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刺杀
二王子派来的使者一共有两人,一个长着络腮胡,满身都是粗犷的兽皮大衣,一见到大汗就恭敬双手交叉叠在胸前,弯腰行礼的吐谷浑人。
另一个就是谢卿白,穿着倒是没有那么与众不同,带着些许他自己的清冷风格,只面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卢蓉隐在琅绮布大妃身后,视线紧紧盯着谢卿白,眸光不断闪烁,一直紧绷着神经。
不知道他这一次来是打算做什么……
“尊敬的大汗,我们的殿下一直在城中等您,可是您一直没有前来。”那络腮胡的壮汉开口道,面上客客气气的,眼中闪过精明的光。
大汗拓木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冷冷道:“帊达,没想到你也会对我说谎了。当初是我将你赏赐给括真,让你成为他的勇士,可没有让你替他向我说谎。”
身为上位者,本就不怒自威,更不要说他刻意带了些压迫感,叫人冷汗直流。
被唤作帊达的壮汉一下子愣住,猛地抬头看向拓木纥,一瞬间便明白了他们的大汗已知道了真相!他立刻下跪,这次不光是冷汗直流了,险些连话都要说得结巴了,只能是强装镇定:“大汗,我们的殿下只是为了向您证明他的勇敢和无畏,绝对没有二心!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们殿下!”
拓木纥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所以他要诱骗我进入蓟城,好夺取我的王冠?帊达,回去告诉括真,有本事他就杀了我,否则我绝不会让他坐上我的王座!”
帊达瞬间脸色难看了起来:“大汗,殿下并不想伤害您。您年纪大了,他是希望今后能为您打下所有汉人的土地。”
拓木纥满脸都是不屑:“他要是觉得我已经老了,就让他来试试,看能不能赢过我。但如果他敢联合汉人对我们吐谷浑人下手,所有部落的首领都会看不起他。”
帊达僵了僵,缓缓垂下头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原本一直安静没有说话的谢卿白忽然开了口:“尊敬的拓木纥大汗,我是代表霍婴将军来向您讲和的。”
拓木纥的视线冷冷扫过去,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模样有些熟悉,他脑海闪过了谢凌风的脸,再重新打量眼前这个人,微微挑了下眉:“你是什么人?”
谢卿白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脸上挂着得体又虚伪的笑容,说道:“我是霍婴将军派来的使者,霍婴将军并不想伤害您,他希望可以放您顺利地返回吐谷浑,只是盼望您在离开前,可以把王位继承给二王子括真殿下。”
卢蓉瞬间皱了眉头,谢卿白竟然要替霍婴将军劝和拓木纥大汗?
但拓木纥直接挪开视线,无视了他,抬手道:“杀了这个汉人。”
他根本不给什么霍婴将军留情面,自然也不会将这个汉人放在眼里。
边上两个吐谷浑士兵立刻举起了手中的弯刀,就要朝着谢卿白走来,刀上泛起寒芒,让人刺目得睁不开。
谢卿白眯了眯眼睛,没有丝毫胆怯,他反而上前一步,声音和语气都比刚刚要更为郑重:“大汗可以在这里杀了我,我在霍婴将军眼里也不过是一个马前卒。只是大汗想过没有,您现在被困在浒舟道,如果没有霍婴将军为您开路,您也无法返回吐谷浑。”
拓木纥冷眼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那两个士兵见状,缓缓停了下来,等待他们大汗的进一步指令。
余光撇了那两个士兵一眼,谢卿白在心中发出一声冷笑,随后目视前方,开口说道:“二王子殿下不想伤害您,只要您可以将王位继承给他,他可以亲自护送您回去。”
拓木纥缓缓抬起眼眸,忽然眼神凌厉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他如果要我的王位,就让他自己来抢。”
谢卿白的眼神在这一刻暗了暗,他藏在袖下的手忽然缓缓伸出,明显摆了一个手势!
卢蓉第一时间注意到不对劲,立刻站了出来:“大汗小心!”
拓木纥大汗和其他人也听到了她的喊声,条件反射后退了半步!
两边的戈壁后面,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藏了许多人,这些全部都是霍婴的人马,此刻全都冒了出来,齐刷刷朝着拓木纥放了箭!
