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江城新贵
哈哈,我就说爹爹他猜不着吧,果然是猜错了。”王玄扒着窗台,乐呵呵的说道。
王异也是一头雾水,不过今天怎么说也是他的生日,便也没有多想,继续陪着家人玩玩乐乐,没再提这档子事。
第二天一早,王异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便找来贺拔先生,准备商量一下昨天的事情。
“先生,昨天我在白鹭楼上过生日,看到有许多人跨江而来,从穿着打扮上,似乎是浮教徒之类的人,里面也有少数几个浮教师领着,您知道这个事吗?”王异在贺拔先生对面坐定,低声问道。
“哎呀!”贺拔先生大喝一声,吓了王异一跳,王异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坐直了腰板,贺拔先生这才一脸惊恐的说道,“我忘了给您送礼了!”
贺拔先生这玩笑开的,直接把王异给气乐了,“我说老先生,咱们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我这说正事呢。”
小二和小三也在一旁抿着嘴笑,端过来茶水和点心。小二小三这时也已经二十好几了,都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
贺拔先生笑了笑,“我这不是怕你紧张吗,先和你逗一逗。”贺拔先生喝了口水,不紧不慢的说道,“就在前几天,豫州那边发生了浮教徒起义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和你汇报,我就估计有些人要往这边跑,没想到这些教徒的腿比我的嘴还快,没几日的功夫,都流窜到咱们郢州来了。”
“哦,是这样,”王异点了点头,摸了摸桌上的茶壶,“什么缘故闹事呢?是被当地钱粮官盘剥的活不下去了?”
“大人,说是盘剥不假,但还真不是被钱粮官。”拔拔叹了口气说道,“你也知道,寺庙自己的田地不用缴税,那些大浮教师掌管着这些田地,就拉着教徒来干活,谁知道他们剥削教徒比钱粮官还狠,一到该给钱了就搬出来南海大士,说什么都是神的旨意,干活可以免去罪孽,这不是钱能买到的。但一次两次还行,那些教徒也不是傻子,也得吃饭,三番五次的这样干,他们说什么也得让浮教师给个说法。那些浮教师地主直接一瞪眼,就是不给,还说南海大士还会惩罚他们,这下子教徒可不干了,就闹了起来。”
“然后这些地方官和浮教师沆瀣一气,也帮着镇压教徒,本来一个欠钱不还的事情就变成农民起义了?”王异喝了口水,后面的事情也基本可以猜出个大概了,不过他又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不对啊,昨天我看那些下船的人,里面也有浮教师啊?”
“我说王大人,人家毕竟也是天天念经说法的,总得有几个好人吧。”贺拔先生无奈的苦笑道。
王异点点头,想了片刻后,又摇了摇头说道,“先生,这群教徒我真伺候不了,里面的禾族人恨我是高门,狄族人又觉得我是异族,关键是我对浮教也是一窍不通。我看啊,还得您出马去聊聊,先安抚一下,我想想怎么给他们个安置。”
“大人放心,这么多外乡人来到,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我自然要去会会他们,先探探这帮人的虚实。”贺拔先生说起正事来,脸色也严肃了不少。
“先不说他们了,前几日咱们刚刚说完,于兰解三大家不是近日就要渡江吗?怎么还没看到呢,我昨日还以为是他们来了。”王异想起昨天被儿子嘲讽的场面,还觉得有点尴尬。
“应该是路上有事耽搁了,不过这也是个好事。”贺拔先生看着王异,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又仔细想了想,这些高门大族虽是落难来到郢州,但毕竟门第高贵,人数众多,而且自视清高,如果我们贸然轻视,指不定他们还会反咬我们一口,我还正想和您商量一下,对于他们的到来,您可不能不当回事啊。”
王异挠了挠头,“先生说的有理,这些人常年在幽州生活,定是看不起我们这里的外乡人,极易和郢州贵族起冲突。而且这里面的人呢,论起来不少都是我叔叔辈的,于情于理,我都该重视。”王异起身看了看地图,“我也让夫人帮我盯着点,随时掌握他们的动向,等到达郢州之日,我亲自去迎接。”
“是啊大人,但不光要接,还要接的聪明。想想这些禾族高门,最在乎礼数和门面。所以这接也要接的讲究,这接好了,后面才能让他们听命于咱们啊。”贺拔先生的话说的似有深意,王异听的一头雾水。
“这…还请先生赐教。”
贺拔先生不紧不慢的走到墙边,看着高挂的郢州地图,“在这里接,王大人您意向如何啊?”
