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鲍超与骆秉章交心

鲍超进入绵州城内，在霆军将士的注视之下，高声鼓舞道：

“兄弟们，尽情地抢吧，这是你们应得的。”

骆秉章站在一旁，看着霆军士兵们肆意的抢掠，心中感到无奈。

骆秉章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这一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场大乱在眼前发生。

鲍超走到骆秉章身边问道：

“总督大人，您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有些过分？”

骆秉章叹了口气：

“作为军人，你的职责是保卫国家，而不是烧杀抢掠。石定清入川已经让四川百姓苦不堪言，你再继续这样对待他们，那官兵与匪徒有何区别？”

鲍超冷笑一声：

“总督大人，您太天真了，战争就是残酷的，你不能指望我在战争中还能保持文明和道德。

我只有这样，才能让将士们明白，他们是为何而战，才能让将士们不惧生死，勇往直前。”

骆秉章无言以对，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鲍超的观点。

在战争中，确实需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来激励士气和削弱敌人的战斗力。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忽视道德和伦理。

骆秉章有些担忧地说：

“可是，你这样会激起民愤的。”

鲍超哈哈大笑：

“总督大人，成王败寇，这是我做的吗？这不是石定清做的吗？我是拯救绵州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大恩人。

如果你还想让霆军帮你剿灭石定清，那你就得这么做政治文章，我霆军，为了百姓，不顾生死，在绵州城下，击败了石定清。

斩杀了石定清所部三万人，为朝廷夺回了绵州城，入城之后，发现绵州城已经被石定清屠戮，我鲍超，为百姓开仓放粮，还发放银子，绵州的百姓，对霆军感激涕零。

总督大人，记住了，事实是事实，记录是记录，只要我们最后剿灭了石定清，你的记录，就是历史，后世之人能看到的，也是以你的记录为蓝本的历史书。

毕竟我们是当事人，他们要是连当事人说的话都不信，他们还能信什么？难道信野史？信后世之人的猜测吗？”

骆秉章被鲍超的想法震撼了。骆秉章开始意识到，这个鲍超不仅是一个勇敢善战的将领，同时也是一个精明的政治家。

鲍超懂得如何利用战争和政治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接下来的一天里，霆军在绵州城内烧杀抢掠，城内的百姓被吓得魂飞魄散。

骆秉章看着这一切，认为还是不能让鲍超继续这样下去，于是再次来到鲍超身边，对鲍超问道：

“鲍大人，我只问你一句话，如果要你南下成都，去剿灭石定清，你需要什么条件。”

鲍超闻言，看了眼骆秉章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鲍超深知骆秉章对成都的重视，鲍超沉声道：

“总督大人，我鲍超虽是武将，却也是明白人，如今长毛灭亡在即，朝廷已经把湘军视为心腹大患。

如今朝廷大力扶持左宗棠的楚军，李鸿章的淮军，就是为了对付我们湘军。

若是我南下成都，与石定清作战，且不说胜负如何，就算是我打赢了，我部也会损失惨重。

现在这个时候，朝廷是不可能给我部补充的，甚至大概率会撤销我部的编制。

我唯一能保全部队的办法，就是保存部队的实力，毕竟这个年代，有兵就是草头王。

若是总督大人非要我南下成都，与石定清作战，我唯一的要求，便是总督大人能给我部，支援支后装线膛枪，2000门后装线膛炮。”

骆秉章微微一愣，没想到鲍超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骆秉章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

“鲍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如今朝廷把洋枪洋炮都调集给了楚军和淮军，我无法从左宗棠还有李鸿章手中，要来这么多装备。”

鲍超微微点头道：

“看来总督大人虽然是川系，却也明白湘，楚，淮之间的派系斗争，那么明人不说暗话。

既然总督大人知道淮军楚军不可能给湘军装备，那么总督大人也应该明白，要我与石定清作战，那也是不可能的。

总督大人与其找我，不如向左宗棠大人，李鸿章大人求一些援军。

大家都是剿匪，凭什么让我鲍超去啃最硬的骨头？就凭我鲍超能打吗？难道能做事的人，就得做最累最脏的事吗？天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吧？”

骆秉章看着鲍超，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骆秉章明白鲍超的立场和想法，但他也清楚，现在的情况需要有人站出来。

骆秉章深深地看着鲍超：

“鲍大人，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现在的确是我最困难的时候，我需要你的帮助。”

鲍超注视着骆秉章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动，鲍超明白骆秉章的诚意，也理解他的困难。

但霆军的士兵，鲍超需要保护他们，鲍超不能拿霆军去与石定清硬碰硬，打光了老本，鲍超的前途也就毁了。

鲍超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总督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也要明白，我能做的就是保存我部的实力，现在的情况，我无法南下成都去剿灭石定清。

如果你能调集其他部队过来，让他们打先锋，那么我可以与他们配合，要我去单挑石定清，你想都不要想。”

