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违背天性的选择

瘦弱的黑发男孩沉默半晌，干巴巴地说：“抱歉。”

他只在说抱歉时看了凯瑟琳一眼，之后又垂下眼眸，以非常恭敬又沉默的姿态等着凯瑟琳说话……或者说等她施加手段。

凯瑟琳看着他，昨天斯内普大概在上火车前稍微收拾过自己，整个人虽然落魄，起码还算干净。

今天才中午，他的头发已经有点开始出油，巫师袍也皱巴巴——他昨晚肯定没有洗澡洗衣服。

本来就长相消瘦又干瘪，皮肤粗糙又暗沉，人也不爱说话表情寡淡……他混在一群斯莱特林当中，真的很像混入天鹅群的灰头鹅。

不知怎么的，凯瑟琳眼前好像晃过一个同样黑发的男孩，同样身穿二手巫师袍，同样身形略微瘦削，同样有在某些时刻非常沉静的黑色眼睛……这一幕只是一晃眼，当凯瑟琳察觉到时，却突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刚才好像突然走神了一下。

“一点小小的建议，”凯瑟琳轻揉着太阳穴，懒懒的睨着对面的斯内普，“现在的你很难同时拥有斯莱特林的青睐和格兰芬多的友谊。”

斯内普等了很久，没想到等来的是凯瑟琳这样一句话。

他刚才一直垂眸盯着凯瑟琳的膝盖，此时才猛地看向她，终于有了一点鲜活的气息。

他想从凯瑟琳眼里看出什么，比如警告一类，但是没有，她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事实就是如此……

这让斯内普感到苦涩。

莉莉是他眼中完美的光明面，寄托了无数他心心念念的，从未拥有过的美好，他不论如何都不想放手。

就像他渴望名利一样，她和它已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难以割舍，无法放下。

斯内普都不敢想象失去她们他会是什么样，他现在只有她们而已。

“您也说了……”斯内普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收紧，他看着凯瑟琳平静的眼眸，声音干涩但坚定，“是现在很难。”

凯瑟琳不知道一个11岁的小孩为什么会有这么复杂的眼神，介于寂静与安静之间，前者是辽阔无垠的无望，后者则是纤细坚韧的希冀。

她不由得正视起这个她先前其实没怎么认真留意的小孩。

才11岁，他跟莉莉的感情就这么好？

“你知道，斯莱特林学院现在歧视麻瓜血和混血是大趋势吧？”她问，“你跟莉莉做朋友会让你在斯莱特林本就不好的处境雪上加霜，你清楚吗？”

斯内普平静的说：“我知道。”

“但你坚持？”

“是。”

凯瑟琳看了斯内普半晌，确定他真的明白，也真的确定。

她有几分不能相信的问海尔波：【宝贝，你听他的心跳声，快还是慢？】

【唔？慢慢的？】海尔波懵懵的看凯瑟琳，【主人心跳比他快。】

【……好了，你吃东西吧。】

凯瑟琳重新靠进沙发里，再次看着沉默的斯内普，她意识到自己的建议无用，甚至……无知？

这个男孩看起来要为了另一个人违背自己的天性，作为一个聪明的斯莱特林……这可真矛盾。

“那么换另一个建议，”凯瑟琳说，“或者说要求。”

斯内普本就端正的坐姿变得更紧绷，他分得清楚“建议”和“要求”的区别。

凯瑟琳说：“希望斯内普先生每天都维护一下自己的个人形象，尤其是，个人卫生。”

斯内普黑沉的眼睛瞪大一瞬，脸陡然爆红。

他整个人都开始坐立难安，好像身下的沙发突然变成刑具，想走不敢、不能，留下又无比羞耻。

凯瑟琳当然看到了这一幕，这本不是她该管的事情，也没必要说出口来让一个孩子难堪。

或者她完全可以找别的理由或者更含蓄的提出来，但是……

她没有多说，只是安静的看着斯内普，以平静但不容反驳的语气问：“听懂了吗？”

斯内普的脸红得像是要爆炸，声音似乎是从天外传来，他听到自己说：“是。”

凯瑟琳挥手表示他可以走了，看着斯内普僵硬又快速离去的背影，待到门关上的一刻，她突然伸手开始扒拉头发，不停将头发扒到脑后，连续好几次，将自己精致的头发都弄得凌乱起来。

