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初入庙堂
不过两三天的光景,皇宫大殿下又站立着一人,皇上自然还是稳坐龙椅,一切都和上次问政王截一模一样,只不过台下站着的变成了拔拔海日。
皇上照例还是先寒暄客套一番,便问出了本次召见的正题,“太师觉得,今日之政,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加以改正呢?”
拔拔海日笑了笑,他自知皇上这问题前几日已经问过王截,心里已经打好了腹稿,从容的说道,“现在天下之弊,主要在于流民,小农失去土地成了流民,才会各处起义,年前我在湘州,就是如此。”
“太师所言甚是,朕想是不是可以减少税收官员人数,减少对农民的盘剥,就可以让这些流民返乡耕地呢?”皇上拿着王截的办法来试探拔拔。
“臣想着,即便钱粮官减少,税负降低,那么贵族地主们就不再兼并土地了吗?尤其是昔禾二族,地主们贪得无厌,要把这土地拴在肋条上,若是没有税收,怕也要去抢夺人家的土地吧。”拔拔海日见皇上一脸的忧郁,接着说道,“现在土地不均,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那些高门大户的土地予以平分,再重新分给流民,流民有地了,自然就会返回家乡,税收自然也有了保证。”
皇上轻抚龙椅,“卿说的不错,但朕觉得,昔禾二族本来就未必完全听命,如果再强行分了他们的土地,恐怕天下大乱啊。”
“这点我已经替您想到了,现在的大地主中,主要分为两种,一是世代为官,高门大户占有的田地,二是这几十年积累的富商,凭着钱财搜刮的土地。而这些富商,又大部分是寒门出身,最为看中贵族的身份,您授意他们捐地,再赏赐一个贵族的身份给他们,想必就会拿到不少土地。那些老贵族的佃客,看到别的流民拿到了地,自然会起来闹事,到时候这些老贵族为了颜面,不捐地也不行了。”拔拔海日老谋深算,不紧不慢的说道。
“好,好主意啊!”皇上听罢不禁拍手赞叹。
“不过皇上,臣以为这只是解决了农民问题,如果吏治问题不解决,心腹之患还在。”拔拔这才把问题引到他的重点。
刚刚还一脸开心的皇上有些疑惑,举手示意拔拔海日继续说下去。
“现在的吏治,尤其是部分高官要职,基本都被昔禾族的世家子弟占据,而且大有成为世袭的趋势,如果此事成为惯例,他们自成朋党,相互串通,咱们是万难拔除的,”拔拔看了一眼皇上,见他也是神色不安,接着说道,“您应该从寒门中提拔起来些昔禾子弟,为您效劳,先授予基层要职,再慢慢升迁,虽然此举要花几年的时间,也万不可让高官世袭之风盛行。”
皇上听完此话,又勾连起前几日王截说的分封制之语,两位重臣所言竟然如此针锋相对,不禁有些疑惑,便岔开了话题,“好,太师说的好,朕会细细想来再做定夺。前几日有人和朕建议,要建泰陵庙,还应定期举行祭祀,朕也应该亲往祭祀,你看如何啊?”
“哈哈,泰陵自是中原的圣人,若要修庙,也不是不行的,既有了庙,上个封号,日常的祭祀必也少不了。不过陛下身份尊贵,可能就不必亲自祭祀了吧,另外…”拔拔偷偷看了一眼皇上,见他也算认可,接着说道,“另外修庙之后一般必定会着所供奉人之书,泰陵的着作要翻印,但他的作品中不乏有激进推翻统治,诋毁边地民族的说法,这些不该有的糟粕,还是要考虑拿掉啊。”
“太师想的细致,这个问题交由文馆去做就好了,不用太师劳神。”皇上笑笑说道,但心里已经把此事打上了标签。
皇上见拔拔海日已经说完,便打发他道,“太师今日也辛苦了,回府休息吧。”
拔拔海日叩首行礼,出皇城而去,盘算着下一步的动作。
斗转星移,一晃到了二月二十八号,幽州的天气逐渐暖和了起来,王截和王淳都更换朝服,准备进宫觐见。
对于王截来说,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无非就是上个朝,他看着屋檐上叽叽喳喳的鸟儿,心情还算不错,问王淳道,“准备好了吧?”
