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错在位置还不够高
话音刚落,便察觉她想抽开手,裴执紧紧扣住她,低声道:“只是问一句而已。”
“你才不是只问一句,你就是这样想的。”虞听晚眼圈泛红,起身要甩开他的手。
她想起王女今日提及相思引时,他那微妙的神色,心里发慌,怕他真给自己喂蛊虫。
裴执见她这样抗拒,眼神微黯,手上稍一用力,虞听晚便跌坐在他怀里。
她挣脱不开,气得偏过脸。
“我但凡出府,身后都跟着那么多斩龙卫,你还嫌不够?”虞听晚细思他今日异样,便是在听见王女提及相思引后,一时指尖发凉。
“我今日若不问你,你是不是一声不吭,就给我下蛊了?”
连续几句质问下来,裴执摸着她的脸,指尖沾上湿意。
他心里顿时慌张,捏着她下颌,让她看向自己。
“怎么这样害怕?”裴执叹口气,“我往后不提这些。”
虞听晚白日里没多心,现下越想越觉得,依他的性子,今日第一次知道这东西,不知有多意动。
怪不得他一整日神思不属,八成在想怎么给自己喂蛊。
她低着头道:“你是不会提,以后指不定哪日就骗我吃下了。”
裴执愣住,垂下眼睫,手指轻轻抚她后颈,对她承诺:“晚晚,我以后绝不会骗你吃什么相思引。”
虞听晚半点也不信他,捏着衣袖,想了片刻道:“我有些困了。”
床榻上,她背过身子躺着,察觉裴执要抱着自己,又往里挪了挪。
“我随口一说而已。”他把身边人拽进怀里,轻轻吻她额头,“就算真种蛊,我也不会给你吃子蛊,怎么这样害怕?”
“和子蛊母蛊没有关系。”虞听晚见他话里话外压根没放下心思,恼怒道:“谁会喜欢身子里长虫子?”
裴执笑了一声,语气轻松些:“就因为怕虫子?”
他还以为,虞听晚根本不想和自己有什么关联,包括蛊虫带来的。
心头石块卸下,裴执一瞬忘记了方才语气,落到枕边人耳朵里,简直是火上浇油。
果然,虞听晚心底那点怒意越烧越旺,最后莫名都变成了委屈。
“左右你想给我喂蛊虫,根本不用在意我想不想,何必来问我。”
听她声音颤抖,语气不对劲,裴执脸上那点笑意消散无踪,命婢仆进来,把内室的灯烛点上。
“晚晚,我……”他看着那双噙着泪的眼睛,一时顿住。
他后悔今晚试探着问那一句,没想到她反应这般大,更打定主意要瞒着此事。
“晚晚,莫要再哭了。”裴执指腹轻轻擦过怀中女子的脸颊,“平阳侯就在长安,你哪也去不了,我何至于想用蛊。”
虞听晚想起他先前申时没见到她,亲自去桓家要人,夜里抱着她翻来覆去折腾,还说些疯话。
她才不信这个辩白。
“你既然想到相思引是柄利剑,我自然也会想到,我不是阿伊莎那种无所事事的王女,我整日有公务要处理。”他顿了下,“你今日也看到相思引发作有多痛,倘若哪日你离开,难不成要我忍着痛处理朝事?”
虞听晚想起阿伊莎在地上打滚的模样,有些被说服,毕竟万乘之主行不履危。
裴执口中有些发苦,见她神色松动,低声道:“防着你离开的法子那么多,我给自己种蛊做什么,今夜随口一提而已,我哪有那样蠢。”
他吻了下怀中人的唇角,扯出一丝微笑后道:“晚晚多想了。”
见虞听晚仍然面有疑色,但没那么抗拒自己,裴执又抱着她轻声哄了许久,直到她在怀里睡着,才舒了口气。
*
裴执走进关雎院内室,一眼便瞧见窗下坐着的女子,低头看着手中书卷。
他手中拿着一碟她喜欢的蜜饯,坐在她身边后,见她头也未抬一下,伸手塞了颗糖腌金桔到她口中。
虞听晚下意识张口,随即僵住片刻,将蜜饯吐出来。
裴执看她满脸戒备,也没一丝不悦。
离试探她想不想种相思引,已经过去三日,方才的情形不止一次出现,裴执的脾气都被磨没了。
“只是金桔而已。”他凑近了些看她手中书卷,忽然笑了一声,“这不是我以前的诗赋么?”
虞听晚偏过头,额头蹭到他嘴唇,连忙往旁边挪了下。
“我闲来无事。”她从书房翻到了,一时好奇。
她见裴执和自己越贴越近,连忙找话,问道:“你以前养过一只雀鸟?”
虞听晚指着书卷翻开那页,赫然是篇诔文,魏王少时居然会给一只雀鸟写诔文。
裴执似是想起什么,垂下眼眸将书卷合上,淡淡“嗯”了一声。
“养了几年,后来死了。”
“是先王不允么?”虞听晚想起文章中提及的年月,应当是裴执十五岁时,先王对子弟要求那般严苛,肯定觉得他玩物丧志。
何况,那时他们还在军营里。
“裴溯把它捂死了。”他语气平淡,看向身边女子,“他见那只雀儿尾羽漂亮,硬生生拔下来,打算做成毽子玩。”
那只鸟很聪明,知道跑去伙夫那找食吃,将士知道那是世子养大的,从不管它,所以它很亲近人,毫无戒心,白日里在军营到处飞,吃饱喝足后没心没肺回来。
“他玩那只雀儿时,瞧见了我,怕发出声响,就直接放在袖中捂死,扔在了角落。”
虞听晚抬眼看他,了然道:“怪不得你会伤心。”
倘若是意外倒还能接受,偏是被自己弟弟捂死的。
“倒也不是很伤心。”裴执垂眸对上她的眼睛,手掌抚着她脸颊,漫不经心道:“一只雀鸟罢了。”
当时还是少年的魏王,只不过拽着裴溯到缸边,把他的头一遍遍摁进水中,让他也尝尝窒息的滋味而已。
缸中水是防走水的,放了许久,浊臭不堪,裴溯一开始求饶,到最后不停咒骂,被放过后跑去王帐,对裴旭哭喊:“父王,长兄想杀我。”
裴执早就赶到王帐向裴旭请罪,凤眼冷冷盯着哭嚎告状的弟弟,瞳色幽暗如墨云翻涌。
先王呵斥裴溯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等帐中只剩两人时,一脚踹到长子吐血,心痛地指着最引以为傲的儿子,骂道:“他与你自幼不和,自然挑你喜欢的下手。”
先王说着说着,似是想到什么,“那雀鸟死了也好,你身居高位,把自己的喜好公之于众,和把弱点往别人手里递有什么区别。”
见长子一声不吭,裴旭以为自己的话被听进去了,满意道:“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错在位置还不够高。”
倘若是父王的东西,裴溯哪怕再不喜,也绝不敢碰。
一句话把先王气得大骂:“孽子!明年就滚去战场领兵,首战若败,你这世子也不必再做。王位与其留给你这种不孝不悌的东西,还不如给你几个弟弟。”
裴执回去就把莲纹金雀笼熔了,做成金镂玉发冠,送给裴溯,任由他戴着在自己眼前招摇。
虞听晚见裴执直视自己眼睛,却不知在想什么,轻声道:“令卿,你每次这样看我,都在撒谎。”
他回过神来,笑着揽住她的腰,“我撒谎做什么,过去这么多年,就算当时伤心,也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