海尔波游到她面前，探起身子蹭蹭她的脸，【主人，不开心？】

它太着急了，忘记自己刚刚吃过东西，脸上粘了油渍，这一蹭，蹭得凯瑟琳的脸也脏了。

【你这个小家伙……】凯瑟琳捏住它的小脑袋把它推开。

海尔波仍然担心地问：【主人，为什么不开心？】

凯瑟琳刚发现自己无意识的深吸呼吸了好几次，海尔波黑珍珠一样的眼睛一直担心地看着她，那里面是她烦躁的身影。

她忽然想起海尔波这类蛇怪的习性：在极端饥饿之下，它们除了主人，什么都会吃，包括自己。一直吃到失去理智，才会去吃自己的主人。

当吃掉唯一的主人，它们也将完全堕落，奔向死亡。

它们的世界里主人的重要性超越一切，就如海尔波现在这样，满心满眼只有她，只是她。

她根本不需要羡慕别人，因为她也有这珍贵的“爱”。

心情豁然开朗，凯瑟琳揉揉小蛇怪的脸，拿出手帕给它擦擦，【现在没有不开心了，谢谢海尔波。】

海尔波眯着眼睛乖乖被擦擦，脑袋随着凯瑟琳的动作无意识地蹭她的手。

然后用非常乖巧的模样说着非常凶残的话：【如果有人类让主人不高兴，主人告诉海尔波，海尔波去吃掉他，一定干干净净，不让人类发现。】

【乱说话，】凯瑟琳戳戳它的脑袋，【我没有因为斯内普不开心……嗯……其实是他被我弄得不开心吧。】

海尔波一脸懵懂，语气笃定：【他不开心就吃掉他。】

凯瑟琳被它逗笑了，亲亲它的小脑袋，【我是有点看不惯他忤逆本能去追逐莉莉……唔，大概……因为我有点嫉妒？】

她最后的声音几不可闻，海尔波眨眨眼，傻乎乎地问：【那海尔波去吃掉莉莉？】

【都说了别想着吃人，】凯瑟琳更用力的点点它的头，想把它点开窍似的，【我是觉得这样的感情很美好，知道吗？】

【一个斯莱特林，违背天性，忤逆本能的去追求虚无缥缈的友谊，多有趣啊。】

海尔波两眼写着茫然，但努力跟上凯瑟琳的脑回路，试探性地问：【那主人喜欢的话，为什么还让他不高兴，让他难过？】

【我一直在帮他了不是吗？维持友谊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至少在斯莱特林学院，他能好过一点。】

海尔波用尾巴尖尖挠挠脑袋，【他把自己弄干净一点，就能在斯莱特林学院好过吗？】

【首先，他不能太格格不入，本来就不会说话不爱交际，再不修边幅，哪个十多岁的小孩子愿意跟他做朋友？其次，退一万步，他真不乐意跟人做朋友，好歹别像今天一样，本来也算好意，结果所有人都恼恨他……】

【那主人不是帮他圆回来了吗？还给他留午餐！】海尔波还记得主人给他单独留食物，都不许它碰呢！

凯瑟琳无语的直戳海尔波的脑袋，【是啊，万一我以后要经常帮他收尾，他好歹得把自己收拾干净，免得我都不舍得把你给他照顾了。】

海尔波疑惑歪头：【照顾海尔波？】

【你没发现昨天我把你交给他照顾，周围的人都快吓死了吗？】凯瑟琳笑，【在他们看来照顾海尔波可是个恐怖的苦差事。】

海尔波顿时瘪嘴，犹犹豫豫的问：【那、那主人呢qAq！】

不等凯瑟琳说话，它赶紧表忠心：【海尔波可以少吃一点，会听主人的话qAq！】

凯瑟琳被它逗得大笑起来，【笨蛋海尔波，我当然不会害怕你，你是我的宝贝啊！】

【那主人还把海尔波交给他照顾……】海尔波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因为主人真的会嫉妒啊，】凯瑟琳亲亲它冰凉的脑袋，【我希望他真的可以坚持下去，又怕他会坚持下去。】

多疑者渴望赤胆忠诚。

无爱者渴望一往情深。

【我真是太好奇了……】凯瑟琳低喃，【我们就看看他会变成什么样吧。】

《霍格沃茨，一段校史》上说：霍格沃茨总是会帮助那些值得帮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