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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危

后面发生了什么羲华果然不知,等她醒来时的确已经换了回来,且九韶也丝毫看不出异样——不,说错了。异样的还挺明显的。

对于承天殿众人来说,皆感觉天女娘娘出去一遭,如同变了个人一般。

不似先前的沉稳安静,整个人活泼了不少,与侍女和神官们照面,哪怕短短一个擦肩而过,都能令人感觉到她身上的活力,那笑容发自内心,颇有感染力。

反而倒是天女娘娘身边那个随侍阿吉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以往因为他模样极为俊俏不俗,整个承天殿上下,大家最喜欢的就是他,甚至比天女娘娘的客人,那位阿焕公子更为受欢迎。每日躲在路旁、树后、假山旁想要“偶遇”他的姑娘们不知凡几,在他面前丢帕子、荷包、钗环什么的更是数不胜数。

阿吉为人也随和,虽然从不亲近任何一人,却也从未令谁感觉到冷遇,他总是温温柔柔地帮忙捡起那些帕子、荷包,送还给立在那里的娇羞的姑娘们,有故意不要的,他也会托了钿钿一一送回去。做的虽然是疏离之举,却从未令姑娘们觉得他是个不解风情之人。

可是此番回来后,别说帮忙捡拾东西了,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就那么目不斜视地走了,仿佛路边掩唇轻笑的美丽姑娘们都是木头桩子。

九韶其实也不开心,他真没想到,羲华竟用自己的脸如此“招蜂引蝶”,看来与她将神躯换回来的决定是对的,即便与她之间的羁绊浅淡了一层,他也不得不忍痛割舍,否则早晚名节不保,到时候笑话可就大了。

其中,最不开心的便是颜慈。从初见起,他本来对羲华这个新任天女娘娘便颇多成见,他年少时已见过扶摇那般惊艳的人,后来的人与她相较,皆逊色太多、落差极大。即便后来扶摇心有所属,又蒙尘落难,亦不减在他心目中的圣洁之象。所以,当羲华一意孤行,要撤去殿中供奉的莲花时,他将其解读为“欲立威,抹除此地旧主的一切痕迹”,对她的不满便升至了顶峰。

若非后来种种,她以绝对冷傲的态度对励苍帝不假辞色,既维护了圣子殿下,又收拾了那个飞扬跋扈的珠妃和一副小人嘴脸的国师,大快人心,再加上她性子沉稳不少,竟然在择选未来皇子之母时,连他的条分缕析都一一听了进去,他对她的印象,才稍稍改变了一些。觉得奉她为主,也不是那么难受的一件事。

可这才过了区区半年,她便故态复萌,日日惫懒不说,对那些前来祈福的人们也都敷衍了事——唯独倒是一视同仁,从不因高低贵贱区别对待。颜慈冷眼旁观,她也算得上为民造福的好天女,即便再不喜欢莲花,可那些贫民贱籍带着新开的莲花来供奉,她也照单全收,从未因个人好恶为难过什么人。

这样复杂且矛盾的一个人,颜慈觉得,还算过得去。后来他也慢慢想开了,不再纠结她前后判若两人,尽心做起了她的神官长,帮她打理这承天殿上下。

还有晚娘,作为羲华身边最亲近之人,她可比旁人的感受要深的多的多。如今的羲夫人不再刻意与她保持距离,又能似往常一般,哄着阿弥有说有笑。羲夫人卧房中的那张榻也再度属于了她,夜间卧谈,阿弥已经会坐了,便乖巧地坐在摇篮中听她们絮语,岁月重又静好起来。

不过,井焕便没这么好过了。

因为羲华对换身那日的事都不记得,所以,她本能地怀疑九韶对她做了什么不可描述之事。否则,委实无法解释醒来后自己的唇又红又肿。

莫不是必须要亲吻才能解除换身之咒?羲华顺着自己先前的猜测想。

但向九韶求证是不可能了,他若肯坦白,他们之间又何至于总是别别扭扭,就不像她与井焕那般,坦坦荡荡的就是兄弟之情。

那日发生的事,井焕也是当事人,所以羲华特地将他堵住,逼问了一番。

“你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那天九韶究竟做了什么?你有什么不好说的?!”

井焕:危!

