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莫里斯不需要王权
漫长的夜幕已经落下帷幕，但希尔伯特已成为一座浩劫之城。
血肉的腥臭弥漫在整个城内，曾经富丽堂皇的宫殿房屋此刻已陷入了寂静，它们如同一座座无言的墓碑，祭奠着莫里斯的死去。
宽阔的街道上只有一些饥饿囚徒在哀嚎，凄凉的微风过境，吹起了残留在地上的报纸以及破碎不全的人类遗骸。
在这场漫长的复仇屠杀中，越来越多的饥饿囚徒从诅咒中清醒了过来，他们茫然地看着自己亲手打造的末日，但却无法升起一点悲伤与惶恐，深植于脑海的饥饿告诉他们。
这个世界本就是如此，没有怜悯，没有仁慈，弱者被无情的撕裂，只不过以前被啃食的是他们，现在轮到了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
永不满足的欲望将推动这些身陷囹圄的囚徒继续觅食，许多从诅咒中暂时解脱的人迅速再次变回了饥饿囚徒。
只是不知道这是诅咒再次被激发，还是出于他们逃避这个残酷现实的本意，顺从了那永远在躁动的饥饿。
他们将永远不会醒来，将伴随着诅咒长存于莫里斯，在那个神亲手打造的完美到失真的世界里永远沉沦。
他们永不饱食。
而加维尔在写下第一个诅咒时，就已经明白，诅咒从来都不是美好的，它会给予被诅咒者反抗的力量，但同时也会剥夺他们的意志情感乃至于生命。
从选择诅咒这个世界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无数的罪孽与黑暗都将由他承担，所有诅咒造成的杀戮的因果也将加之于他头上，但他依然选择这么做，毕竟已经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世界了。
而人类最值得称赞的品质之一，就是在认清了残酷的现实后，继续热爱生活。
在这四万多饥饿囚徒中，只有三十几个人做到了这一点，他们克服了那躁动不安的饥饿，而加维尔也欣然将他们的名字写在了试炼名单上。
他想要颠覆这个世界，但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太过渺小了，他需要与他同行的人。
就在加维尔奔波于饥饿囚徒中时，给贝尔德疗伤的藤蔓茧房里传来了些许异动。
......
“恶境根系·梦魇蔓延！”
贝尔德在清醒过来的一瞬间就朝着前方释放着无数漆黑藤蔓，他的意识还停留在了与佩德罗斯死斗的最后一刻。
然而当那些翻滚的藤蔓蔓延数十米后，贝尔德停了下来，在他眼前的不再是那个孤高的半狼剑客，而是宛如废墟的希尔伯特。
“呦，你醒了。”
加维尔百无聊赖地坐在他身旁一处藤蔓编织的椅子上，而莎兰则是在给一个被绷带缠成粽子的人换药。
“神...我输了...”
“这并不重要，贝尔德，没有人能一直赢下去，也没有人会一直失败。”
“我想要知道的是，你的觉悟是否被动摇了。”
加维尔放下了手里的血肉之书，直视着贝尔德有些羞愧的双眼。
“希尔伯特已经被攻陷了，你准备怎么做？”
贝尔德略有迷茫地看着手上环绕的漆黑藤蔓，他此刻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我不知道...我本以为有了神赐予的诅咒，就能拯救莫里斯，就能让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过上吃饱的生活。”
“但是我错了，这片大海太辽阔了，一个希尔伯特就有着能将我击败的剑豪，更何况更加富饶的其他国度...如若不是神的救场，或许我早已死掉了。”
在听完贝尔德被打击到灰心的话后，加维尔有些失望地笑了笑，他招呼了一下莎兰和葛瑞克，准备带着佩德罗斯离开。
“因为害怕失败，所以就不去做吗？”
“可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万全之策，要么死在追逐梦想的路上，要么干脆就窝囊地悔恨一生。”
“贝尔德，我希望在下一次重逢的时候，你会告诉我。”
“你会为了梦想而死。”
“去希尔伯特的王宫前看看吧，那里有我为你准备的惊喜。”
说完之后，加维尔转身离开了希尔伯特，只留下贝尔德沉默地躺在了漆黑藤蔓里。
......
希尔伯特王宫前，已经彻底沉沦于诅咒的饥恶囚徒们早已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了几十个披着黑袍的高大身影在给幸存下来的平民分发食物。
从黑袍之下，还可以隐约看见一些血色的藤蔓枝条，但前来领取食物的平民并没有感到害怕。
距离希尔伯特之殇已经过去了一周，饥饿囚徒带来的伤痛远比想象中要来的更大。
街道上的商店已被战斗波及毁掉，储存食物的仓库也被贝基失手炸掉了，幸存下来的生活在希尔伯特的平民，在消耗完储备的食物后，便陷入了绝望之中。
外面全是饥肠辘辘的饥饿囚徒，他们并不敢外出寻找食物，生怕被那些噬人的怪物给直接啃了。
而就在这些已经对未来无望的平民准备迎接灭亡的时候，一群披着黑袍的神秘人出现了，他们先是将饥饿囚徒驱逐了希尔伯特，随后便每家每户地开始分发食物。
新的秩序从希尔伯特的尸骸上建立了起来，没有了往日里贵族老爷们的层层剥削，这些幸存的平民意外地发现。
似乎自己的生活比之前还好了一点，至少每天都能吃上一点肉食，再也不用为了些许施舍般的食物而低下自己的头颅。
只要自己按照那些黑袍人的要求去工作，生活已经不像是以前那么苦涩，人人都能在这残酷的世界里活下来的同时，展望遥远的未来。
于是在私底下，这些平民将这些黑袍人称作“塞维尔”，这个词在莫里斯流传的传说里，意思为救世主。
而贝尔德走在已经清理干净的街道上，虽然狰狞的藤蔓依旧覆盖了整片大地，但那种死水一般绝望的气氛已经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冉冉升起的政权，亦如许多年前莫里斯刚开国的那时一样。
当他走到希尔伯特的王宫前时，那些还在组织秩序的黑袍人见到他后，纷纷半跪以示尊敬。
“恭迎首领。”
而那些还在排队领取今日份额食物的平民见到这些黑袍人都半跪了，连忙拉扯着自己的小孩一起跪下，在他们的认知里，这应该就是莫里斯的新王。
“祝贺新王登上王位。”
贝尔德则是能清楚地感知到那些黑袍人的真正身份，和他一样，都是通过了试炼的饥饿囚徒，但是他们没有加维尔赐予的权柄。
闭上眼感受着这万人敬仰的场面，贝尔德清楚地知道，只要他想，那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王位，他唾手可得。
但是经过这几天的思考，他从最初的迷茫再次找回了自己当初要走的路，那条神期许着他走上的道路。
在心中再次确定了想要让全世界的人吃饱饭，过上体面生活的决心，贝尔德缓缓抬起了右手。
无数漆黑藤蔓轻柔地将跪在地上的平民以及黑袍人扶了起来，他走到了所有人的面前，坚定而又缓慢地宣告着。
“莫里斯不需要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