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地主家的狼崽子25
自那天起,之后的读书交流会上谢致真总会有意无意地带着大家时不时背诵高中学过的古诗,或是偶尔聊起史政。
有些心思活泛地忍不住多想了些。
相信谢致真的更加认真地跟着谢致真学了起来,而另外有些胆小谨慎地,在听见谢致真高谈史政时就打了退堂鼓,退出了读书交流会。反正前边有个不参与的安阳在,他们退出也不觉得自己是不团结同志了。
张玉是个聪明人,她先是按耐不动,默默观察着谢致真和安阳两人,渐渐地从中品咂出味道,偶然间一次看见安阳主动将一本高中地理课本借给赵春霞看后,她几乎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一个让她都觉得难以置信的猜测。
不会有错的,安阳和谢致真背景都不简单,他们都开始行动的话那一定是真的。
心里逐渐肯定自己猜测的同时,张玉对安阳的恨意更加浓烈了,凭什么她就能有这种特权提早得到消息?为什么她就那么小心眼不肯公布消息,让自己猜测这么久,耽误了复习的时间。
张玉下意识地忽略了同样得到消息的谢致真,心里恶毒地诅咒着安阳。
上次她透露出安阳经常一个人去河边的消息,那些嘴上说着垂涎安阳的懒汉竟然一个都没有动作,白白浪费了好时机。要是上次她再谨慎一些把消息透露给那些人,说不准安阳早就跌进泥潭里了,哪里轮得到她现在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张玉阴暗地想着,心里又谋划出一个足以叫人爬不起来的万全之策。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细细密密如蛛丝般的细雨从空中飘落,滋润了万物,又将土地上的污秽冲刷了个干净。
“诶!你们知青点的负责人去村委一下,有知青出事儿了!”
一天都在下雨,虽说是小雨,但因为初春的温度还是冻人的,今天大家就都没有上工。
几个平房里都有知青因为听见传话探出头来。
知青点的负责人是一个已经下乡了四年的老知青,叫赵光明,可能因为谢致真太过亮眼,平时的赵光明存在感并不强,但实际上他人缘不错,也很负责。
赵光明隔着院子应了一声就披上了雨衣冒雨出了知青点。
“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赵春霞的头从窗户外缩回来,她目光扫了一圈宿舍,鬼鬼祟祟地凑到安阳身边。
“张玉一早就出去了,你说下雨天的,她能有什么事儿?”赵春霞的耳语让安阳有些不习惯,但又确实被她的话题吸引,也就没有阻止她。
这几天她总觉得张玉明里暗里地在观察她。她知道张玉一直在针对自己,所以一直都有所防备,还特意遮掩了自己在复习高中数理的事。她可以暗戳戳地带着赵春霞学习,但却做不到大度地将消息透露给对自己有敌意的人。
安阳漫不经心地瞄了眼张红芳,就见她看过热闹之后又坐下开始缝衣服,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下雨天大多知青都是猫在屋子里的,但还是有几个知青趁闲坐村里顺子家的牛车去了镇上。
安阳不知道张玉是不是也去了镇上。
“现在雨不大,要不咱们也去看看吧。也不知道出什么事儿了,能不能搭把手。”赵春霞出声提议,毕竟是一个院里的知青,多少有些情谊在。
安阳点头赞同,毕竟是一起下乡的知青,不去表示下关心未免冷漠了些。
两人刚穿好了雨衣,就看见张红芳也放下了手里的针线,看着有些犹豫。
“要不,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吧。”或许是看安阳也去了,张红芳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也应该去看看的,虽然不知道出事的是谁,但也有四分之一的概率是张玉。
不是张玉出事还好说,如果真是她出事了,同自己住一个房里却第一时间没去关心,会叫人说闲话的。
其实上次读书交流会的事过后她也反应过来了,张玉那丫头也是个黑心的,张红芳不喜欢安阳,但那也不代表她可以心无芥蒂地给人当枪使儿。不过上次发泄了一通,又因为安阳的自证和谢致真的反怼,她对安阳的怨气也少了些,与此同时心里对张玉也有了疙瘩。
两人当然没有理由拒绝张红芳,三人穿戴好出门就见到一群和她们同样想法的男知青也准备好往外去。
一路上一群人七嘴八舌,最后确定不在场的就是三个去镇上的知青和一个不知道去哪里的张玉。
大家心里各有猜测,没一会儿就到了村委办公室。
即便是下雨天,也乌泱泱在外头围了一圈人。
一群知青还没靠近,就听见了从里头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
三个女知青对视一眼,是张玉出事了。
不只是她们,其他人也辨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他们快半步上前,挤进人群,而后三人也立即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人虽多,却还是在中间空了一小片空地,他们就见到张玉裹着一件不属于自己的大衣尖声哭嚎着,湿透的头发还往下滴哒着带着泥污的水滴。
“赵知青,你瞧这事儿该怎么办吧。”大队长头痛地抽了口香烟,烟草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因为空气不流通烟味更加呛人。
安阳秀气地皱了眉,退后半步,站在了门口有风的位置。
赵光明头大地摸摸后脑勺,出声去劝张玉:“张玉同志,再怎么说刘二赖是做了好事,你不愿意嫁就算了,怎么好怪人家?”