只听见嗖嗖箭声传来,带着破空之势朝着他们的方向射了过来!
这些乌泱泱的箭如同雨点打过来,有种密不透风的感觉,卢蓉见状,脸色都变了。
拓木纥动作很快,拂了披风挡下了其中两支。
忽然,他发出一声闷哼,肩膀上流出血来——还是被迫在肩头中了一支箭!
原本跪在地上的那个络腮胡的壮汉帊达也突然拔地而起,满身杀气放肆溢了出来,如同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径直朝着拓木纥杀了过来。
琅绮布大妃脸色瞬间就白了,根本没有多想,当即扑在了拓木纥身上,想要护住他:“保护大汗!”
在她的尖锐叫喊声后,周围有更多的士兵冲了上来,与那络腮胡的帊达缠斗在了一起,同时也保护着大汗和大妃慢慢往后,撤退到安全的位置。
人群中,谢卿白的视线看向了发出声音的卢蓉,此时卢蓉正跟着琅绮布大妃来到了大汗身边。
卢蓉似乎有所察觉,也抬起了头,视线便与谢卿白对上。
她身体微微一震,旋即立即收回目光。
谢卿白却仍旧看着她,眼神被癫狂占据,他如同一个发疯的疯子,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随后又低声自言自语:“没想到你在这儿!”
“卢蓉,我一定会得到你的!”
他没有在战场逗留,而是返回了戈壁之上,隐入了那些敌军中。
卢蓉匆匆忙忙看了一眼他消失的方向,心头不免担忧,更靠近了琅绮布大妃身边。
此时拓木纥已受了箭伤,被人保护着往后撤退到了营地内,有专门的巫医已经赶来,她和琅绮布大妃也匆匆跟到了营地。
仅存的五百个士兵中,一大半人守在了营地周围,剩余的人冲向了两侧的戈壁,去追击那些偷袭的人。
不过,偷袭的人似乎并不打算逗留,射中拓木纥后,很快就逃离了,只有那个络腮胡的帊达,一直在营地想要杀向拓木纥,只要一旦找到机会,他就会挥舞着手中的刀剑,试图逼近这位大汗。
但每次都会被十几个士兵围住,经过几番缠斗后,最终将他囚住,把他的所有兵器全部缴收,让他再也没有反抗之力。
拓木纥的箭伤所中位置并不严重,可卢蓉一眼看到了肩头上发黑的颜色,意识到箭上有毒,心中不免咯噔一声。
拓木纥的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就连捂着伤口的手都在颤抖,这绝对与平日里受伤流血都不会痛苦的大汗截然不同。
琅绮布大妃将他搀扶住,彻底慌了神:“大汗,大汗!”
很快,有巫医上来,为拓木纥疗伤,将一些卢蓉没见过的草药涂抹在伤口上。
拓木纥意识已经逐渐模糊,他昏了过去,众人提心吊胆,生怕他从此就醒不过来了。
门外有士兵进来禀报琅绮布大妃,说:“大妃,偷袭的人已经逃走!二王子的军队正朝着营地逼近!”
