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敢怒不敢言
“让我看看!”百姓伸长脖子,对隔着挂起薄纱的轿子望去。
只见轿子里的女子朦朦胧胧,看得不大真切,只能看个大概。
那女子一袭湖水蓝宫装,璎珞飘飘,玉佩叮叮,发丝墨黑如乌云,发髻间珠花颤动,身材很是曼妙。
哪怕看不清容貌,给人第一感觉也是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朝华公主好漂亮啊!”有百姓脱口而出。
“真的吗?我怎么没瞧清楚啊!”
“什么?你没看清,你代入一下这几天关于朝华公主的传闻!美若天仙!闭月羞花!花容月貌就对了!”说话的百姓无脑道。
旁边的人却撇了撇嘴,又踮起脚往轿子的方向看了看,勉强看到朝华公主的侧脸,有着少女的娇俏,带有清高骄傲,如同一朵沾着露水的娇花。
容貌的确上佳。
但貌似没到绝色美人的地步。
这人小声嘀嘀咕咕。
尉迟朝华正坐在轿子里,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赞美之声,就挺骄傲的。
她虽然不是北绪国第一美女,但也能排在前三。
大渊这种国力样样不如他们北绪国,更是不用说了。
她来了大渊后,他们大渊第一美人的头衔还不得变成她的啊。
不过她才不稀罕!
她就是来大渊游玩的。
尉迟朝华隔着薄纱眼神无比轻蔑地看了周围的大渊百姓一眼。
一群贱民。
也配对本公主评头论足!
尉迟朝华随即闭上眼,看都不愿看大渊的繁华大街一眼,她在心中已经认定哪怕是大渊京城,也处处不如他们北绪国。
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她的眼睛一样。
没一会儿,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出现在驿馆所在的大街。
尉迟康和尉迟西华站在门口,看着仪仗队缓缓走来。
尉迟西华第一个皱起眉头,“不过是个和亲,父皇有必要给朝华这么大的排场?”
这个排场的规格,怎么跟他母妃一样。
尉迟朝华再怎么得宠,也是贵妃之女。
她母妃连皇后都不是。
朝华更是个公主,怎么就用上了皇后的仪仗规格!
尉迟康倒是对此很满意,这完全是北绪国对大渊的一种无声宣告。
他的皇兄做事向来就是这样强硬。
尉迟康看了尉迟西华一眼,哼声道:“太子,朝华代表了北绪国跟大渊交好,排场大些,说明皇上对此次联姻的重视。”
语气满是对尉迟西华的指责。
尉迟西华脸上表情有些怒色,却敢怒不敢言。
这几日,他被尉迟康狠狠敲打过,手里又没有人手可用,他只能忍下来。
等回到北绪国,他一定要跟父皇好好参尉迟康一本。
一旁迟迟没有出声的马连焕扫了眼尉西华,看到他眼里的恨意,心中嗤笑一声。
这个太子脑子里也不知道整天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本事,却还喜欢做一些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
他难道不应该担心自己能不能平安活着回到北绪国吗?
