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直以来我以为妈妈遇到的是豪门婆婆刁难，有情人难成眷属的剧本，没想到竟然是我猜错了。陆奶奶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看着长城那么夸奖你母亲，我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就想见见这个能让他动心的女孩长什么样子。那天是我过生日，老大也就是长征两口子带着镇云回来给我过生日。远山去的早，虽然林家在部队也有些根基，但是林家的孩子又不止我一个，何况我还是嫁出去的女儿。那时陆家已经风雨飘摇了，幸亏有顾家一直在帮忙。顾家和陆家祖上有些渊源，也是多亏了顾家的鼎力相助才有今天的陆家。后来两家的儿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顾家只有一个女儿就是陆镇云的母亲，她看上了长征，可是长征却不喜欢她。为了陆家的未来是我以死相逼才让长征松了口，娶了顾雨婷。我们那个时候不也是盲婚哑嫁，相处久了也就有感情了不是吗。顾雨婷又长的漂亮，就想着他们也会像我们一样。后来他们有了镇云，我就觉得他们有了感情，就忽略了长征，以至于后来酿成了大祸。”

“老太太，您别太激动。”王姨拿出了药给陆奶奶吃了两颗“人老了，不中用了”陆奶奶吃了药“那天我是真高兴呀，孙子回来了，小儿子又带回来了女朋友，一家人其乐融融，可我却发现长征他看月婵的眼神渐渐不太对劲，我是过来人又怎么不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我怕夜长梦多，就在饭桌上让长城他和月婵早点结婚，长城还以为我是想早点抱孙子，和月婵对视了一眼当场也就同意了。我这么做是想让长征早点断了念想，不要陷的太深。没想到我这么做反而刺激了长征。再后来他就开始不顾一切的追求月婵，月婵告诉了长城，两兄弟为此还打了一架，长城留在部队在也没回来。我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我也劝长城好好的过日子，没想到在长征的心里，是我一直偏向长城，逼着他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女生人。从小到大长征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从来都没有不听话的时候，也就是在和顾雨婷的婚姻上，他不愿意可是我劝了几句也就过去了。没想到在他的内心里是如此的不平衡。越是听话懂事的孩子叛逆起来就越严重。长征用长城的名义约了月婵出来了，月婵看到是长征就要离开，长征情绪很激动和月婵发生了争执，等到长城赶来时已经晚了，长征强暴了月婵。长城红了眼和长征打了起来，月婵觉得对不起长城就想撞墙自杀，被长城提前察觉拦住了她。后来月婵就跑了出去，长城在后面追，被一辆货车给撞倒了，送到医院时就没了气息。在路上他嘴里一直叫着月婵的名字，觉得对不起她，没能保护好她。长征亲眼看到长城被撞失去生命的画面，受到刺激精神也变的恍惚了。我曾经也去寻找过月婵，可是找到的却不是同一个人。长征这么多年也一直在找，都没有找到。我们都没想到她根本就不叫这个名字，有时候我也会庆幸没有找到她，这样长征和雨婷就不会离婚，镇云他至少还有个完整的家。这一切都是我的自私造成的，如果我没逼着长征去和顾家联姻，如果一开始我能态度强硬的阻止长征对月婵的不该有的念头，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是我们害了他们。”

陆奶奶再也抑制不住悲伤，她给姥姥跪了下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教子无方，我代长征给你们道歉。”姥姥并没有让陆奶奶起来，妈妈的遭遇陆奶奶也是有责任的，尤其妈妈的死是姥姥心中一辈子的痛。“你这一跪我接受了，是替南竹的人受的，她这也算是替白家还了债。如今陆白两家互不相欠，以后就当是陌生人吧，别在相见。”“大妹子，你能让我去南竹的墓地看看她吗？替长征道个歉。”姥姥叹了口气“别在去打扰她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让孩子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吧。”姥姥的态度很坚决，陆奶奶也没办法“大妹子，阿喜是我陆家的孩子，能不能让她认祖归宗，让长城也好有个后。”一听陆奶奶这么说，舅妈不乐意了“阿喜姓白，和你们陆家没有关系。”姥姥拉住了舅妈“阿喜是不会和你们回去的。你们陆家现在什么样子你也清楚，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还能活几年，到时候谁能在陆家护住阿喜？还有你让阿喜回到陆家，陆镇云和阿喜又如何在一个屋檐下相处呢？”陆奶奶喃喃自语“是我太贪心了。”她让王姨从车里拿出了一个包袱“这是给南竹的，你们收下吧。你说的对，让阿喜留在白家吧，我只有一个请求，让她有时间去看看长城。”陆奶奶说完又冲姥姥鞠了一躬，在王姨的搀扶下蹒跚的走出了大门。

姥姥坐在炕头一动不动，我有些怕她出事。“姥姥，你别吓我。”我抱着姥姥哭起来，也许是我的哭声惊醒了她“傻孩子，姥姥没事，只是想起了你可怜的母亲，她是替我们白家还债来了。”万事皆有因果，一报还一报。陆奶奶的到来给我家带来了巨大的伤痛，每个人都在沉默中舔舐伤口。十五的月亮十六圆，透过窗户把月光洒满了屋里。我坐在窗前看着月亮，没有白日的喧哗，寂静的夜更令人悲伤。电话铃声一遍又一遍的响着，我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是陆镇云。我没有接，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陆镇云一直不停的打电话，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我怕吵醒舅舅他们就接了电话。我拿着电话没有出声，而电话那边的陆镇云也没有出声。我们彼此都这么沉默，隔着电话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阿喜，我们该怎么办？我好爱你，我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放手。”“陆镇云，忘了我吧，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就这么甘心？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爱我？”“这不是甘不甘心和爱不爱的问题，这是一个现实问题，无论怎么做都改变不了的结局。”“不会的，我一定会有办法的，阿喜，等着我。”我能理解他的心情，我们都一样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劝他放弃也是在劝自己。陆镇上关了电话，我不知道陆镇云还需要多久能想通，希望他不要做出什么极端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总显现出陆长征那狰狞的面孔。

