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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玉箫吹罢月如霜,梦断巫山十二行

“嫂嫂,你见到哥哥身上的荷包了么?”虞听晚笑了一下,“那个玄色的,他说会一直戴着。”

她语气轻松:“那个云纹绣法,还是王夫人教我的。”

当初谢韵把那图样拿出来时,还嗔怪地看了一眼谢萱:“你半点不通女红,往后平阳侯问你要荷包香囊,你怎么办?”

谢萱还打哈哈:“可以让王妃做,总归比我的针线活好。”

倘若没有此事,谢萱至少还能胡诌一句“我也给他做了一个,他准备轮流戴着”。

但现在,她半个正当理由都编不出来,对虞修昀的怨气达到顶点。

她只觉夫君愚蠢。

谢萱见到那荷包第一眼,就让虞修昀别戴着进宫。

玄色赤金纹的,一看就和他不搭,太扎眼,可她夫君死犟,非说答应了晚晚一直戴着。

平阳侯甚至没舍得打开荷包放东西,当作玉佩挂身上,结果第二天就没了。

谢萱有点生气,明明就是他不听劝,酿成的苦果还有她一份。

想起虞修昀额边冒汗的模样,她还是打算尽些夫妻情谊,帮忙遮掩一二。

“他自然天天戴着,只是我离京前夜,他把荷包和衣裳放在一起,不知哪个家仆,一股脑拿去浣洗,也不知找没找到。”

谢萱还不忘补道:“你哥哥快翻遍侯府了,估摸着应当能找到。”

“既然如此,八成是找不着了。”虞听晚声音平淡,说完后发觉眼前人似乎舒口气,轻声道:“找不到也没关系,那个荷包本就不大适合哥哥,下回我再做个浅青色的。”

“不必不必。”

谢萱连忙推拒,哪能叫她再碰针线,握着她指尖道:“手指扎出那么多血点,你哥哥都心疼坏了,荷包这种东西,买一个就是了。”

谢萱蹙眉低头看着虞听晚的指尖,没注意到她神色微妙。

平阳侯从小就看不得东西凌乱,笔要挂得整整齐齐,镇纸两头和纸的距离得一样,少年时跟人家打架,回来后被罚跪,不紧不慢先把破破烂烂的外衫脱下来,叠好放在脚边,把父亲气笑了。

虞听晚喉咙发紧,她兄长怎会把衣裳与荷包胡乱混在一起。

玄色在浅色中那般扎眼,侯府能伺候主君的家仆,莫说目盲的,连粗心点的都不会有,怎会拿错。

那个荷包里,有个小小的夹层,她做完后只等兄长上门。

某次作画时,她没忍住,裁下一小张生宣,在上面写了几句话,放进了那个夹层。

打开荷包,就能看见。

倘若兄长先瞧见,肯定什么都明白了,会呈给天子的。

若如她所料,荷包到了裴执手里,那就更好。

兄长死活不肯松口,肯定是天子命令的。

虞听晚没摸清楚情况,也不想为难兄长太多,还不如直接给裴执递话。

生宣虽柔软,但只要仔细摸荷包,就能发觉异样,甚至不需要打开。

她先前送裴执的东西,都快被摸秃了,他只要拿到荷包,不可能看不到那些字句。

裴执心心念念的相思诗,他只要见到了,立马能明白那个荷包是给他的。

“玉箫吹罢月如霜,梦断巫山十二行。

云雨散时人易老,关河隔处路偏长。

春风杨柳青丝陌,夜色梨花白雪堂。

欲寄相思千万里,碧波何日到潇湘。”

这样的诗,怎会是写给兄长的。

她琢磨他琢磨的心烦,想见他一面把话问清楚。

结果裴执连个影子都没有,如今谢萱来了,照样还是守口如瓶。

他让缁衣卫监视她,肯定知道她有孕。

虞听晚想起那人在太液池畔,谈及未来太子伴读该选谁时,期待至极的神色。

他仍旧关心自己第一个孩子,什么都能送,但一面都不肯露。

看见那几句话也没反应,打定主意把她晾在这。

裴执就是不想见她。

虞听晚越想越笃定,那股不可自抑的恼意愈发浓烈。

他贵为天子,舒舒服服高坐未央宫,对她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而她却两眼一抹黑,只能自己揣摩。

谢萱抬眼,见她面泛红晕,没想过是被气的,环视一圈后道:“是不是太热了,我送你回去吧。”

虞听晚点点头,见嫂嫂一脸关切,垂下眼眸。

既然天子不允旁人说实话,她也无须再试探兄长和嫂嫂,白白让人为难。

过两日便是秋猎,裴执脱不开身,等秋猎结束,她非得想法子让他露面。

*

御案旁,内侍磨好墨后,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等待吩咐。

今日在御前伺候的是茂安,是御前这些人里,最爱钻营的。

他余光时刻注意着陛下,瞥见男人的手又一次抚上那枚玄色荷包,指尖细细摩挲上面的云纹。

每次看见陛下抚摸那荷包,茂安就头皮发麻,心底越发慌乱。

那日他把荷包拿去洗,为表殷勤亲自动手,把东西泡进浸了皂角的水里,等把荷包打开,准备用软刷清理时,发觉里头有东西。

瞧着应该是纸笺之类的,莫说字迹能否看清,都快被水化成纸浆了。

茂安只知那是平阳侯的东西,里头的纸笺应该也是平阳侯的,猜不准重要与否。

他心底后悔,居然没有先打开瞧一眼,倘若是要紧东西,他指不定要去刷夜壶。

谁不知道陛下身边的内侍轮流换,至今没一个真正得帝心的,茂安自诩最会察言观色,知道陛下不爱话多的,一直沉默寡言,果真被夸过一句。

他大受鼓舞,盼着往后得天子青眼,就算不能在御前长留,在少府谋个好差事也不差。

茂安这些时日安抚自己,定然是不重要的。

那纸笺是平阳侯的,和陛下有什么关系。

平阳侯自己都没在意,大喇喇留在里头,陛下就更不可能在意了。

他权当没这回事就好。

茂安余光不敢再看案上那抹玄色,恰逢缁衣卫的信送来,他默默退至外殿。

裴执打开信,看了几眼后,忍不住呼吸急促,手指揉捏着玄色荷包。

什么叫“再做个浅青色的”,虞听晚平素这样闲么。

因为怕疼所以连耳洞都没有,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手上稍微用点力,她就喊疼。

现在离宫了,她费心血给旁人做荷包,连手指扎出血点都不在乎。

虞听晚肯花一个月给平阳侯做礼物,也没空匀出片刻想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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