又或者是,就算回到了北绪国,王爷将尉迟西华的所作所为告知皇上后,他的太子之位还能不能保住,都是未知。
尉迟西华心怀怨恨。
长长的仪仗队在驿馆门前停了下来。
两名侍女扶着朝华公主下了轿。
“二皇叔,太子哥哥。”朝华公主抬头看到尉迟康和尉迟西华,立马端起公主的礼仪打了招呼。
“朝华一路辛苦了。”尉迟康对朝华露出些笑容,点了点头。
他是知道朝华公主有多任性的,见她没有不满和怨怼,很是满意。
北绪皇家没有白养朝华,关键时候还是懂事的。
朝华公主见状,有些受宠若惊。
在她的印象中,尉迟康一直是威严而不苟言笑的形象。
特别是他年轻的时候,经常跟随先皇在战场厮杀,身上的杀戮之气相当严重。
哪怕他不说话,随意一站,都让人感到气势十足,不敢靠近。
尉迟西华则是极其敷衍地嗯了一声,眼神带着不耐和高傲。
朝华公主对此见怪不怪。
尉迟西华向来对兄弟姐妹没什么耐心。
他又是皇后所出,不喜他们也属实正常。
朝华公主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
论能力,尉迟西华不如四皇兄,论为人,他也不如八皇弟。
尉迟西华不过是占了个嫡字,又背靠薛家,才得到父皇看重,册封为太子。
按她说,尉迟西华就不配当太子。
还有他母妃那个老妖婆,年老色衰,哪有她母妃胡贵妃漂亮动人。
一天到晚的摆皇后架子。
当真以为自己了不起。
要是她真嫁给大渊太子,当上皇后不过是早晚的区别而已。
朝华公主理所当然地想着。
“朝华舟车劳顿,先好好休息,本王明日便带你进宫拜见大渊皇帝。”尉迟康对她说道。
‘借’粮迫在眉睫,尉迟康不想一拖再拖,以免生了变故。
来到大渊,自然是要面圣的。
朝华公主没有多想,她也确实有些疲倦,下意识转过头:“柳……”
“公主,大渊京城的风景是很不错,你不如有空再逛。”洪盛泰突然上前,打断了朝华公主的话。
说完,洪盛泰转身看着尉迟康,拱手:“草民见过康王爷,见过太子殿下,公主一路上听闻大渊不少趣事,对京城有所向往,还莫见怪。”
“无碍。”尉迟康摆手。
他对朝华公主更是宽容了几分。
朝华公主对大渊感兴趣就好,这说明,她已经做好留在大渊的准备。
“你就是洪盛泰?本王听说过你。
你陪朝华来大渊,可是要留下来?”尉迟康上下打量了一眼洪盛泰,最后目光落在他瞎了的左眼,呈灰白色,眉头微皱了下。
不说别的,凭他瞎了一只眼睛,就不可能进去东宫。
洪盛泰看到朝华公主进了驿馆,他扫了眼尉迟康身后的马连焕,心知尉迟康说这话是在试探自己。
想通过他打探四皇子殿下有何目的。
洪盛泰镇定自若道:“四殿下对朝华公主疼爱有加,草民是奉四殿下的命令看顾着点公主。
待公主跟大渊太子成婚后,草民便回去将喜讯告知四殿下。”
“你是老四的人?”尉迟西华听完这话,抬眸看来,审视地看了洪盛泰一眼,他嘲讽地嗤笑一声:“老四什么眼光,找个瞎子放在身边。”
也不怕有辱身为皇子的身份。
洪盛泰稍稍冷了脸,旋即恢复正常。
没有人看到他衣袖底下攥紧的手。
自从他当上四皇子殿下的幕僚,虽然不常在外人面前露面,但没人敢小瞧他。
就是四皇子尉迟杰对他都是有礼相待。
尉迟西华算是什么东西,当真自己是未来天子,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若不是那批死士失手,尉迟西华的尸体不知道凉了多久!
“原来如此,朝华有些任性,既然你是老四的人,那便多提点提点她。
事关两国联姻,不容有误。”尉迟康了然地点点头,他没阻止尉迟西华,为个平民去呵斥太子,完全不值当。
尉迟西华再怎么样,也是北绪国的太子。
“应该的,是草民的分内之事。”洪盛泰敛去眼底的阴狠,语气平静地说道。
看到不把自己当一回事的尉迟康和尉迟西华走后,洪盛泰在驿馆的奴仆带领下进了房。
洪盛泰立马招来孟金。
“先生,唤我何事?”
很快,随着房门打开,孟金嘶哑木讷的声音传了进来。
洪盛泰压下尉迟康无视自己的不悦,抬头看向孟金。
他刚要说话,却是陡然一愣,皱起眉头:“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洪盛泰看着孟金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但他的眼睛却没有半点眼白,全是一片赤红。
眼中的杀意越来越盛。
他周身散发的凶煞之气,也越发浓烈起来。
这个景象,看上去十分可怕。
洪盛泰也是心头一跳,他有些担心孟金会失控。
若是一般的死士失控,杀了重新培养便是。
但孟金不同,他和孟木几个是最出色的。
四殿下所耗费的心血也是最多的。
十个死士加起来都抵不上一个孟金。
这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会直接影响到四殿下多年部署的根基!
