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莫相离

那时我已不年轻，可是我不懂爱。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看电影，可是我不觉得孤独。闲暇之余，带一卷书，一杯茶，觅一个安静的地方，晒着暖暖的太阳，享受暖暖的文字。

偶尔我也在论坛写写，有人评价说“你的文字总是有股淡淡的忧伤”，我笑笑不作回答。

也许他们是懂我的文字的，可是他们不懂我。

直到她的出现，“可以一起喝茶吗？我知道我们在同一个城市”，喜欢喝茶的女孩子不多，这么直接的女孩子更少。

我知道我无法拒绝，甚至内心还有一点点期盼，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能直接对一个陌生人发出这样的邀请。“好啊，时间?地点?”

“星期六，九点，你常去的公园，接头暗号:天王盖地虎。”

她应该是很仔细的阅读过我的文字，我常去的公园文字中只提到过两次，“好，周末见，我是不是应该对宝塔镇河妖?”

“不，你对小鸡炖蘑菇。”

真是一个调皮的女孩，也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我都能想象她偷偷捂嘴笑的样子。

世界已经苍白无力，苍白到微笑都成了奢侈品。

她施施然而来，如山谷间的清风，如星空里的明月。

“你好，我是白素” ，简单干脆，又落落大方。

“你好，莫离”，脸盲的我至今仍然回忆不起她当时的样貌，可是她简单的微笑，却如炽热的太阳一般，在我心底留下深深的烙印。“你怎么知道是我?”我有一点好奇，她是怎么确定是我，毫不犹豫的朝我这边走来的。

“因为只有你看着不像好人”，说完她就笑了，笑得那么自然，就好像我们已经是熟悉多年的朋友。

人与人的沟通，有时候根本不需要语言，一个简单的微笑就够了。

那天的茶很香，那天的阳光很暖。

那天的人，很有趣！

很久以后，我问小素为什么会想到约我喝茶，她调皮的说“你的文字太冷，没有太阳的味道，带你出来晒晒”。

冷的，其实不是我的文字，是我的世界。

我想她是懂我的，甚至比我自己还懂我，只是她不说。

两个人的世界永远比一个人热闹，可是我却茫然得有点不知所措。

习惯了一个人，偶尔两个人走着走着，就把她走丢了。

她也不恼，垫着脚尖，用她纤细的食指不停的点我脑袋，“老莫，你这是第几次把我走丢了？啊？欺负我腿短是不是？再有下次，腿给你打断。”，语气表情都极其凶狠，可是每次说完，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她又开始笑了，她的笑暖暖的，有阳光的味道。

也许是她的笑让我没有畏惧之心，所以我一次次把她走丢，她一次次的一边点我脑袋，一边恶狠狠的威胁我。

她从来不叫我的名字，只叫老莫。她说我的名字让她想到“莫相离，莫相忘”，不吉利！

真是一个迷信的丫头。

她的世界充满阳光，而我的世界弥漫着浓雾。

“老莫，你要多笑，看，像我这样。额，对，就是这样，帅气多了”。

我已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真正的笑过了，偶尔礼貌性的微笑，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

“老莫，快起来，我们今天去看海。”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那不是我第一次看海，可是那天的水特别蓝，阳光特别暖。

我们静静的坐着，都没有说话，却又仿佛说了很多话。

我不知道我们这算不算爱，我是一个不懂爱，不会爱的人，我一个人在黑暗中生活了太久，刺眼的阳光让我恐惧。

如果这算爱，那爱其实也挺好的。

回程路过卖甜瓜的小摊，小素执拗的要买。她很少任性，总是春风般的善解人意。

“其实我不喜欢吃甜瓜，我只是喜欢这个名字。”

生活已经那么苦了，偶尔吃点甜应该不会长胖吧？

老板添秤的时候，小素执意只要双，不要单。老板笑了，看了我一眼，一副我懂了的样子。

我都不懂，你懂了，你可真是一个天才。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有执念的人总会在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固执，或许她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乐观，阳光。

或许，她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逛街路过哈根达斯，小素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却又瞬间消失。如果不是我长期有观察人的习惯，都不容易发现。

“我想吃哈根达斯了。”

“老莫，不是我说你，你是真不会过日子。哈根达斯有什么好吃的，又贵又不好吃，看我的。”说完风风火火的留给我一个潇洒的背影。

我站在角落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来，老莫，你吃这个香草味的。”小素递给我一个冰激凌，还有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个热腾腾的大包子。

我是第一次见这种搭配，有点目瞪口呆。

“吃啊，楞着干嘛，这家包子可好吃了。”小素的吃相颇为豪气，让我想起了乔峰。

那家包子是我五十多年来吃过最好吃的包子，以前没吃过，以后也不会再吃了。

包子搭配冰激凌，也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奇怪的搭配了。

奇怪得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看书写东西的时候习惯抽烟，我知道这个习惯不好，可是改不了。

一个好人学坏很容易，可是一个坏人想学好就太难了。

偶尔小素在的时候，我就会放下书本，去阳台上抽烟。我见过她在别人抽烟时用手指掩鼻的样子，她以为我不知道。

“老莫，没事，外面那么冷，你就在这里抽吧，思路不要断了”。

慢慢的，我习惯了她在的时候不抽烟。她一离开，我就猛抽起来。

有时我会想，如果我们这算爱，我是不是能把烟戒了？

某一瞬间，我想起了绝情谷底冻得发抖的郭襄。

小素给我书桌上摆了一盆文竹。枝叶纤细，绿意盎然。

“文竹没有阳光也能生长哦，它自己就是自己的阳光。”

我以为我懂她的意思，事实证明我什么都不懂。

愚蠢的人总是自以为是，总以为自己什么都懂。

偶尔她也会因为一些事情生气，但是她从不吵闹，一个人静静的待在角落发呆，像极了书桌上的那盆文竹。

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如果我去跟她说对不起她会原谅我吗？

最终我还是选择了沉默。

我想，也许是因为我爱她没有她爱我深，亦或许，我根本就没爱过。所以我更在乎的是自己而不是她的感受。

自私的人遇到事情，首先想到的总是自己。

像我这样愚蠢又自私的人，应该不配爱吧？

小素走了。

来的时候风风火火，走的时候悄声无息，她带走了所有属于她的痕迹。

除了那盆文竹。

“文竹没有阳光也能生长哦，它自己就是自己的阳光”

其实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应该包含了好几层意思，只是我自作聪明，以为我懂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出现，又为什么离开。

或许她是想改变我的，跟所有想用体温温暖一块坚冰的人一样，她受伤了。

我的愚蠢，我的自私，我的沉默让她离开了。不是她没耐心，只是她看不到希望罢了。

以前我不懂爱，不会爱。

现在我懂爱了，可是你离开了。

爱就是眼中有你，心中有你，身旁有你，我在意你的所有，你的哭，你的笑，你的趣，你的闹，是这样吗？丫头，我理解得对吗？

那盆文竹一直都很好，你呢，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