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师娘驾到
曾无伤和师弟们跪作一排,恭敬异常。
“四无”兄弟之中只有他最为年长,跟随师尊时间也最长,沈白衣对往事很少提起,但多年以来勤于修炼,难免有孤独落寞的时候,正巧彼时曾无伤在身畔,才得以知晓纪韵诗其人,其他师弟都不曾听人说起过。
纪韵诗负手而立,眼中有些莹然,所谓旧情难忘就是这般。她缓缓自三人身边走过,轻轻踅了一遭,朝远处还在嘈乱成一团的四众一挥手,手中淡淡光芒散出,如降甘霖笼罩在四人身上,那幻境法术倏然退去,四人恢复神智,这番殊死折腾却是耗尽体力和真元,一时气阻竟都晕了过去。
待得众人醒转,被师父师叔搀起给纪韵诗跪下认罪。依例麟儿四人应叫纪韵诗为师奶奶,沈白衣年龄并不大,至今也就年近五十,皆因道法高深收的徒弟比他小不上十几岁,几人面见教主喊师爷爷已有些不甘,这时面对这韶华少女叫师奶奶,实在张不开口。
纪韵诗转世为魔,容颜永固在十七八岁少女之时,心境却堪比四五十岁的中年女子,所以被称呼为师奶奶也未感到不妥,便即坐下笑吟吟的应了。
她看着满堂徒子徒孙,心中感慨,若那沈白衣当年没有狠心抛弃和谋害自己,那么两人的孩子也快三十岁了,两人如那时起便即私奔出逃,苦心经营数十年,那这人丁兴旺的白衣神教也有她的一半的功劳,届时夫妻合籍双修,身侧有徒弟徒孙侍候,该多美满快活啊!
众人不知她脑中想法,见她愣神,麟儿四众膝盖只微微点地便即起身,均意在把这尴尬礼节混过。他们的师父曾无伤见状正欲上前斥责,被师弟金无悔一拉旋即停住。
“师娘,您是要去见师父吗?那圣女山禁制重重,我等也是奉令师父口诀才能来去自如,而今我等身负要事,要出去数日,敬请师娘先在这里小住几日,麟儿他们暂时服侍您,不知这样安排可好?”曾无伤老成持重,斟酌着跟纪韵诗商量。
麟儿大名叫做薛麟儿,乃是曾无伤四徒中年纪最小之人。纪韵诗轻抬眼帘,淡淡道:“好,我就在此等你们几日,速去速回。”
几人又闲谈了几句,才各自进入后堂歇息。
此间谈话龙玄在屋顶听得真切,正中其意,如果此时尾随上山确有些不妥,他深知此行险恶非常,如今不是了无牵挂的身份,还有未过门的妻子在客栈等候。他见众人都散去,便悄悄自房檐上溜下,慢慢寻了路离开庄院。
经过后院之时发现有些异然,好像豢养着什么猛兽似的,他偷偷走去一看,原来后院之地宽阔至极,竟有百十多个巨大铁笼,笼内尽是猛虎恶狮等凶兽,只是个个神情萎靡,昔日的丛林霸主此刻如饿了三天的病秧子,懒洋洋的没有精神。
龙玄不明所以,觉得此事无关紧要,便继续寻路出离。
离了流云庄,未消半刻龙玄便即回到客栈,此时已临近黄昏,与他同行之人的房间均自空荡,唯有褚雨墨处嘈杂纷乱,显是众人齐聚一堂所致。
他推门进入,只见八极童子已然回来,满满登登的聚了一地,只有大哥寇文二哥寇武坐在椅子之上,其他之人或立或靠,形态不一。褚雨墨与小蜻蜓双双坐在床沿之上,笑吟吟的十分惬意,不知之前在交谈什么。
八子见龙玄进入,便即起身整容见礼,说了几句客套话,见人家三人似有事相商便互递颜色转出门去。
龙玄坐在椅子上,小蜻蜓递过来一条热毛巾,笑道:“怎么一出去就是一天啊?”
龙玄擦了把脸,抬起头微笑道:“今日左右无事,便就近游览了一圈,谁知走得远了,进了深山,找到一处幽静所在,修习了一些功法,所以耽搁久了这时才回。”
小蜻蜓道:“你们修行的人就是勤奋,在家里打坐吐纳还不够,出去游玩也不忘修行,会不会太过辛苦了?”
