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战胜欲望的少年与孤城
昏暗无光的房间，贝尔德从黏糊的血泊中醒来，在他身前是一具被四分五裂分不清物种的尸体，他的记忆最后停留在吃完了那个巧克力派，随后便陷入了昏迷。
当他意识再度清醒时，之前的经历还历历在目，但那些诱人的珍馐都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残酷冰冷的现实。
但他在看着自己身上已经凝固的血污，以及眼前这让人恐惧的场面的时，心里却十分淡然，而这份淡然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自己害怕起来，惶恐起来，却无能为力，那股盘踞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饥饿在告诉他。
一个人，是不会对自己的食物感到害怕的。
不过在缺少了诅咒的修正后，他终于再度有思绪去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在长期饥饿的折磨下，死去的女人。
怀着对母亲的愧疚，他跌跌撞撞离开了布洛克的房间，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曾经繁华人声鼎沸的街道上，此刻却陷入了沉寂，被啃食的尸骸如同垃圾一样被随意丢在路边，狰狞的藤蔓侵占了整个地面。
贝尔德对这一切却熟视无睹，因为，那又开始隐隐躁动的饥饿在告诉他。
这个世界，本就是这样的。
但一股莫名的哀伤却笼罩在贝尔德的心间，他的思维不允许他生出任何惶恐的念头，但是他始终记得妈妈曾经说过。
莫里斯曾经是一个人人都能吃饱的富饶国度，但不该是这样。
“妈妈...神到底是降下了福音还是诅咒？”
“我分不清了...”
“神慷慨地让我饱腹，但我还是饥饿，犹如一个被欲望困住的囚徒。”
贝尔德低垂着脑袋走进了房门大开的家里，和他之前离开时一样，母亲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躺在床上，她干枯的手臂无力地垂下，正对着地上一块沾染了灰尘的黑面包。
他将这块曾寄托了他希冀的面包捡起来，拍掉了上面的小石子，但他却无法张开嘴吃下这块粗制滥造的黑麦面包。
心底的饥饿灼烧着他的心扉，但是他却对眼前的黑面包视若无睹，他的身躯在抗拒着他吃下这曾经他最为珍视的食物。
而且随着他想要吃下面包的想法愈发坚定，那股让他备受煎熬的饥饿就愈发强烈。
最终在超过一个临界值后，他再次回到了神赐予的国度。
灰暗的房间在一瞬间焕然一新，那无处不在的明媚阳光肆意照射下来，似乎将世间一切的美好都勾勒了出来。
远处再次传来让人疯狂的食物芳香，贝尔德在饥饿的支配中，顺从着欲望朝着门外走去。
慷慨的神在召集他们，祂在远处的科尔曼家族的一个据点里筹备了一场宴会，在那里有着世间绝无仅有的美味。
踩在凹凸不平的藤蔓上，贝尔德在走出几步后，却发现自己手里死死捏着的黑面包已经腐烂了，变成了一坨让人生厌的无比肮脏的秽物。
他下意识地想要扔掉这块变质绝不会有人吃下去的面包，但在准备挥手的瞬间，他却隐约听见了母亲的呼唤。
她在叫他多吃一点来之不易的食物，她在叫他快点成长起来，离开莫里斯，离开这个没有希望的地方。
贝尔德深陷进去的眼眶里流下了浑浊的泪，但是他却感受不到一丝伤感。
他的心里全是欲望，饥饿的欲望，啃食一切的欲望，他所畏惧的欲望。
远处神的召唤愈发强烈，他的身躯开始颤抖着自己向着那天堂一般的宴会走去。
贝尔德想要拒绝，他想要吃下手里这块腐烂的面包，他始终记得母亲在临死前告诉他。
“亲爱的贝尔德，妈妈已经不饿了。”
“你多吃一点吧，妈妈想要看我们的棒小伙...”
“长得更高一点，长得更壮一点...”
“然后，离开这里...”
