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寿终正寝

那弟子分明是孩童模样，看着那稚嫩面孔，曹子规一时不知如何称呼其才好。

一前一后，一高一矮的二人走在药田中，药田浓郁的药香味蕴含着灵气，实在让人神清气爽，但曹子规却时不时打量着童子。

童子似乎察觉到什么，眼神移到曹子规脸上，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小孩，我今年七十八，你应该称呼我为叶师兄。”

开口便是一道苍老的声音。

曹子规愣了愣，忍不住问道：“叶师兄如此模样，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叶师兄笑了笑，解释道：“我当年这个模样时，服用了一枚不老丹，这不老丹能让人永驻容颜，可声音却改不了。”

曹子规心中若有所思，修真者也会变老，只不过比凡人衰老得慢而已，修为越高，肉身被灵气滋养，就越不容易衰老，不免暗暗称奇。

这不老丹或许对于男修诱惑力不大，但对于女修而言，这比精进修为的丹药更吸引人，每个人都不愿意接受自己衰老，尤其是女人。

曹子规暗想将来自己也会变老，便继续追问道：“叶师兄，这不老丹，该如何获得。”

叶师兄抖了抖肩，苦笑道：“曹师弟如此年轻，有的是大好前途，该想着如何提升修为，若是不能长生，就算永驻青春又如何，你看看我这个年纪，奈何资质极差，断送了道途，若能以衰老换我此生成筑基，那我肯定换。”

曹子规低着头一言不发，心中却有所想法。

“曹师弟，这不老丹算是普通的丹药，瞧瞧这边琉璃花，这便是炼制不老丹的主药，大多修士都会取琉璃花炼制精进修为的丹药，而不是炼制不老丹。”

叶师兄用小手指向一处，那是一小片晶莹剔透的花，仿佛那是一片琉璃雕刻成花，酷似琉璃，故而取名琉璃花。

曹子规便是长了见识，他曾在曹薛留下的那些典籍中了解过，此番还是第一次见过，不过这药田大多灵药都不认识，这修真界无奇不有。

见曹子规很认真听，叶师兄也来劲，接着讲道：“这是兰庾草，有三百来年成份，种植在至阴之地是最好，所以宗门的前辈布置一道阴属性法阵将这片兰庾草围护起来，那是七子花，也有百余年成份，瞧瞧这株龙阳藤，因形状得名...”

叶师兄眉飞色舞着讲着，曹子规脸上时不时点头，心中暗道这都是好东西，若是收入自己的囊中，岂非爽上天了。

叶师兄若是知道曹子规有这个想法，当场就要与其拼命。

半日后，在叶师兄的讲解下，曹子规将这些灵药的药性、作用、成分记得七七八八。

叶师兄便交代曹子规看护这一片灵田，吩咐其三日施展一次降雨术，这片灵田自然是龙阳藤，无论远近望去，都十分壮观，恐怕女弟子见了都会羞红着脸跑开。

演示一次降雨术给曹子规看，双手掐诀，土地上降落滴滴甘露，道：“这龙阳藤浇多些水，一定要将地上淋湿才行，方能滋润到位。”

叶师兄离开后，曹子规打量着龙阳藤许久，摸了摸，暗道坚硬无比。

随后在药园中转悠，也会碰上宗门里的其他弟子，便客气打了个招呼，也算认识了。

三日一次浇水，日复一日。

曹子规也习惯这样的日子，不过修为进展得还是较慢，一来要学习法阵，二来时不时要来药园看看。

修为时间便少了起来，不过修为还是有所提升。

两年后，法阵学习果然艰难，曹子规也是下了一番功夫，过去两年，曹子规勉强算是入了门道。

吴醒这两年里待曹子规十分不错，曹子规也步入炼气九层，接下来面临着筑基，宗门窘况，无力提供大量的筑基丹，这两年宗门炼制了五枚筑基丹。

两年后的一日，洞府内，吴醒寿元将至，面色苍白如同白纸，正坐在洞府房内上椅子，弟子二人在大厅等候吩咐。

突然，栾小蛮便走向吴醒的房内，留下曹子规一人在大厅发呆，约莫半个时辰，脸上悲痛万分，眼睛通红走了出来。

栾小蛮朝着曹子规嘴唇动了动，声音有些嘶哑地道：“师父喊你进去，他老人家有话对你说。”