龙玄还未及待言,褚雨墨已接过话头道:“青娘不知,玄哥进境超凡,如果不勤奋修习,再有进展可难能驾御,此时行得一分苦,将来能得百年闲。”
小蜻蜓抿嘴笑道:“行了,你们说的修道成仙之事我确实不懂,跟我说也是白搭。”她与褚雨墨接触日久,觉得这女子品性文雅苦恋爱郎有些令人怜惜,此时又不顾颜面的赶来追随,甚至不计较名分,对自己也十分恭敬,早在心中默许二人之事,只是没找到合适机会表明心迹,她知道这未来夫君是修道之人,自己对道法实在一窍不通,如果和褚雨墨结合能补其不足想来也是好事一件。
眼见龙玄回来之后虽勉强与自己说话,却总怔怔望着褚雨墨出神,心知可能又是有什么修行上的事情要说,自己在旁听来乏味不如就此撤出,给二人留出空间。
当下说道:“这两日总吃那店伴伙食,实在千篇一律,今日我去厨下弄几个小菜给大家尝尝,你们且坐,我出去了。”说罢起身便走。
褚雨墨要同去帮忙,被小蜻蜓拦下,眼珠流转,悄悄滚向龙玄又朝褚雨墨转了几转,莞尔一笑转身出门。
褚雨墨有些窘迫,人多之时乱乱哄哄的还感觉不出有何不妥之处,现在二人独处她却有些紧张,总有些再用别人家的东西一般的感觉。
扭捏坐在龙玄身畔,娇怯的抬眼望着龙玄。只见他脸色凝重,似并未看出自己的羞怯之色。
待她坐定,龙玄开口道:“雨墨,我有事相托付给你。”
褚雨墨羞涩低头,声细如蚊的应道:“有什么你说便是了,这般客气做什么?”
龙玄对她亲近之言只一愣,并未做表态,自顾说道:“你师姐确实有鬼,我今日发现她早知道白衣神教在此地的巢穴并前去相认,此刻已认沈白衣徒众做师娘师奶奶,不日便即上圣女山与沈白衣再续前缘。”
褚雨墨听了心中一惊,心中暗恼师姐还是这么没心,忘了当年那人是如何负义绝情了,唉罢了,情之所物,外人又能劝阻几何?听完龙玄所言,问道:“那玄哥你打算怎么办?”
龙玄沉思一下道:“我会尾随而去,那山顶有禁制,不知以我功力能否进入,不如跟随你师姐混入其内,到那时候管你什么血婴护体或还有什么邪魔庇护,我也定与沈白衣斗个鱼死网破!”说到这里,多年的恨意控制不住的迸发出来,脸上神色变得狠厉起来。
褚雨墨未见过他这般神态,心中一惊,说道:“也罢,沈白衣确实罪无可恕!可你也不要忘了师姐昔日的好处,她……”
“什么好处我也不能不报仇!就算救我十次,也不能抵消杀师之恨!”龙玄狠意勃发,一副狠辣表情十分凶恶,此刻胸中燃烧,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对褚雨墨从未有过的粗暴。
褚雨墨凝眸相望,虽有些害怕,却未曾怪罪于他。她爱龙玄至深,心中早把他的仇恨看成是自己的一样,只是师姐为情痛苦多年,已是非人半魔的身份,始终苦苦恋着情人,怎忍心看龙玄将她美梦亲手灭掉?
她眼神极其复杂,却不再言语,轻叹一声坐了回去。过了片刻,龙玄心中怒火才渐渐熄灭,方想起适才之举有些不妥,急忙走过去带着歉意说道:“雨墨,我刚才……我不是有意的,你知道……”
褚雨墨含笑抬头道:“我知道,你不用解释,我什么都知道。这次,你小心点吧。师姐的幻境之术从未真正给你施展,你要当心对战之时她在旁边帮忙,那沈白衣擅长什么功法我便不知了,不如我和你同去吧,这样更稳妥一些。”
龙玄急忙摆手说:“不成不成,此行险阻非常,你万不能与我同去,而且,嗨,差点忘了我对你托付之事乃是替我照顾我小蜻蜓,我便可安心对敌了。”
褚雨墨说道:“这个不消说,那是一定……”话声未落,门却开了,只见纪韵诗自外面风风火火窜了进来。
一见二人神神秘秘便自打趣道:“呦,我回来的不是时候啊,有没有打扰两位的雅兴啊!”说罢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神态,装作没事人似的。
褚雨墨微微一笑道:“师姐你胡说什么,玄哥与我正说那通天宝典之事呢!”
通天宝典玄秘高深,两人神秘参悟也属正常,褚雨墨这灵机一动说出的托辞竟也有几分可信之处。龙玄半侧身子,其实很是愤恨,对这纪韵诗也是恨乌及屋,可他道蕴深湛,只一个呼吸的功夫,脸上神色便即如常。
转过身笑吟吟道:“雨墨所说极是,这通天宝典啊,真是难以参透。”
纪韵诗打趣道:“既然看不懂,留在你身边也无用处,就此给我吧。”说罢,长长睫毛频频眨动,一副认真至极的态度望着龙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