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番外 长恨春山8
赵臻正在整理衣襟,听了这话后顿时无言。
裴旭只当她默认,抱着她进内室,赵臻懒得和发酒疯的人计较,让婢女准备好沐浴用的热水。
“你和我一起。”
“不可能。”赵臻喝了口热茶道:“你酒还没醒,在水里胡来容易生病。”
裴旭很听劝,喝完醒酒汤后去沐浴,回来后就把她抱在怀里,他的亲吻毫无章法,身下动作也比先前粗暴,搂着怀里软成水的女子,他声音微带怒意。
“你表兄比你大了八岁,身体瘦弱不堪,还克妻。”他轻咬着身下女子唇瓣,“你喜欢他什么,我哪点比不上他。”
“你不喜欢我后,就看上这种人?”裴旭嗤笑一声,显然极为瞧不上乔氏长公子,“论家世样貌才华,哪个都不如我,你恋恋不舍留在荆州,就为了他?”
赵臻听眼前的男人处处诋毁自己亲信,冷笑道:“谁说我恋恋不舍留在荆州,只为了他?”
最后那点酒也醒了,裴旭定定看着身下女子,呼吸急促,眸中醋意和欲色尽数褪去,松开搂着她的手臂,披上中衣后沉默半晌。
“赵臻,你不能这样对我。”他低头看着她,嘴唇发抖,“我为了你,在凉州挨了两刀,回来的路上遇到暗杀坠马,倘若不是那山坡下有河,我早就没命了。”
“我只想快些回来娶你,爬起来时半点不觉得痛,我在想,我答应过臻儿的,倘若我死了,她肯定难过。”
面色苍白的男人垂眸道:“臻儿是不是盼着我那时就死了,刚好给你新挑的驸马腾地方。”
“我和表兄,什么都没有。”赵臻面无表情打断他的话,“你都有闲工夫打探到我与交州的石涿联手,怎不知我忙到脚不沾地。”
裴旭脸上露出一丝惊喜,随即垂下眼道:“可他留在你府邸过夜。”
她哂笑一声:“你若硬觉得我与表兄有什么,我也不知如何解释,裴相要休妻么?”
“我没有。”他一时慌张,连忙道:“臻儿,我说错话了,你莫要生气。”
方才还满脸委屈的男人此刻活过来了,想起她今日态度,见到自己没有一点惊喜,苦涩道:“我们为何不能像以前那样?”
以前的赵臻把喜欢他写在脸上,在他身边,走路都比寻常轻快些。
“以前那样?”她回避了这个问题,拉着眼前的男人躺下,手指在他后背划出红痕,微叹道:“裴郎,我们可以继续。”
赵臻觉得人世被自己父皇糟蹋成了阿鼻地狱,过往是不忍心回首的,未来是虚幻不可捉摸的,庙堂之上充斥谎言,江湖之远也躲不过哀鸿遍野。
至于他们这些逐鹿天下的人,也在不断添柴加火,叫世间更难熬。
手中权力越大,错信他人需付出的代价愈大,人会变得格外多疑,到头来,她连枕边人也不能相信,一切都可能是假的,唯有此刻紧密相连的快慰是真的。
裴旭先前因为第一次时那句折磨,回回都格外温柔,温柔过头常换来一句赵臻的“裴郎似乎没用膳”。
今日仿佛从赵臻的态度中察觉到什么,意识到他们永远也没法回到从前,裴旭终于后知后觉理解,为何赵臻格外热衷于在他身上留痕迹,且越久越好。
他低下头啃咬雪白柔嫩的肌肤,直到点点红梅刺目,哑声问道:“痛么?”
见她摇头,浑身挠痕的男人披上中衣,含着她唇瓣享受她精疲力竭后难得的乖顺。
裴旭忽然想起,赵臻走前还不允他进公主府,低声问道:“我明日还能来么?”
“白日我与幕僚议事,不大方便。”
“我不去听。”裴旭见赵臻面色微变,找补道:“张老将军的儿子似乎喜欢赵清,这两人情窦初开,倘若见你我忽然不睦,恐怕不大好。”
“什么时候的事?”赵清脸色更不好看了,“她才多大?”
“比你第一次要我亲你时,要大些。”
她有些尴尬,闭上眼道:“算了,你白日里,在北边的院子待着。”
*
赵臻为荆益费的心思愈发多,每年待在襄阳的日子也愈发久。
两三年过去,赵臻都没再有孕,裴旭只当她上回小产伤了身子,闭口不提此事,也自觉没资格提此事。
两人平素忙于公务,赵臻和裴旭在朝事上的分歧愈发明显,下面的臣属斗得像乌眼鸡。
当两人的属下第三次在公主府门前发生争执,险些动手后,赵臻让裴旭回裴府住。
裴氏世代簪缨,在长安的宅子也异常豪奢,平心而论比公主府舒适许多,但他不想离开赵臻。
赵臻从不管他想不想,把裴相撵走后,顺便清查了遍府中还有无眼线。
长公主和丞相分居后,更坐实了两人不合的传闻,赵清每每听到后都撇嘴,小声嘀咕:“你们懂什么?”
