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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黎明黑暗

“父亲,是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吗?”王淳一边研墨,一边小心问道,“为什么弟弟不能听呢?”

“他还是个小孩子,而你是我的长子,也要负担起责任了,如果…”说着,王截整了整儿子的玉佩,“好了,你随我来。”

王截拉着王淳,向书房后面紧走几步,走到一处小榻前,掀开铺盖,本是一块完整的木板,不成想掀开木板下面竟还有一块弹板,扣开弹板,一条深不见底的密道赫然在眼。

“父亲,这是…”王淳不禁瞪大了眼睛,他从未想过,家里还有这么大的工程。

“这是咱们家的一条后路啊,”王截这时还不忘打趣,“自虞朝倾覆以来,我就一直安排亲兵在挖这条暗道,顺着走下去,可以一直到咱们西郊的庄子上,那边自有人接应你。”

“父亲,可是…可是我什么时候才用得上这样的密道呢?”王淳这样的贵公子,哪里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也要钻地洞呢?

“快则十日,慢则一月,皇家大事必发,到时候,皇家必定召我进宫,我一走,你们就马上从地道去西郊庄子上,明白吗?”王截一边说,一边开始在墙壁的地图上摸索,“然后,就在庄子前的驰道上等,你孟叔叔势必会率军从驰道进城。如果一日没有等到,你就快马西行,和你孟叔叔会在驰道上碰面。”

“孟叔叔不是在怀朔御边吗,怎么,皇上也让他回京吗?”王淳听父亲刚刚没提孟叔叔,以为这一动作也是皇家的安排。

“你想的太简单了,刚刚不是让你研墨吗?拿笔来吧。”王截起身说道,“这几天也准备准备吧,这个事,别和你的母亲、弟弟说。”

“是。”王淳递过毛笔,行礼后退出书房。

又是王截一个人了,他拿着毛笔,思考了一阵,在小纸条上写下几行字,又从后厅厢房取过一只信鸽,把纸条在鸽子腿上系好之后,亲吻了信鸽,“去吧,到怀朔去,看看是你的翅膀快,还是皇家的快马密报快。”说完便放飞了信鸽。

看着鸽子向着西边越飞越远,王截也算是喘了一口气,慢慢在小榻上坐下。片刻之后,又猛然起身,像是若有所思。

他推开书房侧面的小门,原来这里还有一间祭室。里面有一座神龛,上供稷教神像,立着“东岳大帝之牌位”,想必这是王截代表的禾族人心中的至高神只。

“东岳大帝在上,受王截一拜,”说着便在神龛前敬香,礼拜,“皇家不知怎么,来中原之后笃信浮教,我只好请您屈尊来到我这陋室,接受我们的祭奠。”王截双手合十,喃喃自语道,“请您保佑怀朔回京这一路不要下雪,让我的好兄弟孟翦快点回来。”

说完这些,王截起身后退,准备关上祭室房门,“但南方倒是可以下点雪。”王截摇头笑笑,关上了祭室大门。

幽州京师这边算是表面上平静了几日,先任它暗流涌动一阵,王截的信鸽,却是已经飞到了怀朔前线。

“父亲,王伯伯的密信到了。”只见一骁勇小将立在怀朔军营大帐内,此乃孟翦的儿子孟贲,他一身白盔白甲,身形矫健,面孔刚毅俊朗,但却不全是禾族人模样,年纪不过二十岁上下,却颇有少帅之风。

“贲儿,快拿过来吧,”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大帐正中坐的这位将军,年纪正值壮年,约莫四十来岁,想必是常年在外征战,身强体壮,有点将军肚,但远离朝堂,烦心事不挂在心怀,精气神反倒比整日在京城的王截更好。皮肤有点儿黑,但配上三柳长髯更显武人风范。双目炯炯有神,发髻扎的一丝不乱,足见这又不是一位莽撞人,倒是有几分儒将风范了。想必这就是王截日思夜想的好兄弟,大夏征西将军,孟翦。

孟翦接过密信,两眼一扫,说道,“贲儿,随我到后帐来,”说罢,便把密信烧掉。

“父亲,怎么了?”刚刚步入后帐,帐内只有父子二人,孟贲就等不及发问。

“你王伯伯信里说,皇上身患重疾,可能要撑不住了。”说完又望了望帐外,“你母亲最近并未来信,看来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或者至少不知道皇上病情已经如此严重。”

“是,舅舅身体不好,母亲理应知道,如果是大事将发,也必定会飞鸽来信,想必这次皇上是密告王伯伯的。”孟贲望着父亲,“父亲,您准备怎么做?”