王异看着贺拔先生手指之处,皱着的眉头逐渐展开,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过了没有几日,于兰解禾族三大家的船队就逐渐向郢州靠近了,王异听从了贺拔先生的指点,为了表示尊重,亲自率领郢州水军开道,沿着长江自北向南逆流而上。船沿着岸边缓缓前行,加上水军出动并不是常事,不少老百姓都来到江边观望,而看到王异站在头船上开道,大伙更是惊讶不已,不知道是来了什么贵客,能让荆州军主帅亲自带路,便更是好奇,纷纷向着尾随的于兰解三家的船队挥手致意。于氏的船队在最前面,家族的领袖是刚刚从朝廷被排挤出来的于老爷子,他原本还因为高门身份,拉不下脸,心中对郢州有所芥蒂,此时也是放下了身段,登上甲板挥手还礼。后面跟着的兰解二家,见于老爷子尚且如此,便也纷纷走出船舱,和岸边的百姓挥手致意。这踏上郢州的第一步,王异算是给足了禾族高门面子,也让这于兰解三家,在老百姓面前体面的亮了个相。
王异在前面领路,本来应该靠长江东侧停船,毕竟挨着武昌城近一些,但王异却出人意料的率领船队在长江的西岸停了下来,在靠近汉水汇流的岔口码头登陆。后面跟着的禾族高门虽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毕竟人生地不熟的,便也跟着下了船。
王异站在码头之上,微笑着迎接于兰解三家的长辈们,这些刚刚从幽州或是排挤至此,或是主动辞官的禾族高门见此场景,也无不是如同在异乡见到了亲人,激动无比。
三家高门当中,年纪最长的就要属刚刚提到的于老爷子了,说起岁数来比王截不小,当年在朝中虽然位置从未达到王截孟翦的高度,但也是禾族集团的重要一员。他从年轻时就和王截交好,可以说是看着王异长大的,王异儿时都是叔叔伯伯这样称呼。此番再见王异,竟是自己如此这般,有点落魄的样子,不禁面露愧色。
“异儿,伯父给你添麻烦了…”于老爷子缓缓走下船,看着王异低声说道,说着就要鞠躬行礼。
王异两步跨到于老爷子面前,“既是伯父,您又何出此言呢?”王异连忙拉住于老爷子的手,没有让他把腰弯下去,“咱们是一家人,您回侄儿家坐坐,我这热情招待,不是应该应份的吗?”
一席话说的于老爷子眼眶都有些湿润了,由手下先安排入席落座,王异又同样迎接了他的兰叔叔,解伯伯,这才回到宴席的主位上,准备正式的讲两句。
“各位叔叔伯伯,于氏,兰氏,解氏的弟兄们,各位和我王家都是故交,大家能来这荆郢之地,我甚感荣幸。”王异说着端起了一杯酒,“我也不说那么多虚的了,如今朝中局势不稳,各位屈尊离开京师,来到我这一亩三分地,别的不敢说,但在这郢州,大伙安心居住,我保各位全家无虞。”
王异说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参加宴席的人其实等的也不过就是王异的这句话,也都随着王异干了这杯酒。
王异看身边的兰叔叔一直在四处张望,若有所思,便主动问道,“兰叔叔,您是最为博学之人了,我记得小时候您常常带着我们兄弟二人读书,给我们讲故事,我猜您是不是又想起来什么往事了呢?”