再看王淳这边,就显得紧张了不少,原来今天是他第一次以着作郎的身份入宫,也就是他就职的日子,“嗯,差不多了。”王淳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父子二人出门上车,一路无话,很快到了皇城南门,虽说是亲父子,但官阶差的很多,王截下车后在大伙的簇拥下走到最前面,位列昔禾官员之首。而王淳和一众入宫谢恩就职的新人一起,排队列在最后,等待着第一次皇恩浩荡。
城门一开,大臣的队伍列队而进,经过广场,陆续进入大殿,高阶的大臣分立于两侧,把这群新入仕的臣子留在中间。
皇上在大家的注视下缓缓坐上龙椅,随着步六孤将军的指示,臣子们行跪拜之礼,两侧的大臣随后起立,留谢恩的新人们跪听圣训。
皇上看着台下跪听的人,略带一点严厉的说道,“你们都是青年才俊,是我大夏难得的人才,希望你们效忠朝廷,恪尽职守,莫负了天下人的重托!好了,都到各自的馆局报道去吧。”
“谢主隆恩!定不负皇上圣训!”又是一番叩首谢恩,这段形式走完,王淳也由礼官带领着,走到了他着作郎的办公地,文馆。
进了文馆,并非想象中繁忙的场景,空的位子很多,仅有的这几个人也散散漫漫,心不在焉的样子。
“各位同僚,在下是太傅王截的儿子王淳,今日来文馆就职的,请各位多多关照。”王淳一边行礼,一边说道,除了有人抬眼看看他,并无搭话。
这时从内屋走出一个学士模样的人,疾步上前来行礼,“哦哦王公子,在下有失远迎,多有抱歉。在下李劳,是这文馆负责的学士。”
“李学士好,看您正在内屋忙碌,不知我能帮上什么忙吗?”王淳主动搭个话,不想让自己因背景而与同僚有所隔阂。
“哦哦,不必不必,公子您只要在这外屋休息就好,这文馆中书目众多,您挑着喜欢的看吧,”说着便抽出了一本闲书递给王淳,“您过了午后就可回府忙您的事情去了。”
王淳一脸的不解,只是看看这外屋的所谓着作郎,都在翻着闲书,竟无一人在做正事。
“公子不必疑惑,这外屋都是世家大族的青年才俊,公子们也是如此的,”李学士像是看出了王淳的疑惑,便解释道。
王家虽是高门,但曲高和寡,王淳并没太多和其他士族子弟深交过,他仔细定睛一瞧,才发现有几人确实似曾相识。但那几位公子哥,都是自视甚高之辈,见到王淳也不搭话,只顾着看手里的闲书。
“李学士,请问内屋在忙活些什么呢?可否领我一观?”王淳看到屋里人正奋笔疾书,和外屋天壤之别,不禁心生疑惑。
“哦,王公子请随我来,”说着李劳把王淳领进了内屋,只见几十人并排而坐,正在低头奋笔疾书,连水也顾不上喝,“王公子,前两天皇上交待了我们些工作,要删改一些泰陵的作品,要的着急,所以我们就赶紧加班加点,这才怠慢了您。”
“泰子的作品都是传世经典,为何突然要这般加以删改呢?”王淳指着这群书虫,小声问道。
“您有所不知,泰陵的作品好归好,但有些内容不适合当今的朝廷,我们就删改一些,以适合现在的时局。”李劳不紧不慢的说,“公子在这文馆做不了几个月的,您就安安稳稳的读读书写写字,有任何需要您吩咐我就是。”
王淳双眼瞪大,竟被说的哑口无言,没想到自己入仕就当了这么个官。他气不过,走到外屋,随便抽了本书,抄书泄起愤来。
这边王淳没什么正经事做,且让他抄着书,父亲王截那边的朝堂之上,可是有不少正经事要宣布。
此次朝会,百官皆至,大伙就已经想到皇上要宣布一些大事,所以无人发话,都等着皇上先开口。