“拔拔海日京中眼线众多,咱们知道了,他估计也知道了。而且皇上为了稳住狄族大臣,势必也会召拔拔海日回京。我是怕…”

“您是怕拔拔看不惯二皇子和禾族人走的太近,会趁皇帝新丧,直接火并王伯伯和二皇子?”

“不,皇上急召拔拔海日进京,就是要让他稳住局面,确保认定的继承人上台。对于拔拔来说,大皇子,二皇子,谁当皇帝都一样,”孟翦看着满脸不解的儿子,“不论谁当皇帝,他拔拔氏都是狄族第一高门,他要的是绝对的权利,我怕的是他先于我们赶到京师,趁着局势混乱接管皇城,这样他大权独揽,我们就势必也被剪除。”

“是啊父亲,那咱们快整顿兵马,大军撤回幽州吧。”孟贲说着就戴上了头盔,似乎马上就要策马东归。

“儿啊,你想的太简单了,我们全线退守,即便保住了新君即位,但是前线失守,新君一定会感激我们吗?而且我们六万兵马,现在又是隆冬,赶回幽州要多长时间?”孟翦笑道,“你啊,还是改不了这个急性子。”

“其实,我只是担心母亲和妹妹们的安全,她们在京城独居,咱们那些亲兵哪里挡得住拔拔海日的精兵强将,”孟贲眉头紧缩,“当然还有姑母,她这些年深居宫中,如果皇上真的驾崩,也指不定那些狄族大臣会使出什么花招。”

“是啊,你母亲和妹妹,我倒不太担心,毕竟你母亲是皇上的亲妹妹,不论谁上位,都不敢对自己的姑姑下手。幽州只要不大乱,家里的亲兵也能抵挡一阵子。”孟翦掰出两根手指头,“你姑姑也是个苦命的人,她这已经是两次守寡了。那年她十几岁就召进宫中,嫁给前朝太子,狄族人来了,亡了虞朝,她又嫁给狄族皇子,后来我想着这位皇子当了皇帝,她也算是安稳了,没成想这…她这又守寡了。我能帮她的太少,只能帮她养大她唯一的女儿,这前朝的公主,算是她唯一的念想了。”

“唉,父亲,您快定个章程,咱们即刻回京吧,别让拔拔海日抢了先机。”孟家公子急得直跺脚。

“分出一万精壮兵马,卸下辎重,明日即刻启程,先沿阴山北麓东行至武川,自武川翻过阴山山口,之后咱们就一路无阻了。”孟翦指着地图安排道。

“是,父亲,我这就去安排,明日一早,我就随您快马回京。”孟贲在一旁抱拳拱手。

“不,你留下来镇守前线,我带一万兵马回京。”

“为什么呢?父亲!”

“虽然现在是冬天,水草不丰,芮族人动作不多,但也指不定他们会不会出此险招,如果你不在,前线几位将领便会群龙无首,没人拿定主意,而你就是这个拿主意的人,而且…”孟翦咳嗽两声,“而且京城此番震动,必多凶险,如果我和你王伯伯遭遇不测,你还可反攻或自立门户,我们已经亡国,万不可灭种啊。”

“这…是,父亲。”孟贲本想反驳,但感到大任在肩,便也只好服从。

怀朔的太阳从阴山上落下,最后一抹夕阳照在孟字军旗上,军营里静悄悄,大军早已安歇,第二天他们就将兵分两路,朝着不一样的方向开进。

又是一只信鸽飞来,只不过不是王截放飞的那一只,这次是落在了湘州的军营大帐内。

一双大手接过鸽子,取下密信缓缓打开,看信人留着长髯,但已经有些花白,鼻梁笔直高挺,双目深邃有如猎鹰,眉头微锁,头戴金盔,身着金甲,虽然已经五十岁出头的年纪,但依然可以看出当年的英气和勇力。这便是大夏大将军,此番在湘州平定起义的拔拔海日。

