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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狼狈为奸

吴四桂以生病为由,未出席吴大财的入籍仪式。他此刻正坐在东关码头前的台阶上,心情可是相当的愉悦,就连他平常最讨厌的小麻子,今天看起来也顺眼多了。

突然间,一群官兵叫嚣着杀到东关码头,领头的吴队头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也是吴四桂的一个本家亲戚。

民不与官斗,对扬州城的大官小吏,吴四桂平常多少也有打点。吴队头杀气腾腾而来,显然是有紧要之事,吴四桂不敢怠慢,赶紧趣步向前施礼问好。

吴队头斜着眼瞥了吴四桂,冷冷地说道:“夏司马接到百姓举报,东关码头暗自运送私盐,特命我带人前来搜查。”吴队头不容分说,也不听吴四桂分辩,吩咐手下兵丁四处散开,搜查东关码头运送的货物。

吴四桂暗暗纳闷,扬州城四通八达,东关码头本就鱼龙混杂之地,哪能没有几包私盐了?扬州城上面大大小小的官员,他可是都打点过了呀,这吴队头到底唱的哪一出?

就在吴四桂狐疑之际,一个小兵卒肩扛一袋货品,脸色异常兴奋,他连走带跑地向吴队头报告,他找到东关码头暗藏的私盐了。

吴队头冷冷地“哼”了一声,右手一挥,手下的兵丁立即扭住吴四桂,给他戴上早就准备好的枷锁。

吴四桂气晕了,在东关码头,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霸王,从来只有他欺负人,哪轮得到别人欺负他了。吴四桂仗着一身武艺和蛮力,奋力反抗。

吴队头也不多话,吩咐手下兵丁张弓搭箭瞄准吴四桂。吴四桂见官兵来真格了,果断地放弃抵抗,嘴里大声骂道:“吴队头,你个猪养的种,你来真的,老子吴四桂哪里得罪你这条狗了?”

吴队头冷喝一声:“闭嘴,夏司马说了,你这种惯犯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得大刑伺候。”

吴四桂在扬州城长这么大,虽说他欺凌霸弱,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恶事,但还是第一次被关进大牢,而且还遭到了非人的严刑拷打,狱吏非要他承认贩卖私盐罪,或者通敌罪。

无论他吴四桂承认哪一条罪过,按照唐朝律法,他都要被判死刑!

面对狱吏的毒打和逼供,吴四桂苦不堪言,但他也只能咬紧牙关,死犟着不承认,他在等待命中的救星出现,而且他十分自信,他的救星一定会出现。有时,他还大言不惭地宣称,他吴四桂将会接管吴家的所有产业,到时让这些狱吏吃不了兜着走。

大牢中暗无天日,吴四桂惶惶中过了几日,某日牢头给他送来了烧鸡、羊肉、美酒,吴四桂莫名其妙,这是要将他斩首示众吗?

但一想不对啊,本朝死刑可是三审五核,怎么可能这么草率地杀了他?

后来吴四桂一拍脑袋,原来他想通了,于是趾高气昂地问:“你们这是要巴结我吴四桂吗?哼,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到会见风使舵。既然这样,那我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给你们巴结的机会。”

牢头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将他臭骂了一通:“巴结你个球,人家结亲,全城施舍酒食,与民同乐,关你何事!”

经过其他犯人的小心提醒后,吴四桂才知是夏司马与吴大财联姻,如今整个扬州城都已传遍了。

但吴四桂始终不相信,又开始胡言乱语,说夏司马早就与他有言在先,会将他那如花似玉的女儿下嫁给吴四桂。

都说“树倒猢狲散”,往日吴四桂风光无限时,码头的商家和手下的酒肉兄弟一茬接一茬的,请他喝酒、逛青楼。如今他落难陷在囹圄,竟无一人前来探望,吴四桂第一次体会到了世态之炎凉。