琅绮布只是往门外方向看了一眼,根本顾不了那么多——她一心想医治大汗,自然没有管士兵的禀报。
卢蓉察觉到形势不对,她连忙来到琅绮布大妃身边,告诉她:“大妃,之前我去打水的时候看到了二王子麾下有两千多人,恐怕里面混入了不少霍婴将军的人,他们此番射伤拓木纥后,一定会攻入营地的,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再退就来不及了。”
大汗的伤口和毒已经在接受治疗了,琅绮布大妃终于回过神了:“我们现在被困在荒漠,没有地方可去。”
卢蓉沉思片刻后,立刻道:“大妃可以下令让所有人撤退到行莽峡谷口子上,但不要进峡谷,就驻扎在那儿。行莽峡谷可攻可守,我们还有存粮,可以在那里等到谢凌风赶来。”
这是卢蓉推测出来的,也是目前对他们最有利的选择。
琅绮布大妃看着昏死过去的大汗,缓缓握紧了手:“可大汗受了伤,我们不能赶路。”
卢蓉:“大汗需要一个安静的治疗环境,如果我们留在这里,等二王子的军队赶来,一旦开战,大汗只会受到影响。等我们抵达行莽峡谷,拍一部分人留下医治和保护大汗,剩余的人再与二王子的军队抵抗。行莽峡谷谷口两侧都有高山,只要我们守住谷口,他们就进不来,大汗可以被安静医治。”
琅绮布大妃沉默半晌后,终于点了头:“好,听你的。”
她当即下令,原地拔营,所有人赶往行莽峡谷。
为了尽快逃离营地,他们将一些没必要的东西舍弃在原地,只带了大部分的粮草,随后一大批人马便浩浩荡荡赶往了行莽峡谷。
为了监视二王子的军队,他们同时派了更多的人在队伍周围进行巡查,唯恐再次有人偷袭伤害他们的大汗。
拓木纥被抬上了马车,队伍一路穿过荒芜的荒漠,卷起来的漫天黄沙,渐渐模糊了他们远去的背影。
琅绮布大妃在车内照顾着拓木纥大汗,边上还有正在捣药的巫医。
巫医已经为他拔除了箭,但身上的毒却没有解药,刚刚给他涂抹上去的,也并不是解药,只是最多能防止他立刻毒发,以及缓解他的痛苦。
队伍在路上行进了许久,前方已经逐渐出现行莽峡谷的影子。
入口附近还能看到不少碎石落在四处,只要大风一刮过,那些碎石便会如同雨下,叫人忍不住暗暗心惊。
此时马车中的拓木纥稍微恢复了一些神志,但紧接着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了呻吟。
琅绮布大妃看到拓木纥这副模样,又心痛又愤怒,她请求巫医一定要想办法救他。巫医摇了摇头:“我们需要解药,没有解药,大汗的伤只会越来越重。”
“括真身上一定有解药,他就是想逼迫大汗将王位传给他!真应该将那家伙碎尸万段!”琅绮布大妃咬牙切齿。
一旁的卢蓉很能理解她的心情,但眼下他们的人马根本无法与二王子的队伍匹敌:“我们眼下需要忍耐,只要赶到峡谷口,就可以利用地势抵挡他们的袭击。”
琅绮布大妃忽然有些犹豫:“只要穿过了峡谷,就可以到我们的平原,我的儿子就等候在那里。我不能看着大汗痛苦下去,既然我们已经来了行莽峡谷,可以直接穿越峡谷,与我的儿子会合。”
“我之前所喜欢的人就是在峡谷里出了事,他们一定早已派人埋伏在上面。如果我们一旦进入峡谷,就会遭到伏击,到时候便毫无退路。”卢蓉劝琅绮布大妃,“只要我们能坚守在峡谷入口处,借助地势抵抗,等到谢凌风的队伍赶来,就能救下大汗。”
琅绮布大妃见卢蓉眼神坚定,还是决定听从她所言:“好吧,但是我们抵抗不了多久,希望你信任的人能尽快赶来。”
他们的队伍很快来到了行莽峡谷入口。
峡谷两侧有高山,谷口附近还有许多岩壁巨石,琅绮布大妃指挥在谷口附近扎营,又派了一批人在谷口外挖出沟壑,其中一批则攀爬到岩壁上,打算利用地势抵抗日后到来了二王子军队。
就这样,他们过了一个难熬的夜晚,在第二天黎明时,二王子的兵马已经追赶到了峡谷口,浩浩荡荡的马蹄声在整个峡谷内回荡。
两军交战,一触即发。
无数敌军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们冲了过来,琅绮布大妃指挥他们的士兵躲藏在峡谷内,利用两侧的岩壁和大石为他们提供遮挡,对着外面的敌人放箭。沟壑里的士兵则点燃了火球,甩动着砸向那些冲击进来的敌军。
兵刃交接的声音,鲜血在空中纷飞,惨叫声不绝于耳……
拓木纥军队的人数原本就不多,如今战争一起,更是开始骤减,从最开始的四百多人,降到了三百多人!
但所有人还在顽强抵抗,若是受伤流血了,那就随便包扎一下,若是倒地爬不起来了,那就会让自己的尸体铸成防守墙,当真是在殊死搏斗!
他们从白天打到黑夜,又从黑夜打到白天,日升月落,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