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所见略了个同
隔日清晨，曾火火伸着懒腰，晃晃悠悠走出房门。
肃靖司有点卯的规矩，虽然几个捕头遵守的不多，但曾火火觉得自己还是新人，这么早堕落不太好，坚持每天准时打卡。
路过一处早餐摊，曾大铜章顺手买了两个烧饼，准备把早饭解决掉。
他刚一转身，摊主夫妻对视一眼，抽出桌子下藏着的利刃，齐齐朝他背心扎去。
曾火火心有所感，但是没有回头，继续吃着香喷喷的烧饼。
一道璀璨剑光从侧面的小巷里席卷而过，扮做夫妻的杀手瞬间就被划破了喉咙，伤口极细，只渗出一个血点。
杀人的剑客没有露出身形，消失在对面的巷子口。
感受到身后的动静，曾火火赞叹道：“罗老，你这法子还真好使，这些杀手都被客栈自己解决了。”
罗老得意又矜持的说道：“客栈传承数百年，最重信誉，称之为一诺万金亦不为过。”
“当年乱命书生引十八路反王攻破白玉京，逼死周厉帝，三皇子只身逃出皇宫，手持大周太祖令牌托庇于客栈。
“传闻其身怀大周仙玺，引来群雄竞相追逐，天下震动。”
“大周太祖有恩于客栈，当时的客栈大东家为偿还祖上恩情，破家相迎，尽起麾下高手，前赴后继，血战数百场，死伤无数。”
“终于为其开辟一线生机，助三皇子逃离白玉京，至今下落不明。”
“这一仗下来，客栈休养生息近百年，才恢复元气。”
……
不知道是发现悬赏没了作用，还是忌惮周掌柜的态度，马家很快就撤去悬赏。
能逼的西北马家让步，肃靖司里本来排名垫底的定州肃靖司，也算扬眉吐气，豪横一次。
定州黑白两道现在对曾火火是又敬又怕，肃靖司内部众人也是交口称赞。
一时间，他自己都有些迷茫了，自己已经算是大侠了吧？
大虎的心愿这就完成了？
面对有些膨胀的曾火火，罗老提出让其去找一份大楚官方的江湖邸报。
“小子，好好看看江湖上那些天骄人物都在干什么？”
“小小的一个马家，就让你忘乎所以了？干脆老老实实在这当一辈子捕快吧！”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中原腹地，去中州，去白玉京，那才是整个天下的中心。”
“有一指开山的仙人，有抽刀断江的武者，有文章惊世的书生，有一笑倾城的美人……”
罗老说着说着，自己已然有些痴了，似乎在怀念什么。
曾火火则是看向手里的邸报。
“道德宗真传弟子清和追查魔门踪迹，遭遇埋伏，血战三天三夜，连斩数十位魔门高手，更是逆袭屠魔，以开脉期实力将魔门天地期护法断音老祖斩于剑下……”
“思齐书院狂生卢云，醉酒青梅苑，为花魁苏小小作词一首，引得文曲星震动，天降文气，一时间京城纸贵……”
“灵墟宗佛子广音独闯邙山鬼国，天龙禅音度化三千恶鬼……”
“无名妖族拜入天台宗，偷学镇派神功《金蝉明心诀》，在天台宗四大神僧的追杀下逃出生天……”
“密宗活佛关门弟子仁波多且，不远万里，从本愿寺赴大禅寺论武辩经，真字辈僧众无人能敌……”
“拜火教天下行走云别尘万里追杀白莲教明王一脉圣子陈千屿，烈火剑气所向披靡……”
东海传人、妖族少主、剑宗弃徒、拜火圣子、白莲神女……
一个个绝世天骄，一桩桩精彩绝伦的故事，五彩斑斓的江湖画卷，在曾火火面前打开了一角。
曾火火心里一边“卧槽、卧槽”的感慨，一边激起一股好胜信念。
虽然自己还没资格名传天下，但这江湖，我也得拿棍子搅一搅！
……
“三哥，咱们肃靖司有专门收集情报的地方吧？”
解决了杀手的事，书生这几天就一直吵着要抓王应福，他还惦记着迷神香。
在这期间，曾火火也详细问过罗老关于南海仙门的事。
“一群妄自尊大的伪君子，自诩道门正统，仙人后辈，处处高人一等！”
罗老言语间有些讳莫，不过他的情报实在太老了，只能做个参考，要说仙门的老古董，他可能还认识一二，关于王应福这种小辈的事就不清楚了。
曾火火记得左天明是知道王应福的，倒是登门拜访过，奈何左天明是彻底闭了死关，谁也不见。
他吃了几次闭门羹以后，只能想别的办法，也是被书生磨的没办法，只好找到了刘三荣，询问衙门口情报的事。
