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九凤居(一)
越境修为,谈何容易,从古至今,也未有几人能做到。龙玄得了师父点拨,觉得这是天赐良机,可遇而不可求的良缘。
从凝气到养气,虽只有一境之分,其中差距却堪为鸿沟。这是一个质的飞跃,养气与金丹境界比肩,达到此境,人已非人,凡骨褪去,肉身变为金身,寿命可达三百载。
经师尊的告慰,龙玄意识到自己的修炼之法要得以提高,再和之前的庸碌简修可是断然难通。
他先强化了自身,将炼体根本的悍将术提升到了金甲神将的境界。也就是说他已非过去仅能利用拳风腿功了,手脚中的力道暗合天地之威,现在掌风断崖已不成问题。
迷踪步也日趋化境,虽未可御空,却能临水,在后院幽湖之上轻踏而过,犹如蚊蚋点水般轻盈,连涟漪都不会带起一圈。
所怀术法提升之后,便弃了原来起居的“龙葩居”,径到下首的“九凤居”息养。
王典曾说过,龙葩居只是滋养神魂,以补为宗的神居,而这九凤居则是以攻为主,主旨是令修行之人褪去本身,凝练神魂,其中炼造之法最为严峻苛刻,一般人会受不了的。
龙玄今晚第一次入居九凤居,只见屋内摆设堂皇,比之龙葩居豪华得多。关起门来,居室中满是彩霞耀眼,床铺上也全是绣的各类仙凤。一个玉枕立在床头。
龙玄脱衣入被,头一着枕便有一股清凉之气沁入脑中,转眼便酣睡起来。
梦境潮来,龙玄来到一处混沌晦暗之处,人被丢进一道黑色旋涡之中,如河中小虫一般随波逐流,忍不住一阵阵的晕厥。
龙玄此时刚刚入眠,如欲强行睁眼,便可立即醒来,然而他道心坚忍,苦苦忍耐其中艰难。竟锁住了眉,紧阖双目,丝毫未显颓败之意。额角上顷刻间便渗出冷汗,顺着脸颊滴到玉枕之上。
转了半天,他自空中跌了出来,落在一方草地之上。勉强抬眼,只见身周竟围了一圈彩凤。个个厉目而视,与之在前世看见的凤之神韵大为不同。竟都像是鹰隼一般,充满戾气。
一凤羽颈拧转,竟朝他大腿啄来,他躲闪不及竟被生生叨下一块肉去。虽是梦境,可竟比现实之中还要痛楚万分,这一下疼痛,足以令龙玄惊醒过来,可他忍住了痛,竟不醒转。
其余诸凤口爪齐下,尽向他身体啄去。龙玄此时仿佛鹰口之兔,转眼身上就没剩下几处囫囵地方,鲜血淋漓,散满身周芳草。
众凤叼了他肉,却不吞咽,只丢在一边。他身下肋骨已吐了出来,内脏在内蠕蠕而动,常人遇此境地,定会误以为真,不再认为是梦境,急忙醒过来放弃。
龙玄经过太多的劫难,早悉若想在这强者林立的世界落脚,修为必须提高不可,而且日渐功深,心神也稳固得多了。心中打定主意,这九凤噬体绝非无端,是以帮助自己精进的淬炼之法。
想通此节,就算有发妊的剧痛,他也能苦苦忍住,十根指甲已入肉数寸,浑身没有一处好地方,直疼得他眼白上翻,强自稳住心神不让自己晕过去。
九凤啄食半刻,竟不再继续,转身飞起。长尾飘落,色彩绚丽,真有几分仙禽的风采。
龙玄身上剧痛渐消,皮肉竟自行还原。正欲爬起,一道飓风卷过,草皮都飞掀起无数。这风卷了龙玄拔地而起,转瞬间已到九天高处。
一路摇摇摆摆,颠簸不休。龙玄手脚无有附着之处,只好自抱双肩,稳住心神,听授发落。那风带着龙玄直至一处深渊边缘,便停住了,将他重重抛入深渊。
龙玄身体不由下坠,手脚乱舞,惊慌无比。但他却紧紧闭住了口,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不知坠了多久,终于重重的摔在一片黑岩之上。他整个人像年糕一般贴在上面,手脚筋脉俱断,软绵绵的提不起气来。
周围一片漆黑,之一小束光芒自天而落,他如久渴遇甘霖,强撑着坐起来,却怎么也站立不住,只好手足发力朝光芒处爬去。
只短短数丈距离仿似隔了千山万水,无数厉鬼嘶鸣之声在他耳畔响起,又有野兽厉嗥自远而近连绵不绝。
好容易爬到光亮处,他用尽全身力气稳坐身形。才发现此地是一处深谷,谷中徒无他物,只有幽幽四壁,和一处清澈泉眼,此时正汩汩奔流不息。
