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远走南境
定睛一看,原来是步六孤前来解救。毕竟阿六是御前侍卫统领,掌管整个宫城的防卫,达奚苏合只好放手,站起来笑道,“这是什么风,把将军吹来了?”
步六孤拉起孟太妃,掩到自己身后,继续斥责道,“王爷,你今天所做,我能不来吗?”
“唉,阿六你也是狄族人,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你怎么都忘了?这些女人,本来就是夫死从子嘛。”达奚苏合反而引以为傲,真是应了那句“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一点也没忘”。
“哼,皇上也是狄族人,你想想皇上知道后会怎么处置你吧。”步六孤继续质问道。
“好啊,你去让皇上下令惩罚我吧,”达奚苏合继续飞扬跋扈,“到时候这件事情在京师传开了,我在交州天高皇帝远,看看是孟大将军难堪,还是我这个闲散王爷难堪。”
步六孤见达奚苏合已经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接着说道,“看来您还是觉得交州不够热啊,要皇上把您封到朱崖洲,一辈子放逐在一个孤岛上,才愿意罢休吧?”
达奚苏合听到这里,确实有点害怕,原本交州已经非他所愿,要是真被阿六说中,放逐到朱崖洲,一辈子估计也没有机会反攻回来了。于是服软道,“哈哈,看来步六孤将军也是认了禾族那一套,那你把太妃带走就是,我和王妃,这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步六孤将军看了一眼孟睐,已经是哭的梨花带雨,好生心疼,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是皇上明旨赐婚,不可能再把孟睐也接走。只好再次威胁苏合,“王爷,王妃的事情我管不了,但我劝你想清楚,现在驻守宁州的部队将领,都是当年孟将军的部下,如果孟将军起了雷霆之怒,宁州到交州可不算远,如果真起了纷争,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是没有可能。”阿六说着,达奚苏合脸上的跋扈逐渐消退,“对了,还有广州,禾族高门不少都搬到那边去了,庄园部曲佃客无数,其中也不乏武艺高强的死士,孟将军在禾族中的地位你是了解的。以后您在交州,晚上出门可要多加小心啊。”
达奚苏合的脸上已经划过了一丝恐惧,便没有再搭话。
该说的也说完了,步六孤拉上太妃,径直出门而去,留下正在慌神的达奚苏合和浑身颤抖的孟睐。
这个夜晚对于孟睐来说,注定是煎熬而漫长的,希望这场噩梦不要维持太久。
步六孤这边也护送孟太妃回到了寝宫,太妃对阿六千恩万谢。
“太妃这是哪里话,保卫宫城内皇家人员,本来就是我的责任,”阿六望着太妃说道,“只是我没想到达奚苏合会如此过分,我要将此事禀报皇上,处置达奚苏合。”
“唉,你即便告诉皇上,估计也不会怎么处置他的,”孟太妃叹气道,“你想想,达奚苏合是皇上的亲哥哥,他把这样的丑事公布出来,皇家的颜面何存呢?而且狄族也确实有收继婚的习俗,只不过皇上继承了先帝,不搞这一套,但那些老牌的大贵族,未见得也这么想吧。”
“好吧,但我还是要将此事禀报皇上,不能让您就吃这个亏啊。”阿六还是有些不甘心。
太妃见阿六主意已定,只是点点头,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阿六便出门而去,一场闹剧算是告一段落。
达奚苏合和孟睐的婚礼已毕,过了没几天,刚刚出了正月,达奚苏合就准备前往交州就食了,皇上也特地说要前来送行,毕竟这一送,是送走了自己的一大心病。
这天清晨,幽州的二月还很寒冷,达奚苏合的家奴,亲兵们已经在幽州城南门列队整齐,达奚苏合也骑在马上,望着城内。等待皇上检阅后,这支队伍就要即刻启程了。
从清晨等到了晌午,皇上也没有露面,在南门外同来送行的达奚哈达和拔拔海日,也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老哥,皇上莫不是把这个事情忘了吧?这都等了半天了,连个人影都没有。”哈达看到了饭点,本来就饥肠辘辘,发起了牢骚。
“看来是前几日王爷无礼太妃的事情已经传到了皇上耳朵里,皇上这是故意难为王爷呢。”拔拔海日已经多少看出了端倪,小声说道。
“不就是一个收继婚嘛,我父王也是这样做的,不过就是我大哥把路子带偏了,现在搞得像犯了错似的。”在达奚哈达心里,看来这真的不叫个事。
