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你想想办法,你肯定有办法的
裴执神色淡然说出这句话,不是他把虞听晚扔在宫外,是虞听晚把他扔在长安。
裴姝哽住了,望着身边男人满头的白发,有一瞬恍惚,喃喃道:“你想想办法,你肯定有办法的。”
她以为自己要死时,脑子里混沌划过诸多片段,有父王教她骑马,赵衡在她发髻上插花,二哥教她下棋,还有三哥少年就被她骂的抬不起头……
然而人死前,求生的想法占据了所有,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长兄若来就好了。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虽然他总冷着张脸,这不许那不行,但只要他在,好像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什么麻烦都烟消云散,唯一需要考虑的只有“又要被禁足了”。
他送出去的假死药,他知道皇嫂在哪,怎么会没有办法呢?
似乎察觉到妹妹的想法,裴执神色依旧淡然,好像已经坦然接受这个结果。
“有些事可以用权势解决,有些事却不行,你应该和朕一样,都格外清楚这点。”他不欲再和旁人提虞听晚离开的事,起身道:“太医让你歇息,朕不多留了。”
*
虞听晚不再试探谢萱,整日等着秋猎结束后,兄长过来找他。
“整日闷在宅子里,也太无趣。”谢萱仰头望天,“附近也没什么可玩的。”
虞听晚抬眼望向嫂嫂,笑道:“我们可以到不远的集市瞧一眼。”
“那还是别了。”谢萱连忙摇头,“太挤,何况近来整个司隶都不太平,集市估计人也不热闹。”
“不太平?”虞听晚垂下眼,司隶在长安周围,怎会不太平。
她喉咙发紧,不会是上林苑那出了什么岔子。
“前两日阿姊来信,说临淄王意欲谋反,府中搜出玺绶,和他勾结的还有几个宗室。”谢萱掰着手指一一列举,“汝阴王、河间王、乐成王……他们的王妃或世子妃都出身崔卢高韦杜几家,串通一气想捧临淄王上位。”
谢萱“嘶”了一声,“说起来,这几家枝繁叶茂,和谢家或多或少也有姻亲。”
“韦家最惨,都流放了,又罪上加罪,被判族诛。”谢萱想起什么,“这些日子长安戒严,廷尉都住在官署了,阿姊说河间王本就不喜陛下赐的世子妃,为了减罪,把什么都归为卢家挑唆。”
虞听晚不关心什么河间王,也不关心卢家,垂下眼道:“嫂嫂说的危险便是此事吧,那兄长是不是很快就能过来了?”
“他还未传信来呢。”谢萱顿住,觉得眼前人心情不大好。
“嫂嫂原本提及秋猎可能要一个月,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你哥哥和我说过期限。”谢萱也觉得奇怪,不是要一个月么,怎么提前了。
“那就是计划有变。”虞听晚手指抖了一下,握住嫂嫂的手,“会不会是出事了?”
长安戒严,也有可能是天子遇刺,要封锁消息。
裴执最喜欢做这种事,但凡受了伤,第一时间不许旁人知晓。
“不会的不会的。”谢萱以为皇后在担心平阳侯,连忙否认,“指不定今晚送信的就来了。”
谢萱的嘴可能开过光,暮色刚至,信使便到。
虞听晚看了眼信,没有只言片语关于长安现下情况如何,只道近来事忙,陛下交代的事太多,实在脱不开身,恐怕过些时日才能来,末尾提了句阙闻的师妹应当快到了。
她看到最后,想起阙闻提及这位小师妹时,说她哪里都好,就是太嗜钱如命。
谢韵身为谢氏嫡女,王氏宗妇,当初想请阿颜接生,都因诊金太过高昂作罢。
她兄长居然把人请来宅子照顾她,一住就是几个月。
虞听晚垂下眼睫,愈发想见到那位女医。
等了两日,正午时分,一辆马车停在宅子正门前。
少女浅色的瞳仁在日头下格外亮,冷冷盯着前来迎接的家仆。
“你们家夫人呢?我是平阳侯请来的女医。”
“颜姑娘?”虞听晚身边的婢女瞧见了她,上前道:“夫人等你许久了。”
阿颜跟着婢女穿过游廊,走到一方小院中,瞥见坐在树下的女子第一眼,便惊讶到无以复加。
“你你你……”阿颜明知道眼前这人是皇后,但嘴比脑子快,“你不是我大师兄偷偷看望的人么?好几年前,你是不是在青州?”
她有些激动道:“他那段时日,总说去青州祭奠亲人,我非要跟着,恰好瞧见你了。”
阿颜那时总缠着大师兄,见阙闻默默站在远处,望着那座孤坟前祭拜的少女。
她仗着自己抽条晚身量小,像小孩子,便毫无顾忌跑去坟边转了一圈,恰好瞧见虞听晚摘下幕篱。
那张脸,看过一眼就不可能忘掉。
阿颜万分笃定,眼前人就是大师兄心心念念的那位。
院中一片死寂,阿颜回过神来,脸色慢慢僵住。
她终于明白,为何大师兄莫名其妙消失了一阵子。
阿颜想起那个男人垂下凤眼看人时的气势,深觉师兄果然是师兄,还是有过人之处的,譬如比她有勇气。
“夫人就当我什么都没说。”阿颜干笑两声,“我进去先给你把个脉。”
“好。”
虞听晚在内室坐下后,见阿颜神色不变,轻声问:“有问题么?”
“没有,但我看过你先前的脉案,你补品吃太多太杂了。”
听到这话,虞听晚垂眼遮掩情绪,她有孕后,兄长请来的女医说过别用太多补品,无事多在院中走走。
她哪敢吃太多,除非阿颜说的是在宫里那会,椒房殿的补品就没断过,裴执还经常说她虚,给她喂参茶。
她兄长这般有能耐?都能绕过陛下,神不知鬼不觉拿到皇后在宫中的脉案了。
“没有问题就好。”虞听晚低头看了眼小腹,“先前,我总怕孩子身体弱,留不住。”
阿颜现在比谁都怕皇后出问题,偏皇后现下一副忧虑过度的模样,看着就不利于养胎,她拿出与在陛下那全然不同的说辞,打算给皇后吃颗定心丸。
“有我在,不会留不住。”阿颜神色认真,“我会竭尽我所能,毕竟拿了三万两黄金,这点道德还是有的,还请夫人放心。”
“三万两黄金?”虞听晚眼睛微微睁大。
阿颜想起陛下不允她说实话,顿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平阳侯给的诊金,就是这个数。”
少女下巴微抬,“我的医术,值这个价。”
阿颜深信一分价钱一分货,自觉皇后知道她出诊的价格后,便会格外放心。
一旁听完全程的谢萱神色微妙,眼前的少女可能对钱没有概念,虽说平阳侯名下光一个醉云楼就日入斗金,但那些钱都有用处,不能随取随用。
三万两黄金,哪怕王谢的家主,也没办法立马拿出。
虞听晚闻言,声音轻缓:“我自然不会怀疑你的医术,阙神医说过,他有位师妹,本领不逊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