反倒是抓他进来的吴队头,提着一只少了两条腿的烤鸭,掺了半壶清水的琼花酒前来叙旧。

吴队头唉声叹气,面有惭色,直言对不起昔日的好兄弟,但他也是王命难违,夏司马的命令,他不敢不遵从啊。如今夏司马既有权,又有钱,可算是扬州城第一人,连刺史郝萌都羡慕不已。

吴四桂连连冷笑,他区区一个破司马,要是不贪不拿,一年到头也就那么些俸禄,在扬州城是排不上号的,就连东关街一个丑妓女,都比他挣得多得多。

吴队头十分不解,以为他被打傻了,好言安慰他:“吴兄弟,如今物是人非,认命吧。”

吴四桂一手撕掉鸭屁股,放入嘴里大嚼,然后举杯与吴队头相碰,还含糊不清地说道:“多谢兄长的关心,兄弟我福大命大,用不了多久,兄弟我将会接管吴大善人的遗产,迎娶夏司马的宝贝女儿,嗯,兄长放心,到时少不了兄长你的好处。”

吴队头看着自以为是的吴四桂,眼神中充满了同情,重重叹口气后对吴四桂说:“兄弟,多保重,兄长无能为力,只能帮你到此了。”

吴四桂虽不是机智过人之徒,但他能霸占东关码头,自然也不是泛泛之徒,他听出吴队头话中有话,于是问道:“怎么了?吴兄,难道你有事瞒着我?”

吴队头皱着眉,轻轻地摇了摇头,怜悯地看着吴四桂,吴四桂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终于,吴队头像是下了狠心,咬牙说道:“不是兄长有事瞒你,而是你死到临头还在大言不惭。”

吴四桂诧异地看着吴队头,不解地问:“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此话何解啊?”

吴队头四下张望,确定无人后,轻声说道:“兄弟你有所不知,在你被抓捕的当天,吴氏族长当众宣布,吴大财正式加入吴家户籍,接管他阿爹吴老财的所有家产。也就是在你入狱的第二天,夏司马就找媒婆到吴府提亲,两家一拍即合,当即定亲纳吉,如今吴大财和夏司马之女已经成亲了。”

吴四桂将半只鸭头吞下肚,痴痴地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吴队头,一脸难以置信。半晌后,他像是听明白了:“真的是夏司马下令抓捕我?”

吴队头脸色不悦:“这有什么可怀疑的,是夏司马亲自给兄弟下的命令,你以为兄长跟你开玩笑了?只是——吴兄弟你到底哪儿得罪他了,他非要逼你承认‘通敌’,或者‘贩卖私盐’,这可是铁定的死罪啊!”

吴四桂心灰意冷,眼神黯然失色,半天后,他忽然像发了疯着了魔似得,双手运足拳力,将牢房的墙壁捶得咚咚直响。

待他尽情发泄后,吴四桂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冷冷地发泄:“我哪儿得罪他了?哼,只是杀人灭口而已。既然他夏史仁心狠,就别怪我吴四桂手辣了。”

吴四桂双膝跪下,朝吴队头磕了三个响头,吓得那吴队头赶紧站起,疑惑地问道:“吴兄弟,这是何意?虽然你我年龄相差十余岁,但我们可是平辈啊,你不能给我行此大礼,会折寿的,来,快起来,起来说话。”

吴四桂死活不起,挺直身子犟道:“兄弟有事相求,如若兄长不肯答应,兄弟我就跪死在这儿。男人大丈夫,一个吐沫一个钉,兄弟我说到做到。”

见吴四桂态度如此坚决,吴队头心中不忍,为难地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乡里乡亲,又是本家兄弟,我会好好照顾你父母的,你就安心地去吧。”

吴四桂刚想磕头感谢,磕到一半感觉不对劲,将头重新抬起,尖声说道:“不是,兄长误会了,吴四桂想让兄长救我一命,不是照顾我父母。”

吴队头轻微抬了下头:“哦,蝼蚁尚且惜命,兄弟此念情有可原。可是——夏司马有权、有势、有钱,他摆明了要你的小命,我怎么才能救你一命?”

