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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阿娘不是狠心的人

君上驾临,守在门口的侍女立刻行礼,“井旷”挥手命她退下,自己一人进殿,第一眼所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慈母之景,心中大是宽慰。

“婠漓”听到声响,抬头一看是他,并不欲理会,依旧扶着熟睡的井焕。

她面上一片慈母的柔和,却不妨碍她在心中盘算该如何出手夺得这冥海的权柄。

“井旷”见她对自己不假辞色,有些讪讪然,自己寻了个话头:“阿霂怎的这般睡了?”

“婠漓”声音平淡:“我方才回来,不知详情。”

“井旷”倒不计较她这态度,但看到她一身未卸的斗篷,顿时有些不悦,可他还竭力压制着自己的脾气,问道:“你去幽海了?为何不唤我一道,此乃我为婿之责,当去洒扫祭拜。”

他不提此话还好,一旦提起了,“婠漓”也压不住火气。她冷冷道:“君上欲往祭拜?我幽海承受不起,望君上日后莫提此遭。”

“井旷”被她如此抢白,忍无可忍,回道:“怎么?是有旁人与你同去了么,这般不耐,想是唯恐被我发现你们的私情!”

他这样公然挑衅,饶是“婠漓”果真见了“风烆”,亦不觉得理亏,当即反唇相讥:“君上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什么祭拜,以此为名当真令人作呕!”

她这般不客气,“井旷”也不惯着她,当即声色俱厉:“你是我冥海的君后,私通外男乃冥海之耻!即便你对我心生怨怼,也不该以此报复!”

“婠漓”心说我的确想报复,可惜并不是区区如此报复。但她不再是过去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公主,不会将心底的秘密随意宣之于口,便借题发挥道:“张口冥海闭口冥海!你心中若真有幽海的亡灵,又怎会与我这般争吵!”

二人鸡同鸭讲,吵了几个回合,毫不意外的,惊醒了井焕。

小小幼儿被从深深的睡意中骤然拉回现实,心中烦躁,睁眼时却见到了自己最想见的人,委屈骤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婠漓”顿觉焦头烂额,明明她在澜水殿中时常抱哄神子羲华,也算是熟能生巧,从未觉得此事棘手,如今乍一听这儿啼,心中生急,焦躁迭起,竟不知如何哄起,只能用上了昔日的手段,一面将他揽在怀中,一面轻抚他的背脊安慰:“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啦。”

井焕慢慢由开始时的嚎啕变作抽噎,他将头埋在她的怀中,哭诉:“阿娘!你为什么……不……不来看我?明明祖母说了,你回来了……定会日日……日日来看我……”大概是说到了伤心处,他又忍不住,“哇”的一声复又大哭起来。

他年幼声弱,兼之情绪起伏,一番话夹着哭腔说得断断续续,“婠漓”听得不甚分明,但她也无意听清只想敷衍了事,尽快哄得他别哭。

但越是如此这般想,越是无法如愿。她不免有些手足无措,哄了又哄。

她顾不得分神再与他争吵,“井旷”虽觉得松了一口气,却有些不自在——他与幼童相处的时光几乎为零,对待孩子毫无经验,面对此情此景,更不知该如何作为,便尴尬地立在一旁。

待“婠漓”好不容易将孩子哄得止住了哭啼,井焕又黏在她身上索要怀抱,“婠漓”被他纠缠得无法,又怕他再度哭起来魔音穿脑,便张开胳膊想要将他抱起。

但她低估了一个孩童的分量,将他抱在怀中起身时,腰背因为负重一时抽紧,顿时,断弦一般的痛感袭来,令她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偏偏这小子不自知,还伸出细长的胳膊环住她的脖颈,除非她将他丢下去,怕是腰断了都甩不开这个狗皮膏药了。

眼见她摇摇欲坠,“井旷”下意识地过去帮手,却被井焕一眼瞥见,顿时变脸:“你走开!不许和我抢阿娘!”

小孩子软绵绵的嗓音原本不亚于天籁,如今却饱含敌意,在“井旷”听来,另有一番意味。

若这是他的孩子,他会以为不过是小孩子缠着母亲而与父亲争宠,无伤大雅,但一想到他笃信这孩子非他之子,他便觉得胸口憋闷,心头之火蹭蹭而起。

“婠漓”哪里有闲暇顾得他的心情 ,见孩子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深深松了口气,虽然腰背酸痛,但为了不再受魔音穿脑之苦,她还是咬着牙抱着沉甸甸的孩子,连“井旷”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晓。

“井旷”满心愤懑走出殿门,见井焕的乳母立在一侧,本想将火气泄在她身上,但他乃仁厚之人,做不出拿无辜之人泄愤之事,便闭目舒了口气,道:“小殿下醒了,你进去侍候!”