“信鸽还是比皇家的密报快啊,”拔拔叹道,“只不过湘州远过怀朔不少,想必孟翦已经启程了。”

“老哥,你就别说那有的没的了,是不是我大侄儿来信了?信里有啥好事?”说话的是这次平定起义的副统帅,皇上达奚牧仁的亲弟弟达奚哈达,此人身穿黑盔黑甲,体型肥胖,看来常年在外,仗是没打多少,饭却没有少吃,年纪看着比拔拔海日小了几岁,他见帐内只有二人,便在帐内席地盘腿而坐,一边饮酒一边吃着酒菜,颇无礼数,王家二公子说他是大老粗,看来也是无疑。

“是你的大侄儿来信了,皇上可能要不行了,急召我回京。”

“急召咱们回京了?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看来是兄终弟及,皇上要传位于我啦!”达奚哈达摸摸嘴上的油,放下酒杯笑道。

“是召我回京,不是召咱们回京…”拔拔海日无奈的以手扶额,“我劝你也别有这个想法,皇上嫡出的孩子不多,已经成年的只有两位,此番势必是传位于大皇子和二皇子中的一位,你先考虑考虑会传给谁吧。”

“那当然是传给我的大侄子了,你看现在皇上的密报还没来,大皇子的密信就来了,这不明摆着嘛,咱们朝里的狄族大臣,除了极少数舔屁沟的货,学着禾族人舞文弄墨的,不都想着大皇子荣登大宝,咱们再回代都呢嘛,”达奚哈达又喝了一口酒,“老哥你呀,谁不知道你是咱们狄族第一高门,你怎么就不能给句准话呢?这么多年来,大皇子和你亲近,你总是不冷不热的,就不能和他站在一个队里吗?”

“皇上多次明令禁止结党,皇上看你是亲弟弟,无非嘴上说你几句,从未加罪于你,而我是大夏的大将军,你是想让我带头违抗皇命吗?”拔拔冷冷的白了达奚哈达一眼。“你也能看出来,皇上心里对王截那一套是喜欢的,他要的是休养生息,成万世基业,可大皇子一心想着回代城,想着围场打猎,恐是已经失去圣心了。”

“那你想怎么样?看着二皇子继承大统,把王截,孟翦那一群禾族大臣捧到天上去,然后把你这个三代功勋大族踩在脚底下?”达奚哈达和拔拔海日共事三十余年,倒也看得出海日的心思,“我倒是无所谓,当个闲散大人罢了,只可惜了你这个一心为国的大功臣。你就真忍得了?”

“唉,好吧,如果大皇子即位,当然皆大欢喜,如果赶到京城时,谁都没有登基,遗诏也没有告知天下,我也可以帮帮他。但是…”拔拔海日摸了摸腰间的金质天马腰牌,“但如果二皇子已经正式登基,我会跪地叩首,侍奉新君。”

“唉,真不知道你怕什么,那个阿六,不是和你亲的很吗,他管着御前侍卫团,悄悄把二皇子杀了不就完了,”达奚哈达说这话时眼睛都没眨,似乎杀个人对来说就像踩死个蚂蚁一般。

“你这时候倒知道利用起阿六来了,三十年前咱们同为先锋,攻打狄族步六孤部,他们都已经投降,我去接收牲畜的功夫,你把步六孤部男丁杀的一个不剩,我回到步六孤部大帐里,一个五岁的小男孩抱着我的大腿让我救救她妈妈,我看到那个女人跪在你面前,求你饶她一命,”说到这里,拔拔也不禁攥紧了拳头。“我赶紧把那个男孩儿带到帐外,你却把他的母亲先奸后杀,到今天,阿六都以为他母亲是为他父亲殉葬自尽的!”