“有倒是有，肃靖司情报收集都是归捕风卫负责，现在是铜章捕头吴轩在管，你说的这种属于机要密卷，应该都存在肃靖司秘库。”刘三荣不知道对面这位大爷又要干嘛，也不敢不回答，只能小心翼翼的说着。
这几天定州黑道上都在传，是他和曾火火联手抓了各路大哥，幸好他是土生土长的定州人，根底清楚，稍微有点档次的势力，都知道他刘三哥是个草包。
加上刘家有点老关系，还没人找到他头上。
刘三荣生平第一次感激自己是个废物。
“密卷？”曾火火闻言眼睛一亮：“那咱们能借出来看看吧！”
刘三荣摇摇头：“恐怕不行，衙门口只有总捕头有权力调出这些情报，像我连秘库在哪都不知道。”
被曾火火一副你不知道很正常的表情伤到，刘三荣赶忙安慰自己，不委屈，一点也不委屈，想想张晋，张名，生活简直不要太美好。
曾火火闻言倒是有些失望，他要是能找到总捕头，就可以直接问了，还找你刘三哥干嘛！
他转念一想，不给看的话，还可以偷看啊。
不对，不是偷看，万一……吴轩把钥匙丢在地上，然后我捡到钥匙，找不到他人，就得去别的地方找他，一不小心就到了放情报的秘库，再一不小心看到王应福的卷宗。
嗯，这样很合情合理。
“多谢三哥指点，就按你说的办！”
曾火火拍了拍刘三荣肩膀，以示感激，随即大踏步走了出去。
刘三荣看着曾火火的背影，呆呆发愣：“……”
大哥，我啥也没说啊！？
……
肃靖司麾下有捕风卫和捉影卫，前者负责侦察情报，后者负责护送暗杀。
现在定州肃靖司的捕风卫由吴轩统领，捉影卫则掌控在左子义手里。
这阵子，吴轩一直早出晚归的，曾火火连续扑空。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蹲守的第三天，终于逮到机会，埋伏在吴轩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弦月高悬，月色朦胧。
吴轩从城外回到肃靖司，简单处理积压的事务后，就心事重重的往家走。
他隐隐感受到了左子义和左天明的分歧，人家是亲叔侄，即使再有矛盾，回头也容易和好。
而自己夹在两人中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着实有些难受，自己只能借口追查药材流向，躲在城外。
幸好最近左天明不知道什么刺激，开始闭关不出，自己还能缓一缓，要不都不敢回来。
吴轩走到一处拐角的时候，按原计划，曾火火是要在这出手打晕他。
在动手之前，曾火火突然发现巷子里飘过一阵青烟，吴轩毫无防备的嗅了几下，神情就开始有些恍惚。
像喝多了一样。走路摇摇晃晃的，没走几步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仔细观察一阵，曾火火判断吴轩应该是晕了过去，看样子没有生命危险。
他沉吟一下，决定用一块黑布蒙住面容，依旧躲在阴影里。
有人暗算肃靖司铜章捕头，这不又有功劳送上门了嘛！
不知道是定州黑道哪位好朋友！
我觉得应该是有人想偷取吴轩的情报钥匙，正好被我发现，为了钓出他的同伙，我埋伏在暗处，在对方进入情报库的时候，及时出手阻止，把这个犯罪团伙一网打剑。
当天，在这期间，一不小心看到了王应福的卷宗，也是狠狠的合情合理合法！
在曾火火满足于自身编辑的剧本的时候，街上又起了变化。
……
“当~”“当、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入夜，子时。
许七今年三十五岁，做更夫也有三年多了，每天晚上都在城西这片打更，鳏夫一个。
今天晚上是一个毛月亮，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清楚。
四下无人，只有许七一个人的脚步声，晚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飞了过去。
“呼，今晚这贼风还真凉！”
许七搓搓手，盘算着这圈走完，得喝两口小烧暖暖身子，家里还有半颗姜，等五更天下值，回家弄碗热汤面，多加点姜丝。
自己得好好发发汗，可别伤了风寒。
