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在襄阳玩够了就和我回长安
裴执顿住脚步,并未回头,只觉得地牢内浊臭不堪,令人隐隐作呕。
纵使沐浴后换了身衣裳,他仍觉鼻尖血腥味挥之不去,余光瞥向窗台处摆好的红色碎片,那是他在张府枯草中一片一片捡回来的。
忽然觉得头疼欲裂,胸口一阵痛楚,手掌抓住桌沿,硬生生呕出一口血。
赤影在一旁垂首禀报东宫诸事,忽然看见地上一滩血迹,惊了一跳,要去叫太医来。
“不必。”裴执抬手道:“不是什么大事。”
他数日不上朝,若再请太医进府,不知会有什么谣言,传至前线会令军心不稳。
第二日,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揣测魏王今日是否会来。
这几日,就算陈渡和袁祈他们去魏王府,也见不着魏王的面。
“诸位爱卿,肃静些。”
新太子赵衡轻咳两声,不但未让朝堂寂静,反倒更加喧闹。
“诸君何故喧哗?”
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自殿外传来,身着紫衣的男子笑容温润和煦,风度翩翩,丝毫不见病容。
百官噤声,裴执则望向赵衡,颔首道:“姗姗来迟,还请见谅。”
赵衡面皮绷紧,第一次意识到太子位有多烫人。
今日朝上所议,皆关于淮水战事,裴执忽然开口道:“孤欲亲自领兵南下。”
陈渡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过去,昨日给的批复里没提这茬啊。
袁祈倒不意外,伏巽和梁国耗了太久,如今北胡已定,魏王应是想亲自领兵去淝水畔,一路攻至金陵。
赵衡眼皮一跳,魏王要离京?
“魏王乃大周忠臣,此次亲自率兵讨逆,想必父皇感动至极。”赵衡睁着眼睛说瞎话,让裴执脸色都微妙起来。
下朝后,裴执在魏王府内,与几位心腹商讨用兵之事。
袁祈听闻魏王打算先攻荆州,一时愣住,从宛城至襄樊,直至江陵,顺江水向东与伏巽会师,这的确是极佳的路线。
但魏王这些年念着荆益曾属城阳公主,一向优抚为主。
虽摩擦不断,可未曾大动干戈,如今怎会改了主意。
似乎察觉袁祈疑虑,裴执神色冷淡道:“孤只是觉得,对有些人不必再留情面。”
*
襄阳城内,虞听晚和秋桃在坊市间转了一圈,只买了些糕点,准备带回去给皎月。
小贩用油纸将东西包好递给她,虞听晚余光瞥见旁边在卖泥偶,一时好奇。
秋桃凑了上来,“呃”了一声。
这泥偶也太丑了,这种水平的手艺也好意思摆摊?
虞听晚上前和他搭话,这少年长得平平无奇,扔进人堆里如水滴入海。
“这是狗吗?”
少年瞥了她一眼,闷声道:“这是老虎。”
虞听晚讪讪放下,拿起唯一看得过眼的,在一堆歪瓜裂枣中格格不入,是只兔子,瞧着很可爱。
“这个多少钱”
“不卖。”这摊贩分明是做生意,态度却散漫。
一旁其他摊贩看不过眼,对秋桃道:“他刚来没多久,就这个臭脾气,谁买他那丑东西啊?”
少年闻言冷脸,收拾东西直接离开。
虞听晚头一回见这样做生意的,但也没恼,只是觉得奇怪。
回了虞府,将此事说与兄长听,虞修昀却脸色微变。
魏王领兵南下,淝水畔投鞭断流,大军压境,傅兴那个老匹夫吓得不停传信给他。
但吊诡的是,淝水畔的大军仍以伏巽为首,魏王在哪?
虞修昀心中隐有不安,裴执不会中途兵分两路,从荆州南下吧?
不会的,魏王一向谨慎,两边作战,他何时那般冒进过。
“哥哥,你怎么了?”虞听晚见他脸色难看,忍不住关切。
虞修昀看了眼妹妹,总觉今日她碰见的,是裴执的探子。
“没什么,近日府衙有人报了案,说城内有采花贼,晚晚近日还是待在府中。”虞修昀握着她的手,“哥哥会多派几个影卫给你。”
虞听晚在府中闷了几日,忽然听府中花匠们议论,说宛城已被攻下,魏军不日便能抵达襄阳。
她站在花匠背后,轻声问道:“你们说谁?”
花匠们被吓得扇了自己一巴掌,公子不让姑娘知道这些,偏叫他们说漏了嘴。
见他们都不回答,虞听晚难得生气,径直去书房找兄长。
“怎么了?”虞修昀语气温柔,眉眼却难掩疲倦。
“裴令——魏王到宛城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虞修昀叹了口气,“告诉你,让你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么?放心,襄阳能挡住魏王的大军。”
她一贯信赖兄长,乖乖离去。
虞修昀一人在书房里,手撑着额头,想起军报里不堪一击的宛城,手中笔断成两截。
入夜,虞听晚刚准备歇下,瞥见窗户没关,心中犯嘀咕。
正要唤人来,一双手却捂住她口唇,往后一带,逼着她后仰倒在男人胸膛。
她忽然想起兄长说的采花贼,一时心慌。
“晚晚。”身后男人的声音万分熟悉。
是裴执,虞听晚转头,一瞬间如在梦中,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此刻应该逃跑,但腿都软了,双脚如同生根一般动也动不了。
“这么想念我么?”裴执借着月色端详面前女子的神情,他眼神冰冷,叹息道:“为何要在大婚夜逃走?”
她终于恢复些力气,张了张口,问道:“我哥哥呢?”
裴执能光明正大进虞府,难道襄阳城已破?不可能,他前不久才攻下宛城,没有那么快的。
“我来此处只为寻你,如何知晓虞公子在何处?”裴执嗤笑一声,“许是在和部下商议,该如何杀了我这个妹夫?”
“外面的影卫不会来打搅我们。”裴执将她抱上榻,抚着她脸颊道:“怎么这个神情,我又没杀他们。”
“你怎么进来的?”虞听晚下意识往后缩,将他的手推开。
“襄阳城能挡得住大军,但挡不住我,至于虞府的影卫,武功皆不足道。”
虞听晚低头沉默,不知该和他说什么。
她以为裴执会杀她,但现在看,她似乎并无性命之忧。
裴执捏起她下巴,见她比在长安时丰润些,脸色越发阴沉。
“你在这里倒是过得滋润。”他沉默片刻,“在襄阳玩够了就和我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