“好好好,你清高,你也和那群禾族人一样,你也和那些禾族人一起舞文弄墨,翩翩起舞去吧。”说着达奚哈达摆摆手,比划出了女人的手势。

“我们狄族人的勇猛当然不能丢,但禾族人好的东西,我们还是得学,我们没有文字,如果不学禾族文字,今天这个密信让鸽子说给我听吗?”拔拔海日指了指蹲坐在帐顶的鸽子说到,“禾族人的贪婪,无耻,逃避,我当然不会学,但这些你倒是没少学吧。”

达奚哈达一时被说的哑口无言,帐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报!报告二位将军,生擒数百起义军,已经都捆绑好围在帐外了,请问怎么处置?”原来是一个小校前来报告战果,倒是打破了这尴尬的安静。

达奚哈达故意不说话,斜眼看着拔拔海日,似乎是要等着看个大笑话。

“我们的将士此役伤亡多少?”拔拔海日问道。

“报告将军,此役我军战死一百三十人。”

“嗯…将门外的起义军,男子身高高过车轮的,全部就地诛杀,女人和小孩拉到湘州南部开垦荒地,以供粮草。”拔拔海日琢磨良久,缓缓说道。

“哈哈哈,”拔拔语音刚落,达奚哈达就大笑起来,“这才是我的老哥,才是我狄族第一高门的拔拔大将军啊!”

“好了,将士们的死得有人承担,我们要回幽州,也得震慑逆贼一段时间。”拔拔海日可能是为了掩饰尴尬,故意摆弄起桌上的令牌来,“明日起,指挥权交由副将,你随我带五千骑兵,火速赶回幽州。”

时间过去半个多月,年时已经进入了十二月,幽州城还是静悄悄的,没有军队从南边或西边赶来,只有逐渐寒冷的天气和不时飘落的小雪,似乎暗示大事将要来临。

王截站在书房的回廊下,看着天边的阴云,感受着从西边裹挟着雪花吹来的寒风,如同锉刀摩擦着双颊。一点寒冷对于这样一位宦海沉浮二十多年的老臣来说算不得什么,倒是最近的安静让他难以心安。自皇帝上次秘密召见他后,皇城就处于半封闭状态,皇上不再公开召见大臣,大事小情,均用诏书转达,王公大臣谁也没有见到皇上,其病情如何,谁也不得而知,不过丧钟未响,看来皇帝还在坚持。好消息是拔拔海日的大军未到,可坏消息是孟翦的大军也没到,这一切的不确定性,让王截心里的大石头难以落地。

“这东岳大帝也不给面子啊,”王截掸了掸头顶的雪片,喃喃自语道,“京城以西还是下雪了,要是夏天的时候,一千多里路,半个多月的时间,急行军也该回来了。”王截搓搓手,又望了望天,“希望别再下雪了吧,也不知道老孟他们到哪里了。”

“老爷,廊下天气冷,您还是回屋歇着吧,我正好给您送水来了。”王截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原来是管家王福来了。

“也好,大福,咱们一起进屋吧,正好咱们也聊聊。”说完,王截拍了拍王福的后背,二人走进了书房。

“最近保儿的婚事还顺利吧?”王截知道王福的儿子,名叫王保的,上个月刚刚操办了婚事,便拿来闲谈。

“是,一切都顺顺利利,也多亏老爷您的帮忙,婚事才能办的这么风风光光的。”王福一边给王截添茶,一边低头说道。

“这是哪里话,我除了按理多给了点喜钱,也没出什么力啊,保儿这孩子挺好,我也看着他长大的,这点事不足谢的。”王截笑笑,喝了杯中茶。

“我替保儿谢谢您夸奖,现在这年头,不都讲点门庭吗?我们这样寒酸出来的,虽说这些年承蒙您和老太爷照顾,赚了些钱,但那些有名望的士人,谁愿意来捧场啊?多亏了您亲写请帖,才让婚宴上高友如云,我怎么能不谢您啊!”王福放下茶壶,毕恭毕敬的说完。

“哦,是这样,”王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对了,姑娘家还是找的是昔族的吗?”

“没有啊,我那儿媳妇是禾族的,稳稳当当的一个好姑娘”,王福有点疑惑的看着王截,不知为啥他会问出这个问题。

“哦哦,那也好,那也好,我知道你是昔族人,我记得我父亲那个年头,似乎婚配和族类还有点讲究。”王截扶了扶太阳穴,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哎,老太爷和您,都是高门大族,婚配当然得注意,如果禾族娶了昔族,那就势必得是强强联合的,如果禾族人娶了禾族人,也得是门当户对的,您说这是看族类,但不还是看的是个身份嘛?”王福说完给王截添上茶,“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还穷讲究个啥,不过就是老祖宗给留了个禾、昔的族名罢了。比如您上街上看看,您分的清谁是昔族,谁是禾族吗?都是长的一样的面孔,说的一样的话,管他是什么族呢。不过就是老祖宗当年一起打了天下,都想给自己留个名字罢了。”

“也是,之前朋友来家里,还批评我,逼你家改姓王,不合禾门大族的作风,”王截笑了笑,“可你是自幼就姓王,来我们王家当管家,纯是巧合啊!姓氏都已经相同,又哪分的清你我呢?”