“但新婚之夜还要来这一套,我听说还逼迫王妃在一旁观看,就实在有些过分了,我怕孟翦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拔拔海日多少还是贵族出身,有些廉耻之心,从他的语气中也透着对越王的失望,“走吧,皇上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来了,越王远走交州,只能放长线等大鱼了,我们眼前的事情,还是得先忙起来。”
说罢,拔拔海日,达奚哈达和达奚苏合行礼道别,留达奚苏合及其部下继续等待皇上的到来。
达奚苏合就这么干等着,直到日头下落,已近黄昏,终于从城里出来一位低级的礼官,对众人喊到,“皇上今日身体有恙,虽心意愿往,确实无法支持,特来告知,请王爷即刻启程吧。”
达奚苏合一拳狠狠捶打在缰绳上,一言不发,调转马头向南跑去,这支队伍开始了漫漫交州路。而皇上此时,正站在皇城南墙楼上,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
达奚苏合这一行交州山高路远,让他们先走着,我们暂且不表。
原来在幽州城南门偷看的,远不止皇帝一人,王异这小子也偷偷摸摸躲在南门外观望,等到夕阳西下,孟睐的车队越走越远,直至看不见,王异才带着一肚子的不甘往家走,一路上也没少撒几滴少年英雄泪。
回到家里,王异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对谁也爱搭不理,往自己的卧房一躺,回忆着和孟睐的点点滴滴。
本来不想还好,越想越觉得难过,竟然动了要去英雄救美的心思,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朝父亲王截的书房跑去。
“父亲,我要参军!”王异像是发现了什么救命稻草,激动的把刚刚难过的情绪一扫而空。
王截本来正在读书,听到儿子的话,翻眼皮看了看他,“哦,要去哪里当兵?”
“去交州,我要去平定南境,击溃蛮族兵,开垦良田…”王异恨不得把前朝几代人都没干的事情全都干了,或者说是把他能想到的大事全说了。
“咱们在交州没有驻兵。”王截冷冷的说,但这一句话基本是断了王异这条心,“你自己单枪匹马去吧,别忘了带地图。”
“没有驻军!那孟睐去了不是羊入虎口?”王异一着急把自己的真实目的说出来了。
“傻孩子,如果交州是好地方,皇帝能让达奚苏合去吗?交州潮湿炎热,狄族兵根本不去。我们昔族禾族兵去了,没多久也逃亡的差不多了,久而久之,也干脆不驻军了。”王截站了起来,背着手走着,接着说道,“现在就这么羁縻着,封了当地的蛮族部落长老为交趾王,也是时叛时服,真正朝廷的人就只有几个钱粮官,负责收收税。”
“那我…那我怎么才能去救孟睐呢?”王异倒也是不忘初心,一直念叨着。
“你如果真想当兵,就去怀朔找孟翦叔叔,她已经送走了女儿,想必不久也会起身前往驻地,”说起孟睐,王截不禁叹了一口气,“孟睐这孩子,也是不容易,从小没受过什么罪,这就要远赴千里之外,丈夫还是这么一个粗鄙之人,盼着广州的旧相识们帮帮忙吧。”
“对了父亲,我去广州吧!”刚刚听到父亲提到广州,还有不少旧相识,他便想着先仗着自己的身份以广州为根据地,再找机会实现他英雄救美的梦想。
王截看了看二儿子这势在必行的样子,便说道,“哦,这个月底广州的副将就要回那边就任了,我给他打个招呼,你和他一并前往吧。”
王异完全没想到父亲就这样答应了他的请求,谢过父亲后,喜出望外的跑出书房,琢磨他的宏伟计划去了。
王异出门,王淳进门,两人擦肩而过。大公子向父亲行礼后,虽然还是一脸忧郁,却也不乏关切的问道,“父亲,广州虽有咱们禾族驻军,但也毕竟路途遥远,您就放心让弟弟去了?”
“在我心里,我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让他走。但你看这幽州局势,你孟叔叔刚刚立了大功,女儿就被嫁给死对头当人质,这怎么能不叫人心寒呢?我琢磨不透现在这位皇上,谁知道下一个倒霉的是谁呢?”王截轻轻拍了拍桌子,“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本来你也应该出走,但已经封了官,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即便你弟弟不提,我也要想办法把他送走,正好他也愿意,就让他去吧。”
“广州路途遥远,蛮族人也多,弟弟还是得多加小心才是。”王淳还是放心不下。
王截脸上划过一丝微笑,便转移了话题,“最近看你抑郁非常,不去和元儿告个别吗?”