想着谯楼里还有半壶小酒和一碟花生米，许七酒虫都被勾了出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当许七转过一条街的时候，突然看到前面有一个人影，沿着墙边的阴影走着，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有贼？许七提高了警惕，更夫是有防火防盗的职责的，不过轻易碰不上这些。
许七咽口吐沫，紧了紧手里的鼓锤，感受到手里沉甸甸的实木鼓锤，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要是能抓个贼，衙门口是有赏银的，运气好的话，得了哪位差爷的欣赏，自己也能混个白役干干。
早年间就听说有位更夫协助官差逮住一个入室行窃的飞贼，跟了那位差爷做了白役，后来调到下面县城，升做了捕快。
没几年就置办了房产地业，还娶了婆娘！
哪怕做不成捕快，做白役也比打更强，等我再攒几年钱，寻摸着也娶个婆娘，以后进出有口热乎的，晚上有人暖被窝，那日子才舒坦！
想到未来的幸福生活，许七心头一阵火热，也仗着自己学过几天拳脚，紧走了几步，辍在那人身后。
跟了一小段路，许七皱皱眉，看起来倒不像是个溜门撬锁的，走起来摇摇晃晃的，估计是喝多的酒鬼，找不到家。
许七不由得心头一阵火热：“嘿嘿，老天爷还是疼和我。”
他紧走几步来到近前，握了握手里的鼓锤。
都说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料不稳。
这外财不就来了！
许七动手前又看了一会，发现还是有点不对，前面那人一直低着头，虽然也打幌，感觉和醉酒之人又不一样。
别是撞邪了吧，许七暗叫城隍爷保佑，摸了摸怀里的护身符，迎着月亮仔细看了看。
还好，是有影子的。
这tm是谁家的醉鬼，大半夜的消遣我，许七心中有些恼怒，紧走几步，准备赶上去。
在对方走到一处拐角的时候，许七干脆喊了一声：“嘿！前面那人，大半夜的，瞎逛什么呢！”
这一声喊，似乎把对方吓了一跳，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
许七也吓了一跳，突然感觉一阵阴风吹过，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曾火火躲在屋檐后，看到一个更夫走到近前，还拽了些干草垫在地上，扶着吴轩坐好，然后从他腰间摘走一串钥匙。
更夫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一翻身越上旁边的屋檐，朝东边赶去，脚步灵巧，落地无声，倒是有一身不错的轻功。
正主来了！
曾火火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不远不近的吊着。
看到对方翻身进了一处不起眼的小院，曾火火躲在墙头偷看，发现这更夫拿出吴轩的钥匙，没有动门上的锁，反而是插入地上几个隐蔽的钥匙孔。
曾火火点点头，肃靖司能压住江湖上这么多魑魅魍魉，毕竟有自己的门道，单说这个开门，如果是自己到来，都找不到插钥匙的地方。
曾火火本想等对方打开房门以后再出手，突然感觉后脑一阵发凉，身体本能的前倾，双手搭在房檐上，一用力，翻身进了小院。
背后一根熟铜棍擦着他的头皮扫过，再慢一点，后脑勺就得结结实实挨上一下。
紧接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壮硕汉子也翻身进了小院。
正在开门的更夫许七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和黑大个一前一后围住曾火火。
借着月光，曾火火这才看到更夫双眼翻白，身上明显带着僵硬感。
曾火火前后看看，兴奋的一拍手：“嘿，两位，所见略了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