君上与君后回归冥海两日有余,却谁都没去看过小殿下一面,遑论将他接回来抚养。侍从们皆摸不准他们的脾气秉性,亦体会不出他们对小殿下的感情深浅,不敢有所异议,更不敢提什么建议。

乳母唯唯应了,进殿看到君后抱着孩子,连忙过去接了过来,这回井焕没有抗拒,但眼睛圆睁,一直盯着“绾漓”看,生怕一个错目,她便消失不见了。

“绾漓”无奈,方才把孩子哄好,此时她不欲再惹他哭闹,便不提逐客之意,命人给乳母赐座。

方才的思绪断了,一时续不上,她索性不想了,正好借机问一问井焕的状况。

乳母出身不凡,据闻是君太后的心腹,底下的侍从们皆称她一声“璞夫人”,“绾漓”不想托大,便随着也如此唤她。

璞夫人也听说过这位新君后的过往,难得对她没有成见,却对她对待小殿下的态度多有微词,一时忍耐不住,说出了口。

“君后,请恕老身直言,小殿下这二十年来一直记挂父母,先前君上与君后在神宫各有要务,留小殿下小小一人在此,形单影只,亲缘不继。纵使君太后怜惜,却也无法替代父母亲情。可如今君上与君后皆已回归,总该对小殿下多些关爱,不致令他父母在堂依旧孤苦伶仃。”

“婠漓”默默听着,不发一语。

璞夫人知道她听进去了,继续道:“君后身为人母,焉能忍心弃幼子于不顾,当真狠心了些。”

平心而论,这璞夫人所言虽然有理,却句句诛心。“婠漓”被戳到了痛处,本想拍案而起,甚至她连说辞都想好了,无外乎“他的父亲伤害了我的父亲,父债子偿,我如何能对他毫无芥蒂!”

但话至唇边,她又觉得,说出来没什么意义。

早说过,人的悲喜并不相通,世人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以自己的认知来评断他人,偏偏,嘴长在他们自己身上,他们要说什么,非上位者所能控。

况且,当着孩子的面述说她与井旷的恩怨,也不是

“婠漓”懒得再听这些老生常谈,刚想送客,却听到璞夫人怀中的小小孩童道:“阿娘不是狠心的人!”

“什么?”“婠漓”呆住了。

人说童言无忌,果真如是。小小的孩童不明就里,却因为乳母的一句话而为她开脱,她心中顿时柔软,夹杂着消融寒冰的歉疚。

璞夫人更是忍不住,顿时便泪如雨下,她痛惜地抱住了井焕:“哎呦我的小殿下,你这般一心为母,嬷嬷听了既开心,又难过。”

井焕虽然眷恋生母,但对这个从小陪伴的乳母也怀有深深的敬爱,他伸出小手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嬷嬷不要难过。阿霂不想嬷嬷难过!”

大概谁都无法拒绝这样软绵绵,又纯真无邪的人吧,“婠漓”一时心志不坚,同意了井焕留下来。

那个白白嫩嫩的小人儿一听,肉眼可见的兴高采烈起来,但他还是不敢相信,连问了几遍:“真的吗?我可以和阿娘住在一处了?这是真的吗?!”

当璞夫人再三与他确定后,他又期期艾艾起来,两手对着指尖不安地提出新的要求:“可以让父君也过来住吗?我替他保证,他以后会和我一样乖,不会像方才……方才那样……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那种炽热而又渴望的眼神之下,“婠漓”生怕自己多看一眼,便会将好不容易保留下来的一点儿意志都尽数打破了。

于是她艰难地别开了眼,生硬道:“若是你想与他一处,那便搬去他的寝殿,休来扰我!”

井焕被她这样直白一怼,心中委屈莫名,立刻一撇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回,“婠漓”不似先前那般心软了,这孩啼令她满心烦闷,她忍不住又道:“哭什么哭!你身为一个男子,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大概是她的模样太过骇人,井焕被吓得呆了一瞬,然后嘴角重重一撇,哭得愈发响亮起来。

一面哭,他还一面抽抽噎噎:“你……凶我……哇哇……为什么……凶我!你为什么……为什么!”

“婠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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