“嗯…我明晚就过去”,王淳说的轻描淡写,但也斩钉截铁。
转眼到了第二天傍晚,王淳还没到孟家府邸去,王截倒是先行一步 ,已经坐在孟家的会客厅中了,桌上摆了几个菜,一壶酒,并没有多么铺张,想必就是好友之间的一般聚会,围桌而坐三个人,屋内除此之外也再无其他人了,想必席间是有要事商议。
除王截和东家孟翦外,还坐着一位军人模样的男人,岁数将近四十,虽比王孟二位年轻,但也相距不多。他背靠门坐着,想必朝中位次要比另两位低些,身量不高但体格精壮,一看便也是常年征战的将领,再打眼往脸上一看,刚毅的四方大脸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老朱啊,这些年我看你脸上这道疤,是越看越习惯了。”孟翦最近心情不佳,有老友来聚会,难得来了一句玩笑。
“唉,我这一道疤换了一条命,也让我一辈子记得谢将军。”说话的人名叫朱巡,现任荆州驻军副将,也是过年回家探亲,不多时就要南下返回荆州。当年幽州破城之时,朱巡本是谢法麾下的先锋,在北城破门时,原本是负责撕开围城打乱敌情的,但突围成功后很快城破,这支先锋直接在城外被俘了,脸上的疤痕就是突围时所赐,但也正是因为这次突围,让朱巡成了谢法部下少有存活的将士。“当时我们突围本想吸引攻城兵的火力,没想到北门城破,大军直接进城了,我们没有吸引到主力部队,没能和谢将军一起战死在城门,我也是苟活于世啊。”
“唉,不说这些了,谢将军那个孩子,后来有消息吗?”王截之前提到过谢将军的女儿,他还在寻找最后的希望。
“很可能是在乱军中被杀了,谢夫人当时已经不在人世,这个孩子当时便抱在军营里,当时破城一片混乱,确实下落不明。”朱巡喝了一口酒,“不过也不一定,先帝达奚牧仁确实有仁慈之心,他把全城找到的孤儿都暂时养在狄族的随军团里,后来几年陆陆续续送到各个禾族驻军州郡扶养,我那里也有不少,但孩子们当时都已经几岁了,人也多,无法分辨。”
“希望这个孩子还活着吧,老弟你帮忙扶养这么多孩子,你也是积了大德啊,”王截接着说道,“我还有一事相求,请贤弟帮忙。”
“哥哥这是哪里话,我一定全力相助。”朱巡抱拳拱手道。
“好,现在我的大儿子已经要入朝为官,离不开京师,请你把我的二儿子带走,一起到荆州去,现在幽州局势昏暗不明,鸡蛋确实不敢放到一个篮子里”,王截叹了口气说道,“如果送到孟将军那里,实在太过显眼,朝中我也确无其他可以托付的人,我在此谢过兄弟了!”
“哥哥,只要您舍得,这个孩子就跟着我吧,您放一百个心。”朱巡拍着胸脯保证。
“我舍不得,但他也必须走,兄弟,这孩子就托付给你了,”王截仰头喝了一杯酒,“请问何时启程呢?”
“定的是二月十六,应该也是大国师算的吧。”过不了几日,他们就要赶奔荆州。
“唉?我们定的也是二月十六,”孟翦在一旁搭话道,“看来这大国师也是懒惰,算出一个黄道吉日还得两波人用。”
王截听罢笑笑,对朱巡道,“贤弟,在出城的前几天,暂且不要告诉王异你们要去哪里,好吧?”
三人相视一笑,大概都明白其中的含义。
“王兄,我也有一事求你,”孟翦看着王截,慢慢说到,“我那个女儿远走交州,实在怕她受欺负,你在那边的朋友,是否可有帮得上忙的?”
“老弟你放心,达奚苏合婚宴一闹,我也有所耳闻,是得先给他点颜色看看,要不他也太跋扈了些,”王截看来早有算计,“我找了一位广州的大地主干这个活儿,说出来你准保满意。”
“谁?”
“张僧!”
“这个浑人!”听罢哈哈大笑,看来孟睐的安全是有保障了,三人继续推杯换盏,我们暂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