骆秉章看着鲍超，心中涌起一股无奈。骆秉章知道他无法改变鲍超的决定。但骆秉章也不能放弃成都。

骆秉章突然严厉起来，对鲍超说道：

“鲍超，你在四川作战，本总督掌控你的粮草补给，你如此不听军令，你就不怕本总督把粮草补给给你断了？”

鲍超笑道：

“总督大人，你睁开你的眼睛看看，现在霆军在干啥，烧杀抢掠，四川这么大的地盘，还能饿死我鲍超？

就算把四川抢成白地，我也不会饿死，你也可以试试看，我在四川随便抢掠，朝廷到底敢不敢说我造反。

我湘军到四川作战，来四川帮你，你不但不感谢，还敢断我的补给，就算告到朝廷那里去，也自有曾国藩大人为我湘军做主。

楚系，淮系虽然与湘系不和，但是楚系淮系，好歹也是湘系出身，天大的矛盾，也轮不到你川系来挑拨，更轮不到八旗来处理。

你若不信，可以让朝廷派个钦差大臣下来看看，是我鲍超先死，还是钦差先死。

实话告诉你，我不担心你挑拨湘军与朝廷的关系，我就担心你不挑拨，我倒要看看，是湘军怕朝廷，还是朝廷怕湘军。

如果朝廷敢说我造反，那我就真敢造反，朝廷想逼反湘军，我求之不得。”

鲍超与曾国荃，已经多次劝进曾国藩了，曾国藩如果能反，曾国荃与鲍超日后必定位极人臣，连李秀成都看得出来，曾国藩在反与不反之间犹豫不决。

曾国藩之所以犹豫，不外乎曾国藩已经是东南半壁江山事实上的皇帝了，朝廷的手根本就插不进湘军内部。

另外左宗棠的楚军，李鸿章的淮军的崛起，给湘军造反，增加了难度，如果曾国藩造反失败，曾国藩就会失去一切，所以曾国藩面对这场豪赌，始终难以下定决心。

这个时候，如果朝廷敢对湘军动手，那就是给了曾国藩必反的理由，湘军马上就能与太平天国罢手言和，首先要攻占的地方，就是湖南。

朝廷绝不可能在洪秀全，李秀成活着的时候，说湘军一句不是，即便是太平天国灭亡了，东南半壁江山，也不会再属于朝廷。

太平天国灭亡后，湘军独吞天京所有钱粮，光是白银就有一千四百万两，湘军上报朝廷，天京城内，一两银子都没有，朝廷自然是不信的，但却不敢拿湘军怎么样，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很多年后的八国联军战争，东南互保协议也很清楚的表明了，东南半壁江山，不会帮慈禧打仗，慈禧死活与他们无关。

慈禧也曾想拿回东南半壁江山的控制权，不过刺马案一事，朝廷钦点的两江总督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霄小刺杀，全国官吏一致认为是意外，无一人敢说是湘军的谋划，最后不了了之。

这让慈禧看出来了，如果朝廷硬要拿回东南半壁江山，只会逼反地方势力，让已经裁撤的湘军重新聚集起来。

从那之后，两江总督的位置，一直都是曾国藩的学生轮流坐，从来没有给过外人，东南半壁江山的事，朝廷说了不算，必须由曾国藩的派系做主，而如今的两江总督，正是曾国藩。

言归正传，鲍超与曾国荃之所以逢人便说湘军不怕朝廷，激化湘军与朝廷的矛盾，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能以此，逼曾国藩造反。

希望曾国藩造反的人除了鲍超与曾国荃之外，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洪秀全，另外一个就是李秀成，洪秀全与李秀成都曾给曾国藩写过信，表明过，只要曾国藩愿意造反，太平军愿意与湘军共同抗清。

如今朝廷局势危难，曾国藩左右摇摆，在反与不反之间举棋不定，湘军是曾国藩的私人军队，可不是什么朝廷的军队，湘军内部拥护曾国藩称帝之人众多，骆秉章作为封疆大吏，自然也是能看得明白的。

骆秉章注视着鲍超，开口道：

“鲍大人，你别生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刚刚只是我随口一说，你也就随耳一听，别当真。

说回正事，若是我调刘岳昭与你配合，去解决石定清，你能否同意南下。”

鲍超看着骆秉章的眼神，摇头道：

“总督大人，刘岳昭是肯定打不过石定清的，如果刘岳昭陷入困局，我是不会拿霆军去救他的。

如今湘军老本就这十几万人，朝廷已经不给湘军资源了，湘军后续很难补充部队了，湘军的部队，是打光一支就少一支。

你让刘岳昭去打石定清，是削弱了湘军的实力，我告诉你，你这样的做法，我第一个不同意。

你最好调一些楚军和淮军过来，他们楚军和淮军这一年来，得到了朝廷最多的补给，这样的硬仗，恶仗，就应该交给他们打。

总督大人，你既然明白湘，楚，淮之间的派系斗争，那么你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你要是做出了削弱我湘军实力的事情，我不管你是不是为了大局考虑，我都会上报曾国藩大人，请求离开四川，到时候你别怪我不管四川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