“想……要血。”孟金艰难地说道。
仿佛现在说话,已经费了他不少克制力。
这些天,为了赶去天桂城跟朝华公主会合,又赶着来京城,一来一回,孟金和孟木几个对杀人越发有执念。
满脑子都是只想杀更多的人。
可碍于命令,只能偷偷解决几个没人注意的村民,根本满足不了孟金几人心中的嗜杀欲望。
洪盛泰不由得心烦意乱起来。
孟金是很好用的死士,他用得得心应手。
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
“再等……”洪盛泰看着孟金的情况,将到嘴边的话改了口:“等一两天吧。”
尉迟康明日就带朝华公主进宫拜见大渊皇上。
洪盛泰不认为全京城都民心所向,大渊皇帝会拒绝与北绪国联姻。
他更担心朝华公主在事已成定局后,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举动来!
孟金缓慢地应了声:“是。”
“你先下去吧,若我没唤你,切记不要出现在人前,顺便让柳风璋低调点,别引起了康王爷的注意。”洪盛泰叮嘱道。
尉迟康当年可是北绪国有名的战神。
武功高强不说,现今他代表北绪国来到大渊,身边怎么可能没有高手。
洪盛泰虽然对孟金很有信心,但尉迟康就在驿馆里,他不得不小心谨慎些。
孟金停顿了一下,没有立即下去,脑子迟钝地转动了一下,才将孟水收到的情报说出来:“屈泅的藏身点被发现了。”
洪盛泰脸色一变,“屈泅被抓了?还有那个暗卫呢?”
屈泅研究的邪门功法还不完善,他可不能现在就死了!
看看孟金现在的样子,就知道对血有多大的渴望!
还有那个暗卫,明显是在乌家的书房里偷听到了什么重要消息。
“屈泅他们几个逃掉了,暗卫被救走。”孟金说。
洪盛泰脸色有所缓和。
还好。
目前情况还不算太糟。
好在他有先见之明,给那暗卫喂了不少药,再精通医术的人也要费上不少功夫才能令人醒过来。
但——
洪盛泰脸不由又是一沉,看来乌永松是不能留了!
他好不容易才拉拢过来的人,还没开始用,就废了。
洪盛泰转了转眼珠,眼里闪过狠辣之色,不由得看向孟金,松开的手随即握紧,压低了声音,语气阴沉沉地道:“既然如此,为免夜长梦多,今天夜里你便和孟木几个动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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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家走水了!
次日天未亮,乌府便起了熊熊烈火,冒起滚滚浓烟!
周围的人们从睡梦中惊醒,赶紧慌忙去救火,却为时已晚。
大火彻底烧起来,火光冲天!
还未靠近,就能感受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根本无法进去。
待到天空放亮的时候,火势渐小,一群人这才敢急忙扑火,冲进去救人。
然而,乌家一百余口人全死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整个乌府烧得所剩无几,目之所及,全是焦黑的断壁残垣。
就连尸体都烧成炭黑,有的甚至没有全尸。
这可是他们大渊最有权势的乌阁老府邸啊。
就这么——全没了。
赶来救火的官兵和百姓们不免唏嘘。
“怎么会这样!
春季多雨潮湿,怎么会失火?!”新上任的京兆尹听闻此噩耗,火急火燎地就赶来了。
看到眼前的这一景象,京兆尹两眼一黑,差点哭出来。
昨个儿白天还下了场细雨,怎么夜里就有府邸失火了!
还是京城中权势显赫的乌阁老府邸!
乌府一家老小,就没一个活口。
这这这……如何是好!
京兆尹脸上全是冷汗。
据他所知,朝华公主昨天进京,今日肯定要进宫面圣,商讨与太子殿下的联姻。
这是喜事!
可、可乌阁老被烧死这么大的事,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不是他能瞒下来的。
京兆尹一咬牙,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他对着旁边的京兆少尹道:“这里交给你处理,本官进宫一趟。”
说着,京兆尹整了整衣冠,翻身骑上马,趁着这个时候出街的百姓还不太多,急急忙忙朝皇宫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