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魔界的恋爱经
一夜风平浪静,醒来时却是天翻地覆。
真是没有最震撼,只有更震撼。九韶有种想撂挑子不干的冲动。
自从上船后,自知理亏的羲华为了躲避他的怒火,远远地坐在了船那头,小心翼翼地冲他赔着笑,换来的却是兜帽下那一直冰冻的双眸,多看一眼,便仿佛被千万支冰箭穿心一般。
羲华熄了赔罪的心思,老老实实地与他在船上“天各一方”,撑船的魔族大叔还来调侃她:“小哥惹媳妇儿生气啦?”
羲华心中一动——他们此时这种情形,落在旁人眼中,可不就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夫君被娘子嫌弃,欲讨饶无门嘛。
“是啊,大叔,娘子不肯原谅我。”羲华暗地里觉得有些好笑,夫君娘子什么的,虽然不太符合他们此时的关系,但若当真扮演起来,可比他们这孤男寡女没名没分的上路要好的多。
她当即决定,等哄好了九韶她便与他商量要不要伪造出一份婚书来,方便日后行事。
说到这里她又不免有些气恼——明白人都懂,一个女子行走世间总归不太方便,即便这里是魔界,世家的魔女们出门也得带个帷帽穿个斗篷,以防窥视。
为此上路前她曾建议九韶变回男儿身,毕竟这事儿她熟,却被他不加任何理由地拒绝了。
这就很奇怪了,总之自从被他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后,他便一直怪怪的。先前她还不觉得有什么,此时想来,莫非他是个心理变态?极其享受变成个女人?
是了,羲华犹如发现了什么石破天惊的大秘密一般,顿时兴奋的无以复加——除了第一日九韶认真琢磨过他们换身的原因外,这一连两天都不见他再提及此事,且虽然有诸多不便,他却好像并没有很迫切地想要换回来的意思似的。
连那支冰箭也被他收了起来,再也不曾研究过。
可是他不愿用法力变身,羲华也不能强迫他,毕竟眼下自己的壳子穿在他的身上,她是真真切切地受制于人,还要求什么呢。
但羲华是谁,就算掌控不了全局,她也要占个口头的便宜,于是她大喇喇地与船夫大叔侃了起来。
“说起这个啊,大叔我有经验,”船夫竟然是个开朗健谈的船夫,兴致勃勃地与她分享:“女孩儿家大多只是希望夫君能在意她,关心她,不会与爱人动什么真怒。小哥你只需过去哄一哄,定能哄得她对你笑逐颜开。”
羲华心说哪有这么容易,天底下的女孩子会这般掉价?被男人三言两语便哄得找不着北了?滑天下之大稽。
于是她反驳道:“大叔你诓我呢吧,哄上一哄便能笑逐颜开了?那这普天之下岂还会有离心的夫妻,还会有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的怨偶?”
船夫大叔哈哈一笑:“小哥倒是有见地,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真心相恋便该事事为对方着想,不但要包容她的任性妄为,还要体贴她的小心思——给她安全感、仪式感、被赞美的满足感,适当成全她的虚荣心,让她有被你捧在手心里的幸福感。只要做到这些,即便再惹她生气,也能让她舍不得离开你身边。”
喔,羲华闻言大受触动——这魔界卧虎藏龙啊,区区一个船夫竟然有如此见地,失敬!
最后,船夫补充了最重要的一句:“小哥你记住,方才那些只是教你如何去哄人,还有一言你方得牢记。”
羲华顿时竖起耳朵,做出个洗耳恭听的受教姿态。
“这世间,无论人神魔,只有真心,方能换取真心。”
“你说普天之下为何还有离心的夫妻,有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的怨偶,皆因为真心不再,情消缘灭罢了。”
羲华愣住了。
一直到船篙点破水面,小小的乌篷船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顺流而下行了很久,她才反应过来,满心都是唏嘘。
她在世间活了千年,虽然在神魔两界犹是少年,但在寿数不过区区百载的人族眼中,已经是十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长度。但她于情之一事上一直懵懵懂懂,红鸾星从未有所寸动。
她竟不知,如果真心相恋,便有人愿意为爱人做到这个份上。怪不得说是哄一哄便能好,若是有人肯像刚才大叔所说的那般来哄她,便是偶尔生上一回气,她也是舍不得离开他半步的,非得日日黏在他身边才好。
少女的春心,第一次萌动了,如同春日里干涸的山涧中涌出的第一道清泉,被风轻轻撩起涟漪。
可是,虽然理论与实践人家都教了,她却还是无法对九韶对症下药,只因那最为关键的真心,她对他却没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虽然羲华到底没有去哄九韶,但他竟然自己,便哄好了自己。
九韶活的这一千年,因为出身贵重,人品端方,最重要的是颜值太高,在神界一向得众神女追捧,他也不是羲华这种不开窍的,早早便想过,日后要与什么样的女子共度一生。
在他的认知中,妻子应该是娴静、温和、优雅和智慧的,应该有良好的教养,和足够宽容的心境,能够安于平淡,相夫教子,并不需要多美,也不需要有多可爱。
凤族历代的族长夫人,大抵都是照这个标准选出来的。所以他所见所闻、所生活的氛围,都是这样一成不变,无波无澜,静如死水的。
直到今日,他才从别人口中得知,女孩子是希望夫君能够在意她,关心她的,要包容她的任性妄为,体贴她的小心思,让她感到被捧在手心里的幸福感。
对,就是这个词,幸福。
那么,他所见所闻所感的那些夫妻,他们幸福吗?
怕许多都并非如此。
他以前一直不知道原因,时至今日,总算是有所领悟——不是因真心所至的结合,怕是永远都无法体会到什么叫做爱和幸福。
那么,他所想要的真心,又在哪儿呢?
想到这里时,他的胸口微微发热,看向船尾的那个人时,眼神在不知不觉中融冰化雪,渐渐汇成了春水的涟漪。
这种感觉不同于前两日那般激烈的悸动,反而源远流长般的,在他心底漫延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