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但看苍生几轮回

一弯明月悄悄地爬上竹梢，正躲在云中窥伺着这一切。

虽说没有人能够逃过狐狸香，但斯斯还是小心为上，一步一步向着熟悉的味道靠近，此人所在之地是西边的竹屋。

斯斯两个起落，便来到西边的竹屋，屋中尚且亮着灯火，却一丝人语也未传出。想来此人已经被迷晕了。

斯斯便大了胆子，伸出狐狸爪正想推开竹门，门上竟然趴着一只黑寡妇，好在狐狸眼尖，正想收手，黑寡妇吐出毒蛛丝向斯斯的爪子激射而出。

这黑寡妇的蛛丝剧毒无比，沾上一点必定脱一层狐狸皮，斯斯不敢大意，急忙向后退去，躲过这蜘蛛的一击。

斯斯落在竹屋前的草地上，立刻幻出五条尾巴，整个身形一下子涨大，仿若院子里的假山，五条尾巴如同五条白色的绸带，在空中晃荡，带起滚滚飞沙走石。

只是一瞬间，草地上爬出了许多五彩毒物，遍布斯斯的周身。

斑斓的锦蛇、黝黑的毒蝎和赤红色的蜈蚣，甚至是灰色的守宫和青色的蟾蜍，有的盘着身子，不停地嘶鸣，吐出腥咸的毒气；有的泛着冷光，抬起尖尖的尾刺，作势要扑上来；还有的吞吐着蛛丝，在院子里挂出一张张毒网。

“中计了。”斯斯心中腾起一丝不安，这些人早就发现了他，是在等他自投罗网。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只听生硬的呵斥声响起，院子的阴影里走出了几个人影，待看到院子里是一只五尾狐时，齐齐变了脸色。

“狐狸，五条尾巴的狐狸！”

“什么狐狸，明明是妖怪！”

“这么大的狐妖，太可怕了。”

“快去通知主人，捉到了一只五尾狐。”

这些人身穿武士服，一看服饰就不是大祁人士。

斯斯甩动着尾巴，一来不能弱了气势，二来带起的砂石能抵御毒物的袭击。

竹屋的大门从里面打开，走出了一人，在冷月的映照下，斯斯认出了来人，狐狸眼倏忽变成了红色。

前院又有一群人奔了过来，竹屋前的空地并不大，突然多了这些人，草地上的毒物似乎有些兴奋，嘶鸣得更欢快了。

屋子前的这人吐出了一声古怪的呼哨，这些毒物便立刻围住了斯斯，不让他有一丝逃走的机会。

“聃聃，真的是你？”斯斯忽然开口，发出了人声，身后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聃聃”冷冷地望着面前的狐狸，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变化，就连眼睛也没眨一下，仿佛不知道小狐狸在说什么。

“聃聃，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我是斯斯？”斯斯话音刚落，人群中一人身形巨震，眼中射出寒芒。

“聃聃”立刻出手，扑向这庞然大物，手中利剑如水银泄地，撒下片片光影，斯斯抬起一条尾巴，与聃聃斗在一处，另外几条尾巴分别抵抗周围的毒物。

又是飘飘渺渺的狐狸香弥漫开来，可惜，这里有克制之物，狐狸香竟然没有丝毫用武之地。

不管这人是不是聃聃，都不可轻敌，斯斯也发现了此地的古怪，并不恋战，正想幻化出虚影离开，站在人群最中间那人却冲入战圈。

来人似乎是这里的首领，衣饰有别于其他，下巴上还留着一小撮胡须。他一飞入战圈，就挥舞着一把武士刀向他砍来。此人的刀法十分奇特，明明朝着正前方扑来，却倏然换了身影，劈向了侧边。

斯斯暗惊：“东瀛忍术。”

这里果然是东瀛人的领地，看来被他误打误撞找到了凶手藏匿的地方。

虽说幻术不离其宗，东瀛忍术也是幻术的一种，若是平常他自然并不放在心上，可先是聃聃的背叛，紧接着狐狸香无功，已经让他惊出一身冷汗了，再看到此人刀法娴熟，内功深厚，竟然不弱于一流高手，忍不住暗暗心惊。

聃聃与这高手一起攻向斯斯，斯斯立刻觉察出不支，两人的内力偏阴柔，又有这么多毒物环伺在侧，看来今夜狐狸看走眼，要把小命交待在这里了。

不消片刻，东瀛人觑准时机，出手如电，手中的武士刀翼刃砍中了面前的一条狐尾。

斯斯惨呼一声，一下子撞上了竹墙，“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滚落在地，变为了原身。