裴相可是每个月雷打不动送银子给她,拜托她帮忙在阿姊面前说好话。
还有这几日上朝,阿姊头上的簪子都是裴相送的。
裴旭每日只有早朝能瞧见赵臻,夜里……看她心情,倘若她心情好,他便能回公主府住一夜。
深更半夜,榻上的男人低声道:“臻儿,我明夜还能来么?”
“你近来事忙,还有闲心连续来我这两夜?”
赵臻垂下眼眸,自从裴旭决定重用寒门,就意味着裴氏先前的布局皆要推翻重来,他这几年麻烦缠身,先前已经安定下来的地盘也频频出事,唯一的好处是再次打服后会彻底老实。
裴旭只觉赵臻在找理由,面色微沉:“谁做夫婿做成这样,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倌。”
“小倌?我可不敢,外头都说裴相一手遮天,哪怕我这个摄政长公主,也屡现颓势,需要避其锋芒。”赵臻语调轻缓,嘲讽道:“皇兄现下愈发听你的话了,相信你是忠臣,你就算下朝后在宫里强要我,我也没法拿你怎么样。”
今日早朝,皇帝难得多说几句话,竟是将长公主提出的大司农人选一一否认,叫裴氏的人上任。
她那个蠢货二哥,夸裴相是忠臣。
裴旭这两年,的确愈发恪守臣礼,待皇帝也客气许多,甚至偶尔让天子受宠若惊。
知道赵臻不痛快,今夜多少要刺他几句,裴旭也没还口,由着她说,直到眼前人冷幽幽道:“我明日需回一趟荆州。”
他喉咙发紧,轻轻颔首道:“好。”
赵臻也不欲这般仓促离京,可东边冒出个做水匪发家的傅氏,给她添了不少堵,先前有林文冬在中间做缓冲,最近林家被灭族,傅兴的水师直逼荆州。
裴旭也知晓此事,顿了片刻后道:“需要裴氏支援么?”
“你们不擅水战,不必了。”
赵臻每次往来荆州,大多时间都会带上军师虞信。
已经长开的青年不必再担心被认错性别,在公主府时便摘下幕篱,被裴旭的目光盯得脊背发凉。
他轻咳一声道:“殿下,裴相似乎不大喜欢臣。”
“你莫要搭理他,此次你轻车简行,从江夏取道帮我找个人,我们在前线汇合。”
赵臻离京半个多月,裴旭便赶去青州平乱,最稳固的后方起火叫他猝不及防。
他堂弟正率兵和广陵郡守打的艰难,裴旭在长安能调动的兵力不足,正值夏日,他干脆从凉州调兵赶往青州。
谁能想到北胡单于吃过河流阻拦铁骑的亏,还会选在夏日汛期南下,单于越过关隘后,兵锋直指长安,皇帝吓得疯了一样派使节去青州,叫丞相赶紧回来。
裴旭烦不胜烦,对使节道:“单于只带了那么点人,叫陈凌别在颍川守孝了,带着禁军去打。”
乱世之中消息迟缓,待再一次传来长安消息时,裴旭便听闻皇帝慌里慌张把公主送去了。
一身血迹还未干的男人长眉紧拧,问道:“你说什么?”
来使的宦官哆哆嗦嗦道:“陛下答应了单于的要求,将清河公主送去和亲了。”
裴旭眼皮一跳,赵清几乎是他和臻儿看着长大的,她生母只是先帝后宫不知名的宫人,皇帝把她当成个玩意儿送出去了,寻常士族嫁女都没有这般随意急切。
大周没有和亲的传统,纵使裴氏麾下的武将并不忠于赵氏,此刻也难免有被打脸的羞耻感。
三尺青锋寒芒微闪,地上便多了具宦官尸首。
裴旭看都没看一眼,斩杀朝廷来使,视同谋反,但那又如何,就算是赵臻也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
北胡的朔风被山脉阻拦,吹不到荆州江水畔,皇帝不敢把消息递给赵臻,她留在长安的臣属将此事捅去前线。
赵臻坐在帐中,翻来覆去将信纸看了几遍,难以置信地叫来虞信,“公明,是我看错了么?”
“殿下怎会看错。”青年瞥了眼信,毫不意外道:“是皇帝能做出的事,恕臣直言,赵家还活着的男人,一个比一个窝囊,也就河间王尚可。”
河间王赵玄,她闺中好友徐惠仪的丈夫,如今的豫州刺史。
赵臻初为摄政长公主时,最头疼的不是各地暴乱,而是宗室的反对声,好在河间王毫不犹豫支持她,让她省去不少力气。
虞信自顾自道:“殿下为何不自己称帝?”
赵臻长眉微挑道:“我如今说是摄政,却需与裴氏共享大权,皇帝还屡次不听话,谈称帝为时尚早。”
他眸中划过喜色,赵臻说的是为时尚早,而不是天方夜谭。
一身白衣的青年轻笑一声:“皇帝屡次不听话,换一个便是,左右也不是难事。”
赵臻也这般想,她二哥这个皇帝算是做到头了,她这几年在朝事上,和裴旭各忙各的,如今难得在一件大事上达成默契。
她铺纸研墨,命影卫将信送去裴相那,并未说太多,只道万事待回京后再详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