“莫里斯已经没有了希望，它不再是以前那个人人能吃饱的...富饶国度。”
在饥饿与回忆中挣扎的贝尔德发疯似地张开了畸变的牙齿，恶心的唾液从他被撕裂的口腔里滴落，但他始终咬不到手中被捏碎了黑面包。
甚至由于抗拒神的旨意，原本就让他心力交瘁的饥饿如同滔天的巨浪，冲击着他的思维，让他变得混沌，除了进食便再无他想。
他的身躯早已妥协了，他来到了神举办的宴会前，备受压迫的平民与奴隶在共襄盛举，一切都犹如梦幻，美好到让人无法抗拒。
看着眼前这人人都能吃饱的天堂，贝尔德却哭泣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哭泣，饥饿感迫使他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血泪从他的骇人眼眶里流了下来，他颤颤巍巍举起了手，将被捏碎仅剩一丁点的面包放进了嘴里，这是妈妈最后的嘱托。
她叫他多吃一点。
......
加维尔坐在葛瑞克的身上，他手里拿着血肉之书，冷漠地注视着饥饿囚徒们冲破了科尔曼家族的据点，在里面展开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这些饥饿囚徒和他前世记忆里影视作品中的丧尸有些类似，但后者是无差别攻击生者，而饥饿囚徒则是将曾经压迫欺辱他们的黑帮啃食殆尽。
莎兰在经历了多兰特灭国之夜后，对于杀戮，特别是加维尔主导的杀戮，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在那个悲伤的夜晚，她已经将自己的全部交付给了加维尔，从此她便再无畏惧，不过她此时还是有些疑惑。
“加维尔，为什么你的能力总是那么诡异呢？又是尸骸骑士，又是这些见人就啃的干尸...”
在听到莎兰的疑问后，加维尔低下头带着笑意看着怀里的莎兰，他说出了他在看见莫里斯士兵屠杀平民时的感悟。
“我的能力其实有很大限制，倘若在一个四海升平的世界里，我想要达到现在的高度，要费很大的力气。”
“然而在这里，我只需要扔下一个火种，就能燃起一场焚烧世界的大火。”
“所以你明白吗，莎兰，不是我的能力诡异，而是这个世界本身就处于一个诡异的状态。”
“明明只需要付出一点仁慈，就能让所有人体面的活下去。”
“但是却很少有人去这么做，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看不见人间的疾苦。”
“于是那些被碾入尘土的人们选择了我，而不是我选择了他们。”
“我来到这世间，要做的就是这个荒唐的世界听一听我的声音。”
“听一听那些绝望扭曲的灵魂，声嘶力竭的呐喊。”
在这一刻，莎兰终于明白这个她托付一生的男人想要干什么了，她想起了那天加维尔找到她时说的话。
“从现在开始，我将诅咒这个荒诞的世界，我将打造一个我心中的乌托邦。”
在加维尔说完之后，两人都没有继续交谈，而是保持着缄默，看着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黑帮暴徒，哭着喊着四处奔逃。
而这一幕，在加维尔的操控下，在莫里斯除了王都之外的任何城镇都在上演。
而莫里斯的王都希尔伯特因为贵族众多，且生活在里面的较为富裕的平民较多，所以在里面转化诞生的饥饿囚徒只有寥寥几十个，刚有动作便被消灭了。
但是加维尔一点都不急，希尔伯特已经成了一座孤城，只要他将那些散落在莫里斯境内的饥饿囚徒整合起来，就能在海贼王世界里上演一场丧尸围城的戏码。
而且随着饥饿囚徒的进食，他的实力也在缓慢增长，相较于刚来到莫里斯的时候，大约提升了一倍之多，这还不是极限。
更重要的是，随着实力的增长，原本已经无法增长的尸骸骑士诅咒名额再次放宽，只不过他并不打算在莫里斯转化尸骸骑士。
过多的暴露自己的实力，只会让他被世界政府和海军忌惮，之后的计划将寸步难行，他准备在饥饿囚徒中找一个替罪羊充当前台，而他隐藏在幕后操纵一切。
“当务之急是选择一个饥饿囚徒完成试炼，根据系统的说法，试炼之后的诅咒造物实力会发生质变，这样刚好与其他饥饿囚徒区分开来。”
“可是，现在还没有一个饥饿囚徒达成了条件...”
就在加维尔有些烦恼的时候，他手里翻开在饥饿囚徒这一页的血肉之书有了异样，象征着诅咒之地的苍白骷髅头此刻在闪烁着暗红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