“哈哈,异儿说的不错,我常年在幽州生活,虽从未来过郢州,但对于这郢州的风物在书本上也是看过一些,我记得有一段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美谈,是不是就是在这汉水之滨发生的呢?”兰叔叔望着王异,似乎已经猜到了王异精致的安排。
“哎呀,不愧是我兰叔叔。咱们今天宴席所在的地方,就是千年之前演奏高山流水的琴台,黄金万两易得,知音一个难求,各位都是我的知音故友,我再敬各位一杯。”说着王异再次站起身来,举着斟满酒的爵杯。
各位先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环顾四周,看看这传说中的琴台故地,随后便也都起身敬酒,随着王异一饮而尽。
“今天选在这里迎接大家,原因有二,其一是想让各位知道我王异的一片心意,绝对不是虚情假意,是真心的欢迎各位知音到来,就如同千年之前的伯牙子期之交一样。其二也是想让各位放心,我郢州之地虽然距离幽州数千里,但多少年前就已经有了高山流水的美谈,此地绝非无法无礼之处,请大家安心居住。”王异看着席上的众人,说出了这样一番肺腑之言。
于兰解三家的长辈,互相对视了一眼,王异这番话恰是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他们来到郢州,无非就是希望可以图个安稳,能有人提供保护。而且此处看来也是个有法讲礼的地界,对于他们这些常年居住在京师,本来还担心郢州是个未开化蛮荒之地的高官来说,也无疑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想到这里,于老爷子率领高门,纷纷举起酒杯,“异儿,大恩不言谢,叔父们敬你一杯!”
王异知道自己的计划算是达成了,便也当仁不让,起身连喝三杯,台下掌声,喝彩声无数。这贺拔先生力主的“接要接的聪明”,看来确是条妙计。
宴席快要结束,王异命人拿过礼物来送给各位参席者。王异特地手拿一份礼物,走到了解伯伯身边,他打开礼盒,原来里面是两个精美的茶罐,王异倒出一点点茶叶,捧到解伯伯面前,“伯父,我猜您一定喜欢这个吧。”
解伯伯本是武将出身,之后在朝中受到排挤,军权逐渐被除,此番干脆辞官不干,和两位兄弟一番合计,才一起奔赴郢州。虽是武将,但解伯伯对于茶叶却颇有研究,在幽州圈里是个出了名的茶痴,见王异送来茶叶,眼睛都冒了光。
“看着确实是好茶,估计价格不菲啊,侄儿破费了,”谢伯伯又放到鼻下闻了闻,“没错,确实是好茶无疑!我在京师多年,竟没想到郢州也出产如此的好茶叶啊!”
于兰两位老爷子见状也走了回来,各自试过之后,都纷纷夸奖起这茶叶来。
“各位叔叔伯伯要是喜欢,我过几天再多送一些给您便是。”几位老人听完哈哈大笑,以为这只是王异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这也在王异的计划之中。
酒足饭饱之后,王异再安排这些高门大族到武昌城内居住,并约定好七日之后,再到郢州郊外一聚。这是后话,暂不多言。
六天说过就过去了,这眼见明日就是再聚的时间,王异还在拉着贺拔先生商量对策。
“先生,你确定把这些郢州贵族,侨姓高门,外加教徒领袖都聚在一起,是合适的?”王异还是心存疑惑。原来约的这个宴会,并不仅仅是为了招待于兰解这三家,还邀请了武昌四公子,和近来刚刚逃到郢州的浮教徒领袖。
“大人,十年前也是您说,这郢州好,就好在没有包袱,没有贵族,一切都几乎是推倒重来的,所以才有了如今这一番情景。”贺拔先生义正言辞的说道,“您既然明白,我想您心里面必然是没有贵族平民,高低贵贱之分的的,如今您这样问我,难道是本心有所动摇吗?”
“唉,先生多虑了,我并不是高看谁一眼,只是这不论是本地大族,侨姓高门,还是农民领袖,这当间确实差的太远,估计也都难免看彼此不顺眼,我是怕这饭桌之上争执起来,不好收场啊。”王异皱着眉头,和贺拔先生解释道。
“哈哈,那就看您怎么周旋其中了,这饭桌上起了争执,也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这就要看你王大人的聪明才智了。”贺拔先生脸上突然划过一道邪魅的笑,“反正请柬我是三天前就发出去了,他们估计都正对您翘首以盼呢。”
王异想了想,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也说不定如贺拔先生所说,大伙坐在一起可以迸发出什么灵感,也是将计就计,准备明天硬着头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