吴四桂头一抬,嘴里嚷道:“那还不简单,扳倒那狗娘养的夏史仁,小弟我不就没事了嘛?”

“扳倒——”吴队头吓得跳了起来,赶忙捂住自己的嘴,他瞬间发现捂错了,赶忙上前捂住吴四桂的嘴,小声地劝诫,“兄弟你死不足惜,可不能拉上兄长我。我活着,至少还能替你尽尽孝,逢年过节啥的,还能给你烧烧纸钱。”

吴四桂冷笑一声:“兄长放心,我可以证明,是他杀了我伯父吴老财。只要我们如实将实情告知郝萌刺史,夏史仁必不得好死。”

吴队头又吓了一大跳:“兄弟,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他跟吴老财虽然阴阳相隔,可两人也算是亲家了。你红口白牙,无凭无据乱说一通,小心拆了人家子女的婚姻。”

“兄弟我亲眼所见,是夏史仁杀了吴老财!”

“你?亲眼所见,怎么可能?难道你有千里眼?”吴队头睁大双眼,使劲瞧着吴四桂的额头。

吴四桂不情愿,且难为情地说道:“其实,当时兄弟我就在现场。”

吴队头倒吸了一口冷气,摇头晃脑想了半天,“你帮助外人杀害自己的亲伯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兄弟我一时糊涂,上了夏史仁的当,胁从他杀了我伯父吴老财。”

“不!”吴队头斩钉截铁地提醒,“是在夏史仁的淫威下,你是被迫得,知道吗?一句之差,结果可是大相径庭。”

言之有理!吴四桂赶忙跪下磕头,动情地感谢:“多谢兄长提醒,兄弟我终身没齿难忘。”

吴队头想方设法找来纸笔,吴四桂潦草地写下认罪状,签字画押后,心满意足地交给吴队头。

吴队头不是很满意,低声问:“兄弟,你没有直接有效的证据,只有沉到河里的夜行衣,其他都是夏司马与你的口头契约,恐怕不能扳倒他——甚而至于,夏司马完全可以反咬你一口,指认你是杀人凶手。哎——你吴四桂是大牢里的罪民,他是扬州城的高官,到时那傻刺史听谁的了?”

吴四桂傻眼了,他摸着脑袋想来想去,好像真没有直接有效的证据。

吴队头摇摇头、叹口气:“兄弟我为你豁出去了,要么不出手,出手得要他夏史仁狗命,但你提供的这点证据,还不能置他于死地。兄弟请见谅,为兄上有老、下有小,可不敢为你出头。”

如若吴队头置之不理,那他吴四桂真的要含冤而死了。

吴四桂岂能不知其中之理,但他本是个武夫,情急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对策,只能趴在地上磕头求救——这吴队头可是他最后一根稻草,若不抓住,他吴四桂必定身首异处。

吴队头颔首微笑,好心提醒:“事在人为!你跟夏司马之前经常合作,有没有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啊?”

夏司马负责扬州粮草的募集、调度,然后从大运河运输到朝廷指定之地,而吴四桂则是东关码头的头头,扬州的粮草、物资,就是由两人配合着运送到各处唐军,所以两者之间必然有账册的联络。

吴四桂没领会吴队头的言外之意,傻傻地说:“他夏史仁是狼,我吴四桂是狈,我们各赚各的,账目分明。”

吴队头恨铁不成钢,但此刻也只能耐住性子提醒:“想有的话,肯定会有!比如,你们将征收的粮草运到何方,路上有没有私卖的啊,有没有运到范阳的啊……”

范阳乃是叛军史思明的大本营,吴四桂此刻恍然大悟,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在地上,放声狂笑:“没有,我吴四桂也会变出来,更何况他夏史仁表面干干净净,实际他的屁股可臭的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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