草地上的毒物立刻一哄而上，扑向重伤的斯斯，竟然将他完完全全包裹住了。

“小狐狸，上次让你逃过一劫，”不太熟练的汉话，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狐狸断尾是重伤，也是天底下最强的幻术，比之狐狸香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在众人以为斯斯必死无疑时，其实他已经逃走了。

待到毒潮退后，众人才发现，地上只有一截狐狸尾巴。

“被它逃了？”东瀛人怒吼一声，挥出一掌将地上的狐狸尾巴击得粉碎。

此人正是吉野家的家主——吉野大竹大君，他的长子就是被斯斯和他的主人联手击杀的。而他却以为斯斯早就被槲寄生困死在了小梅庄的丹霞洞里，从未想过斯斯没死，而且练出了五条尾巴。

“它受了重伤一定跑不远，你们快去追。”他立刻下令，所有人领命离开，向着院外的竹林四散追击。

这一回不仅要抓住小狐狸，它的主人也难逃一死。他虽然不知小狐狸的主人是谁，但是这刻骨的杀子之仇，必定不会轻易罢休。

“是不是你放走了他？”吉野回头，说的是东瀛话，却将翼刃横在了“聃聃”的颈间。

“聃聃”的脖子被划破，一滴滴黑色的血珠落在草地上，竟然将地上的草烧死了一大片。

“聃聃”立刻跪倒在地，一脸惶恐不安地摇着头。

“你也去追，顺便将它的主人也带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竹野语气森冷，满含怒意。

“聃聃”点了点头，躬身领命，一个鹞子翻身，就离开了院子，没入了黑暗中。

吉野大竹大君望着地上散落的狐狸血，开口道：“哼，不管你是谁，我一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这回开口，他说的是汉话。

他默然片刻，桀桀冷笑，收起翼刃，转身走入黑暗中，向着地牢走去。

吉野走进地牢深处，偌大的地牢中挂着一个银色的牢笼，被四根涂满银汁的铁链吊着，挂在四角，牢笼的下面是一口浅浅的死潭，死水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人忍不住作呕。

这是一座精铁铸成的牢笼，涂满了银汁，正是克制血族之物，而里面关押的正是奄奄一息的冷於风。

吉野大竹大君操着并不流利的汉话说道：“冷小姐，只要将你们血族的秘密告诉我，我就放了你。”

冷於风闭目凝神，连一个眼神都未给他。

“冷小姐，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吉野的嗓音陡然变得尖利，“你们中原有句话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废话真多。”冷於风侧了侧身子，丝毫不想搭理他。

“你是不是相等你哥哥来救你？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吉野大笑，“刚才来了一只小狐狸，已经被我们打断了一条尾巴，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冷於风倏然睁眼，血红色的眸子里俱是恨意，突然扑倒吉野的面前，双手抓住银色的栏杆，怒声喝道：“你杀了小狐狸？等我哥哥到了，看你怎么死。”

“你就是小狐狸的主人？它是来救你的？”吉野怒声道。

“我哥哥一定会杀了你！”冷於风的红裙已经破破烂烂了，手腕上的伤口裂开，流出了斑斑血迹，一滴一滴落入牢笼下的潭水中，那一双红色的眼里充斥着疯狂。

“你哥哥是不会来了，”吉野舔了舔唇，“我劝你还是乖乖地把秘密告诉我。”

“呸！”冷於风吐出一口血痰。

“你若再不开口，我便杀了楚蟠。”吉野阴沉着脸，威胁冷於风。

“正合我意，楚家的人，难道不该死？”冷於风怒声道。她本是血族，手腕上的伤口却难以愈合，此时早已虚弱至极点了。可是一听到楚蟠的名字，磅礴的恨意依然汹涌而出。

“噢？难为他为了救你被自己的父亲断了双腿，你竟然想让他死？”吉野挑了挑眉，朗声笑道。

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他竟然真的笑出声来。

“滚！”冷於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她的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又颓然坐倒在了牢笼中，闭上了眼睛。

“我就再给你一晚时间，若是明日一早你改变心意，我便放你出去。”吉野大竹大君冷然开口。

眼见冷於风再不出声，便冷哼一声，离开了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