曹子规闻言，怀着凝重的心情，大步朝着吴醒房内走去。

进去后，便见到奄奄一息的吴醒，吴醒也睁大眼睛看着他，曹子规轻声道：“师父。”

吴醒强打起精神来，扶着椅子，有气无力说道：“曹子规，为师大限将至，这是一套小型传送阵便赠于你。”

吴醒微微抬手，似乎用尽了一生的力气，灵物袋射出两道光芒，这是两块白玉阵盘。

“另外师父这个灵物袋里，还有一些丹药以及法阵，也赠送于你，不许你与栾师兄说起此事。”

吴醒凭空变化出灵物袋，落在曹子规手中。

曹子规神色十分凝重，开口道：“师父。”

曹子规想说些什么，似乎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他的咽喉，想说却说不出来。

“我这一生痴迷法阵，没想到临终前，还有人继承我的衣钵，你天资不凡，资质过人，法阵一道也算入了门，若你日后放弃法阵一道，也随你吧，切记日后要勤奋苦修，若是你哪日结丹了，为师也欣慰了，你师兄为人直爽，我这两年观你心性精明，日后多多帮衬你师兄...”

老头子念叨着，曹子规站在一旁听着，甚至对师父一生经历都有所了解。

原来吴醒年轻时也风光过，辉煌果，百年前一次外出，寻得一株天地灵药，想要炼制一炉灵丹，想要借此突破结丹。

不曾想也有他人觊觎灵药，被暗算偷袭，一场争斗血腥残忍，当场陨落了数十位炼气修士以及七位筑基修士，结伴而行的曹薛在那次争斗后，也不知所踪，灵药未得，吴醒重伤垂死逃出，最终那株灵药落在了谢家人手中。

如此说来，曹薛那时候便跑到陇右郡开创基业，如今才了现在的曹家。

那一战后，原本有希望步入结丹期的吴醒，落下病根，可谓是道基崩溃，此生几乎无法修为再进一步，或许没有那一战，此时的吴醒或许是结丹修士。

曹子规像是听故事一样，静静地听着。

吴醒讲着陈年往事，突然便不讲，勉强笑了笑道：“人之将死，何须多言。”

而曹子规低着头，还在回味吴醒说的那些事。

吴醒突然站了起来，脸色好了一些，大有回光返照之意。

“徒儿，你好自为之，也不知可有来世，若真有来世，我还是我么，那时候的我，是凡人还是修士，罢了罢了，人间如此美好，真让人留恋。”

前面的话对着曹子规说的，后面却是喃喃自语，不知说给谁听，说着说着，眼睛空洞无神，望了望洞府内一切，又盯着曹子规，随后身上泛起了金光。

金光闪过后，吴醒身体软了下去，身子往后仰。

“师父。”

曹子规立马冲上去要抱住吴醒，却来不及，吴醒重重摔在地上。

见吴醒倒地不起，曹子规动作停滞，愣了愣，像是丢了魂般不知所措，脸上悲痛万分，却欲哭无泪。

吴醒待其不错，传道受业解惑，相识两年，却是曹子规的恩师。

曹子规缓过来，跪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此时栾小蛮也冲了进来，见吴醒倒地不起，跪地磕头哭得如丧考妣。

吴醒陨落的消息，在宗门引起一阵骚动，过一阵子便无人提起此人，很快便会被遗忘，这当然是后话了。

吴醒的尸身葬在宗门的后山，那里有很多青阳门前辈坟墓，冷寂得很。

吴掌门来过，作为吴醒的外甥女，从其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看了看吴醒的坟墓便离去了，宗门也有其他人来过，像是走个过场便离去。

只留下了吴醒的两位徒弟等三人在墓前，另外一人却很意外在这里，药园的姜长老，姜长老是三年前加入青阳门，按道理说，他应该与吴醒不太熟。

姜长老一改往日的慵懒的面孔，神色严肃，很有仪式感的取出一个葫芦，倒出血红色的酒体，全部洒在墓前，曹子规和栾小蛮愣了一下，他们自然很熟悉，这是六角鹿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