“今天让大家来,除了见见刚刚入仕的官员外,朕还有几件事情要和大家宣布,这几件事,朕已经思忖良久,前几日也和太师,太傅分别聊了许久,王卿和拔拔卿针砭时弊,给了朕许多好的建议,今日要先封赏他们。兖州加封为太傅的采邑,平州加封为太师的采邑。”听到皇上这样说,王截心中一喜,倒不是为了封赏本身,而是皇帝似乎开始行分封之制了,“不过二位都是国之栋梁,护国柱石,就不必前往就食了,这两个州的部分税收,自然会加到你们的俸禄中。”王截叩首谢恩,等着皇上接下来的分封。
“说完好事,也说说朕的烦心事,先帝在位十年,政令宽和,与民休息,不过这每年的税收还是减少,流民四起,以至于年前湘州造反,朕为此是寝食难安。”听到这里,王截心里凉了半截,本来准备听分封天下的安排,没想到皇上话锋一转,直接说到了税收问题,看来并未采纳他分封制的建议。“所以朕今天就要发出圣旨,鼓励那些地主们捐地,并把这捐出来的地平分给当地的流民。这些捐地的地主,是门第户的,要加官晋爵,不是门第户的,朕要加封他为贵族,让他闪耀门庭。”这一下正好打在了王截的死穴上,一旦有寒门地主捐地,就会成燎原之势。“当然,这各级钱粮官,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盘剥百姓。从今年起,只在县一级设立钱粮官,到时候会设置一位临时官总管,直接汇报给朝廷,谁也别想中饱私囊!”
“新朝就应该有个新气象,朕也要给天下人多一些入朝为官的机会,从今年起,在各州的府学之上,在幽州设立太学,从全国招收有才华的年轻人来学习,不论出身,也不论民族,我想定会给这个官场带来不少新生力量。”
说到这里,皇上和拔拔海日对了一下眼神说道,“这组建太学的事情,就由拔拔太师来负责吧。”
“是,臣必不负圣望。”拔拔海日行礼接过这个工作,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说到这太学啊,我想还有必要做一件事,就是供奉这文化之圣,让学生们尊师重道,心有榜样,太傅和我建议,泰陵就是这文圣,我在幽州十多年,也学习了不少泰陵的传世经典,也是深有体会。因此,今年要兴建泰子庙,重印泰子的着作,把这些祭祀的章程都固定下来,供天下读书人进行礼拜。”说道这里,皇上看了看王截,“太傅,我想无人比你更适合担此重任了,这兴修泰子庙的诸多事宜,朕就交付于你了。”
王截行礼称是,原本已经连输两局的他,终于自认为扳回了一城。
皇上又说了些鼓励和警醒之语,皆是为了这些政策可以更好的执行下去,别无他书。
等到朝会结束,已经过了晌午,王截面无表情的朝城门走,见到王淳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王截这才有了一点笑容,快步向门口走来。
“淳儿,在文馆这半日可还好?”王截似乎半是戏谑的问道。
“谈不上,您看这刚刚什么光景,我就准备回家了,”王淳也是一脸的无奈,一边扶着父亲上车,一边嘟囔,“您说这职位是兼修国史的,我今天连国史都没看见。”
“哈哈这就对了,这着作郎本就是一个给门第少爷准备的闲职,你得有这个准备。”父子二人已经在车上坐定,朝着城西而去。
“唉,我只是不知道,我们这些世家子弟在外屋享清闲,而里面房间却有不少奋笔疾书的人,他们又是谁呢?”王淳还是有些不解。
“都是些寒门子弟,他们品评不高,也做不了正式官员,就在书馆做些文书工作,混口饭吃。”王截说的轻轻松松,但又似有隐忧。
“我也想明白了,既然不给我什么正经活干,我就好好看看书吧,也不枉在这书馆里挂名,”王淳一边说,一边看着父亲,“父亲,我这里怎么说都是小事,您那边才是家国大事啊,刚刚我远远看您似乎有心事,是朝局不如您所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