清晨我看着桌子上的包袱想起来了，那是陆奶奶昨天临走的时候留下来了。包袱里露出了一个牛皮信封，里面鼓鼓的，我抽出来用手捏了捏应该是钱，数量还不少。我感到受到了侮辱，这陆家是想用钱来解决事情“姥姥。”因为生气我的声音格外大“这是咋了？”姥姥急急忙忙的跑进屋里来“我把信封扔在了炕上。陆家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就把钱收了呢？”姥姥看我是因为这生气呢，也就放心了“这一大清早的大呼小叫的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姥姥拍了拍身上的土“这是给你妈的。你把那包袱打开看看。”我打开了包袱皮，里面是一件红色格子的尼龙大衣，还有一条黑色灯芯绒裤子和一双纯黑色的女士皮鞋。旁边盖有一个盒子，里面装了一块上海牌的手表和一对红色的发夹。“这是？”“应该是给你妈准备的聘礼。”这些显然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虽然时隔二十多年，这些东西依然如新，可见保管的人有多用心。我拿起了衣服准备看看，里面掉出来了一张照片。我从地上捡了起来，这是一张合照，相片上一男一女穿着军装坐在一起面带微笑，每人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这分明就是那个时代的结婚照。

我对妈妈的样子几乎是模糊的，那个时代的人很少照相，能留下的照片也是妈妈小时候的一张全家福。第一次妈妈的样貌在我眼前清晰可见，她笑的很甜美可见她当时是多么幸福。而他旁边的陆长城虽然也在笑，可他天生的一脸严肃，笑起来反而觉得有些不自然。姥姥拿走我手里的照片，一时间她的眼泪也止不住了。“姥姥，我到底是谁的孩子？”姥姥摸着照片上的妈妈，“你的爸爸当然是陆长城了。按照林香云所说的，你妈妈回来时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所以一定是陆长城的。”我的内心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陆长征就好。“阿喜呀，一会去你妈的坟上把这些都烧给她吧。”“好。这钱也烧吗？”“都烧了吧，那是给你妈妈的彩礼。”我好奇的打开了信封想看看里面有多少钱，里面竟然是一沓老版的十元钱，我数了数有一千多块钱，在那个年代也算是巨款了。吃完早饭，我和姥姥就带着东西去了妈妈的坟地。妈妈是横死的又是未婚先孕，安祖训是不能葬到祖坟里的，只能在外围找了一块空地下葬。姥姥拿着包袱放到了妈妈的坟前“南竹，妈和阿喜来看你了。你的事陆家都说了，也认错道歉了。这是陆长城生前留下的，是给你的聘礼和结婚照片。妈给你送过去，你留个念想吧。你也别怪陆长城没在下面找你，他是不知道你的真名。以后要是遇到了，就在一起好好过日子，虽然活着的时候不能在一起，但是妈也希望你在那边能够幸福。”姥姥擦着眼泪把包袱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 拿出打火机点燃了衣服，可是怎么点也点不着。“姥姥，这衣服都二十多年了，应该是返潮了吧。”“你说的也对。”姥姥又拿出那个信封，因为是纸做的，很快就点燃了，我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可是烧着烧着就灭了，“难道是一起烧太厚了？”姥姥又一张张拿出来分开烧。可惜一直冒烟也没点着火“姥姥，妈妈为什么不收？是不是妈妈想把钱留给你。”“南竹呀，你这孩子让妈怎么能不挂心呢？都到了那头还为妈着想。”“姥姥，你别哭了，妈妈看到会伤心的。”“阿喜说的对，我不哭，不能让你妈在下面不安心。”姥姥又烧了些纸钱，这回火烧的很旺。烧完纸姥姥就带我下山了，走到山脚，我远远的看到妈妈的坟头上站着一个白色影子，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妈妈，如果是这么多年她为什么不来见我一面，哪怕是在梦里也行。如果不是，又是谁能站在妈妈的坟头上呢？

回到家我就躺在炕上不断的喘着粗气。“这孩子是缺乏锻炼呀，上趟山就累成这样。”舅妈给我端的一碗红糖水“喝点红糖水，补充点体力。”我喝了一口，恶心的想吐，我怕舅妈担心就强忍着咽下去了，我冲着舅妈摆摆手不想再喝了“咋还不喝了，不好喝吗？”我想说不是，刚一张嘴哇的一声全都吐出来了，然后一直不停的呕吐。“这孩子是咋的了。有才呀，妈，你们快来看看。”舅妈慌了神直喊姥姥和舅舅。等他们过来时，我吐的只剩酸水了。舅舅看着我脸色煞白“这不会是吃坏什么东西了吧？”“我就给她喝了口红糖水啊。”“这红糖不会过期了吧。”“绝对没有，我昨天才买的，包装上日期还是新的。”姥姥上前摸了摸我的头“还好，没发烧。有才，去四大爷家借个车，咱们带阿喜去医院看看。”“好，我现在就去。”舅妈给我又穿了件衣服，怕我路上冷，我吐的身上没力气，只能让舅舅背着我上了车。四大爷家的车是辆三轮车，舅舅一脚踹下去就着了火，车上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去医院的路很远，路上崎岖不平，我被颠的胃口难受，又开始吐起来。舅妈给我带了温水让我漱口，我喝了口水才勉强压下恶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