他稍舒筋骨,只觉周身痛几入骨,强忍心神坐立不动。双手捏诀,双目阖起,内中气脉在他竭力运转作用下,才缓缓流淌起来。
心神渐稳,耳边杂乱怪异之声迭起。厉鬼哀鸣,彷如九幽地狱,怪兽咆哮,真像荒山野郊。一声声的刺人耳骨,一片片的蚀人骨髓。
有的近在耳畔,有的远在里外。
他倏然睁眼,却仍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待得闭上双眼,怪叫嘶鸣之声又起。
如此反复,他也懒得去理会,只调息打坐,将养心脉。
此时,床边野火道人和王典也各自取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不知觉间,龙玄已昏睡一天半的时间了,只见他紧皱双眉,脸色苍白,时时透出苦楚之意。
王典与他相处日深,见他难过,心中不忍,朝师尊投去求救的目光。
野火道人安之若素,不为所动,轻声讲解道:“这是炼化他肉身的一门功课,那九凤本是人性内嗔痴喜怒嘻怨责怼骂九态而生,我注入他体内的神识已发现,第一关褪肉身已毕,龙玄顺利过关,就看能否挺过这第二关心神大关了,如果侥幸通过,从此他就喜怒自知,不露于外,就此跨入养气境界。”
王典知道师尊心硬如铁,断不会运起神威梦中相救,但见师弟苦相频生,心中难过,别转头去不看。
野火道人也不嗔怪,呵呵笑道:“看来你还是仙根不稳,龙玄这般大造化可是千年难逢,寻常人被剔了骨肉,第一时间就愤而惊醒,从此与修道无缘,他能拼力挨过,说明大有机缘,你不要被他一时的艰难所动,将来的成就都在今日的奠基之功上。”
王典知道师尊所言不虚,可让他眼睁睁看着师弟难过,他心中如绞,再难旁观,起身径去后堂准备餐食,直待师弟醒来受用。
野火道人未做拦阻,看着龙玄面目抽搐,心中也有些不忍,可他心志坚定已极,把椅子搬到墙角,轻靠其上,合上双眼静静养神。
龙玄在梦中打坐已过月余,竟未有饥渴之感。只心境越加焦躁,几次想夺路而出就此梦中醒来。然而运气循环之中,感觉内中空荡,并没有修为增进之感,只好稳住了心神一点点的苦挨。
这一个月中,怪叫厉啸从未间断,却也没有欺身相侵之举。
又过月半,龙玄心境渐平,只抬眼望着天柱般的光芒呆呆仰视。骤然间,山谷内响起奇异脚步声响,沉重而又缓慢,将潺潺小泉震得溢出少许。
脚步停顿,龙玄惊惧望去,是一只独角怪牛。只见它周身长毛,身如巨峰,目似铜铃,鼻息喷吐间大片白气出现,粗重而浑浊。
龙玄在梦境中除九凤外第一次见到生物,心中既喜又惧。
那怪牛四蹄翻动,小山一般的身躯摇摇晃晃走近,每一步都有震颤之感。
走得近前,那怪牛竟口吐人言:“我乃此方魔灵,看你在这里打坐一月过半,可是妄想破境养气之境吗?”
龙玄本自惊慑,但被这牛怪言怪语的一问,激起心中傲意,坚定说道:“是又怎样?你不许吗?”
连日来上不能接天,下不能遁地,困在这万丈深渊,即便是脾气再好的人也难免有些怨气。
那怪牛竟像人一般吃吃笑了起来,说道:“看你造化,顶多也就是最近达到凝气巅峰,两者虽只一步之遥,修炼起来却得个百八十年的时间,这么短时间内就想破境还真是天真。”
龙玄懒得与他辩驳,不耐道:“你便怎地?意欲何为,速速来表,再聒噪休怪小爷无礼。”
那怪牛大怒,抬起前蹄就是一踏。地面被这巨力震得出现一条裂痕,急速向前而去。眼见那裂痕终点乃是龙玄踞坐之处,渐渐变宽变大。龙玄不待其近身,振衣跃起,已在半空之中。他并未有御空神通,虽跃到半空,还没达到几吸,便不自主向下坠去。
怪牛摇了摇独角之头,不屑道:“体内真气环生,却还不懂御气之法,没用的小子,这地上没有你的落脚之地。”
说着前蹄骤踏,疾如雨点。每踏下一蹄,便应而出现一条裂痕,这裂痕渐渐变粗,足以有龙玄身形粗细。
龙玄足刚沾地,被这怪牛一激,愤而又起。这次他急运真气,每日踩踏炙地的急速运转之法适用于此时,竟能稳稳的立在空中达到数十吸方徐徐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