旁边的村民也开始附和。
“是啊是啊,真是好心没好报。”
“城里头的知青瞧不起俺们乡下人哩。”
“刘二赖是平时懒了些,但再怎么都是救了她啊,真是不识好歹。”
就在这时,一旁同样一身湿漉漉的刘二赖嚷嚷起来:“不行!她是老子的人了,怎么好不嫁给老子!老子看也看了,摸也摸了,亲也亲了,俺就看除了老子,以后谁还敢娶她?”
此话一出,后头来的知青一片哗然,而张玉哭得更大声了,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不过知青们也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的莽撞人,虽震惊鄙夷刘二赖不怕死地公然耍流氓,但看见队长等一众村干部和赵光明还有村民们面不改色的神情,都没有贸然出头维护张玉。
毕竟就算村民护短自己村的人,也不至于所有人听到这流氓发言都不为所动。
没过多久,在周围人七嘴八舌的八卦中,知青们拼凑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下雨天,泥土湿滑,张玉脚下打滑掉进了池塘里,正巧了刘二赖和队里赤脚医生的学徒刘旺福经过。刘二赖平日里多懒啊,在队里干活的工分都不如一个十岁的孩子,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得靠着自己爹娘养着。但就是这样一懒汉,在关键时刻竟然能毫不犹豫地跳进河里把人救起来,之后还在刘旺福的指导下给张玉做了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这类的急救。
刘二赖多奸一人儿啊,刘旺福说心肺复苏要按在两乳连线中点,他偏说自己隔着厚衣服摸不准位置怕坏事儿,就把张玉衣服给扒开了。好赖是将人救回来了,可能也是想白捡个媳妇儿,还不等张玉完全清醒过来整好衣衫,刘二赖就嚷地周围几家人全都凑了过来。
要问为啥刘旺福不给张玉做急救?
刘旺福说了,他和他对象都快结婚了,婚前得和别的女人避着点嫌。这不是刘二赖是单身嘛,就没有这个顾虑,不过要是没有刘二赖在,他肯定是会出手救人的。
再说了,人不是救回来了吗?
这话叫人听了也挑不出错来,虽然都说了医者眼中无性别,但人家都要结婚了,顾及未来婆娘是对的。更何况刘旺福也只是个学徒而已,没去县里考试,没拿赤脚医生的证书,还不算医生呢。
反正结果是好的,对于其中的小瑕疵,除了当事人,没人觉得有毛病。
“大队长,你可得给俺做主啊!这天寒地冻地,老子不顾自己身子骨地跳下水去救这个臭婆娘,她还说要去公安局告老子耍流氓!”刘二赖坐在地上,一脸无赖样,“这事儿她要不嫁给老子,就算没完!”
“呜呜呜~就是他耍流氓!”张玉哭得声音都要哑了,她多高贵一人儿啊,怎么能叫乡下的泥腿子给占了便宜,那刘二赖还满口黄牙地,自己嘴里的臭气都似乎没有散去。
“赵光明!你帮帮我!你帮我去公安局报警!这个人渣他是故意的!”张玉边哭边闹,往赵光明的方向靠了靠,扯着他的衣服不肯放手,“说不定就是他算计我让我掉下水的!一定是这样的!!”
“张玉知青,这话不能乱说啊!”说话的是一直在角落里存在感不强的另一个当事人刘旺福,他上前一步,脸上写着’正义‘二字,义正言辞地开口,“我是和刘二赖一起看见你落水的,出事之前我和刘二赖也一直在一起。你这空口白牙地就要诬赖人?”
刘二赖家里有个老娘,老娘腿脚不利落,有风湿病,阴湿天关节处便会疼痛难当,这次刘二赖会和刘旺福在一起就是因为刘二赖去卫生站请了刘旺福去他家看看他老娘。
一个恶贯满盈的人某天做了一件善事,大家都会对他改观并有所宽待。
但一个好人做了恶事,情况就会完全相反。
如今,刘二赖是那个做了好事的恶人,张玉就是做了坏事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