她的名字,既知道她是谁,又知晓她来自何处,这般熟悉,应当是旧相识才对。”
周围好奇打量的目光投过来,令青年如芒在背,他怒吼道:“白苏玉琴技了得,这是洛都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我知道,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丰将旻无奈摊开手:“是吗?可惜我不知道。”
青年挑拨诬陷不成,顿时气急败坏起来,又看向了站在丰将旻身后的卢蓉,忽然恶狠狠道:“丰将公子风姿卓越,引姑娘喜欢不是常事?你身边又从哪里来了一位娇俏的小娘子?怎么,莫不是这位也是哪个花楼里找上来的?”
卢蓉愣住,没想到这矛头,突然间就对准到自己身上。
这句话,让丰将旻的眼神一下子冷下来,他将卢蓉往自己身后拽,先护住了她,正要说话。
突然身后有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几乎是没有任何由来便一脚将那猥琐青年踹倒在了地上,扬起了好大一片灰尘。
青年“啊”一声,重重跌倒!
他痛得爬不起来、龇牙咧嘴,好半晌才挣扎抬头,在周围人的搀扶下起身怒骂:“谁啊!谁敢踢我!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眼睛一抬,一眼看到了眼前出现的人,一身玄黑鸟雀暗纹华服,表情阴森可怕,周围冷气飞旋,将每一个被触碰到的人都给冻得不轻。
青年顿时被吓住了,从头到脚都冒出冷汗:“谢、谢公爷……”
是谢凌风!谢家公爷!
谢凌风眼神朝身后扫了一眼,语气听着似乎平淡,却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带下去。”
立刻有两名侍卫上前,一把拖住了那青年,力道之大令他根本爬不起来。
青年被踹得整个人苟着,又被忽然抓住,已经害怕起来,拼命挣扎着解释:“公爷!是谢二爷!是谢二爷今日让我来的!”
他以为谢二爷是谢府的人,谢凌风至少不看佛面看僧面。但谢凌风似乎根本就不想听他说话,直接一拂长袖,让人将他拖了下去。
湖心亭的闹剧被谢凌风收了尾,他转过身看向了站在丰将旻身后的卢蓉。
卢蓉不知怎么的感觉到后背一冷,忍不住站到了丰将旻身后。
丰将旻察觉到她的动作,依旧将她护着。
“谢公爷。”他行礼道。
这是丰将旻第二次见这位执掌谢府的谢公爷,他身上的凌厉气势太过骇人,让丰将旻不禁皱了皱眉。
然而谢凌风没有看丰将旻一眼,他的视线依旧落在卢蓉身上,甚至在众目睽睽下上前来,一把握住了卢蓉的手腕。
卢蓉惊了一惊,全然忘了挣脱,下意识喊了声:“公爷——”
“跟我走。”他像一掌控住了自己笼中的金丝雀一样,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拉走了她。
卢蓉拼命想挣脱开他的手,可是谢凌风的手劲很大,轻而易举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娇姑娘!”
“姑娘!”
丰将旻要上前,却被两侧侍卫拦住,连桃琴都被拦了下来!
谢凌风直接带着卢蓉登上了一艘私船,远去。
丰将旻看着谢凌风带走了娇蓉蓉,而自己竟然无法做什么,袖下的手缓缓收紧,眸光阴沉了下去。
……
这边船上,谢凌风握着的手微微松了一些。
卢蓉终于得以抽回了自己的手。
白皙的手腕早已一片红肿,钻心的疼痛蔓延出来,令她眼睛都疼红了,模样看着颇为委屈。她用力揉着疼痛的手腕:“公爷,你这是做什么?”
谢凌风冷冷转过身,他脸上看不出情绪,只一双眼睛盯着卢蓉:“今日若我不出现,你要如何解决此事?”
此事?被人平白说成是花楼女子的事儿?
卢蓉一怔,默默放下揉手腕的手,轻声回答:“不过是那人空口白牙诬陷丰将公子,又想拖我下水,旁人自不会信。”
谢凌风皱了皱眉头:“这是蓬莱皇宴,今日在场的都是洛都的达官贵众,无论诬陷与否,你都会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日后你在洛都的名声该当如何?这些你全然都没有考虑过吗?”
说不上来为何,被他这样一通莫名的教训,卢蓉手腕又开始痛了。
自己名声如何,关他何事?
但卢蓉不能反驳,只能继续揉着自己的手腕,她咬了咬唇道:“我既不留在洛都,也不便不惧这名声。”
谢凌风一改之前的淡漠,眼神忽然锐利又残酷:“你以为到了檀州,便能一生顺遂?”
卢蓉在这一刻猛地抬了头。
谢凌风一怔,他看到了她的眼神:这个眼神从前在谢府里,她没有过;而如今在眼前,她的眼睛却犹如被点燃了火焰,熊熊燃烧着。
卢蓉自从成为了娇蓉蓉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决定不再依附任何人,她的一生顺遂,只靠自己——那封提早写下的和离书,便是最好的证明!
与丰将旻成亲,只是为了助娇蓉蓉这个身份脱离被束缚的家族,等日后真正获得了自由,她可以一步一步走出自己的路!
纵然前路艰难,她也义无反顾!!!
「是,因为这是我所选择的路!若道路崎岖坎坷,我自会将它踏平。」
卢蓉很想直接将这句话说出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得确保自己顺利摆脱娇蓉蓉的原身家庭,摆脱谢卿白和谢府。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目不斜视地盯着他,语气也清冷了许多:“公爷,今日你替我解围,我很感激,至于我日后的去处,我会自己选择,不必他人为我做决断。”
谢凌风缓缓收紧了自己的手,过了许久,他才再次开口:“为什么选丰将旻。”
卢蓉一怔,怎么一个两个,都要问她这个问题?
她有些警惕起来,与面对谢卿白不同,因为本身就惧怕谢凌风,因而她既不敢敷衍,也不愿说真话,现如今只想赶紧离开这里,便找了个借口:“因我不想为人妾室。”
周围一瞬安静。
如黑影般笼罩在周身的压迫力仿佛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耳畔只有温润的水声,荷花拂过更是轻描淡写一般不留痕迹……
卢蓉等了许久等不了谢凌风回应,有些奇怪的抬起头。
便在这时,忽得一股风吹来,船身摇晃,卢蓉站不稳,向一侧倒去!
就在这时,谢凌风伸手一把扶住她:“小心。”
他骤然靠近,高大身影近在咫尺,浓重的阴影和压迫感再次将她笼罩,如同那一夜自己被他灌下毒酒。卢蓉刹那间惊惧,脸色惨白如纸,用出全部力气挣脱开,身子不住地后退,几乎跌出船去。
谢凌风皱着眉,不知她是怎么了,下意识再次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扶稳。
但意识到她刚才的抗拒,便选择扶稳后松开手,负手而立,沉默注视着她。
谢凌风眸色深暗,与她对视良久后,才缓缓开口:“若只为这个原因,我可以向你保证,日后——”
“谢公爷!”卢蓉忽然出声,阻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想下船,能送我回去吗?”
这样的反应让谢凌风整个人僵了僵。在沉沉凝视她许久后,他最终没有再说出后半句话。
抬手从边上抓过一个帷帽,他替她戴在了头上。
然后转过身去,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好,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