二人说完一起哈哈大笑,王截紧绷的心,也稍微松快了一些。

不觉天色已晚,王截和夫人已经安寝。可能是下午和王福聊的开心,多喝了几杯茶,也可能是确有心事,王截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老爷,还在为皇子即位的事情担忧吗?”一句平静而温和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说话的便是王截的结发妻子,人称莫夫人。莫夫人原名莫心,自十八岁和王截喜结连理以来,到今年也已经二十五个年头了。

“是啊,睡不着,可能是刚刚茶喝多了,也可能是一直想着这个事情,心里放不下,我总觉得今日要有大事发生。”王截侧过脸来,看着夫人。

“没什么可担心的,如果你要进宫,我就拉上淳儿,异儿,往西郊庄子上避难去。”夫人也转过脸来,望着丈夫,“你那条书房密道,不就是等着这个时候用的吗?”

王截不禁瞪大了眼睛,“淳儿都和你说了?我原本是不想和你说的,不希望你太早卷进来…”王截低声说道,但还是透着点不可思议。

“没有,你错怪淳儿了,且不说密道的事情我原本就知道,你进宫后就约儿子们在书房说话,后来又把老二支开,我那时就都明白了。”莫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安抚着自己的丈夫。

“好,那也好,我把计划都告诉淳儿了,他也不小了,到时候你们一定多多保重,”王截沉吟再三,继续开口道,“这件事情凶多吉少,如果我没法全身而退,夫人,你和两个孩子…”

“老爷,你放心,如果真是如此,我带着两个孩子到西郊后,径直向西迎接孟将军入城,幽州稳下来之后,安排好两个儿子,我自知该如何。”莫夫人拉着王截的手,缓缓说道。

说道这里,王截也已经听出来了夫人的意思,二十多年的往事涌上心头,不禁留下老泪,“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才十五岁吧,那时你在太子殿里当侍女,后来过了几年,你嫁到家里,可是我…这些年,苦了你了,如果确有来世,下辈子我再加倍还给你吧。”

“老爷,不用说这些,当初您以禾族第一高门嫡长子的身份,愿意娶我这么一个宫中侍女,我早已是感激不尽。这二十五年来,您不纳妾,对我不离不弃,即便您待我之情可能和一般男女之情有别,我这几十年来也心甘情愿。”夫人一席话,王截听后愈发止不住泪水,双手紧紧握住夫人的手指,顶在自己的额头。

“好了老爷,夜深了,您快快休息吧,指不定明天还是不是这么风平浪静呢。”夫人拍了拍王截的后背,王截的喘息声也逐渐平和。

月上中天,时间已过子夜,一声叫喊划过王府:“老爷,老爷,传诏宣您疾速入宫!”说着,家奴已经跑进后厅,立于寝室门侧了。

“看来所猜不虚,大事将发了!”王截原本就没有睡着,此时腾的坐起来,对夫人说道,“一切如刚刚所说,你们多多保重。”

“好,换上官服吧,”莫夫人一边说,一边给王截套上官服,“你自己多多小心,我记得住,如果鸡鸣之后,丧钟还未响,我们就逃往西郊。”

王截挽着莫夫人的手,并肩从后厅走向王府大门,王淳,王异已在门口站好,家奴们也都列在门侧,望着王截步入前厅。

“淳儿,收好皇上的诏书,冬日用火,万万要小心。说不定一会我就会叫你即刻入宫。”王截当着来接人的御前侍卫大声说道,“夫人,注意听着点鸡鸣,冬日贪睡,别让两个小子误了功课。”

说毕,王截冲着御前侍卫拱手,“将军,咱们快走吧。”便上车向皇城奔去。

深夜的幽州,王截的车队如同一条火蛇,向皇城蜿蜒而去。殊不知幽州西郊,南郊,也有两支快马精兵,正星夜向京师赶来。几方人马,正火速向幽州皇城收束,就像这座城池十五年前所经历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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