井焕被他逼的连连后退,神色惊慌,眼神躲闪,仿佛做了冒犯姑娘之事的人是他自己。

羲华见状,知道是自己为难他了,叹了口气道:“九韶是不是对你下了禁言咒?不允许你说出当日所发生的事。我也不想令你破咒,但你是当日除我与他之外唯一的当事人,只能麻烦你了。”

井焕欲哭无泪:“你既然知道麻烦,就不能放我这一马?反正你被他……”

“轰!”头顶一声惊雷炸响,令花园一角的二人齐齐一惊。

羲华目瞪口呆,喃喃:“九韶这禁言咒真是下了血本……”

但她依旧没打算放过井焕,毅然道:“你继续说。我就站在这里,要挨雷劈,我和你一道!”

井焕知道拗不过她,只是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地向她身边靠了靠:“你被他……”

“轰!”又是一声惊雷。

羲华的脸也白了一刹,她勉强笑道:“你接着说,我偏不信这个邪!”

井焕明显已经不想和她玩了,但他不敢跑,这位若是发起飚来,比雷霆可要恐怖得多了。

井焕不由在心中咬牙切齿——该死的九韶,我是上辈子欠你的,还是这辈子亏了你的,你追逐你心中所爱畏畏缩缩也就罢了,偏要拉我垫背?你的良心竟然不会痛的?!!!

心里骂归骂,到底技不如人,这禁言咒他解不开,只能避着回答:“你被他……那个之后,他喂你喝了……这该死的雷!我什么都没说!你还追着我劈,雷公电母!看我日后回到天上不好好去拜访你们!”

羲华听了这半句,明显误会了什么,脸白了白,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给我说清楚!”

井焕咬着牙冷哼:“你看我敢说吗?!”

羲华瞪着他,冷静了一瞬松开了手:“好!你不用开口,我来问,是便点头,否便摇头。如此便不算破咒,可否?”

这倒是个办法,井焕连忙点头。

羲华想了想,问道:“九韶是不是对我……”她指了指自己的唇。

井焕点头。

羲华又问:“你是水源少主,以你之见,我们这莫名其妙的换身,是否与水有关?”

井焕又点头。

“还必须得唇齿相接?”

井焕再度点头。

“九韶喂我喝了什么?是不是他的血?”

井焕狂点头。

羲华勾起唇冷笑一声:“好啊,件件都被我猜到了。不过,他喂我喝他的血做什么?我知道换身要以血为媒,难不成,此番的生死之劫应在了他的身上?”

她一连串问了如此之多,井焕不知道该回答哪一句,便只能沉默地站着。

羲华仿佛想到什么似的,拉开自己的袖口一看,只见一个闪烁着金光的符文就印在她的右手小臂上,散发着强势却柔和的光。

“以身相代咒!!!”羲华惊呼:“他是何时在我身上种下这个的?”

井焕“嗤”了一声,显然是被憋的狠了,连珠炮道:“这不是明摆着,他用了你的身体这么久,想做什么那不是易如反掌!不过这替身咒需以血激发,先前他找不到机会,昨日换身之时不是正好,你与他血脉交融,从此生死与共……哎!哎!知道了,不能说!雷公电母!你们长点眼!我与她靠的这么近,若是劈着了她,九韶要替她受罪!你们是想把我们仨一锅端了不成?!!!”

他痛快地喊完,直劈而下的惊雷果然停了,最近的一道电光堪堪在他的颅顶收住、消散。

井焕抹了一把额上并不存在的汗,心道我这般卖力帮你,九韶啊九韶,你有一天心愿得尝,一定得请我坐主桌敬酒!

羲华这才回过神来,怒道:“我要他多事!”

井焕摇摇头:“他不是多事。我猜……我是猜测啊,是你太过怕疼,他觉得令你替他承受了“万焰焚心”之痛这么久,他心怀愧疚,所以才想了此法,一劳永逸,以后所有的伤痛,便全算他的了。啧啧,深情如许啊……哎呦!”

羲华一个暴栗弹在他的脑门上:“深情你个头啊!从此之后,我便要带着这个羁绊永生永世与他相连在一起。你倒是说说看,这是我所愿吗?!!!”

井焕摇摇头,叹道:“当局者迷啊。”

这一遭就此揭过,羲华再见九韶,什么都不提,什么都没有说,仿佛不知道一般,就是要装傻装到底。

井焕其实说的不错——深情如许,她不是不感动,但这些许的感动与他强加于自己身上的束缚而言,实在令她无法再生出更多的感动了。

井焕说当局者迷,羲华觉得,想不开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永远都一厢情愿的九韶。

罢了,真是庸人自扰。羲华有一个娃要养,还要与天斗与人斗,要和珠妃与师毕宣,以及所有对阿弥虎视眈眈之人斗智斗勇,实在不想分神在这些糟心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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