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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太行勘敌踪

若霓睁眸一看,自己躺在一个陌生地方,颜冠卿和残雪并肩站立榻前。若霓乍醒时惶惑,陡然记起残雪点了自己穴道,不由忿然,扶枕而起,方察觉自己只穿着小衣,失声惊叫,慌用锦被裹紧身子,恼问道:“这是哪儿?”

颜冠卿忙温声道:“文妹妹,这是愚兄的卧室。实在对不住,这是个失误,你身体感觉怎样?”

若霓完全清醒过来,羞忿不已,低喝道:“你们出去!”

残雪正欲说话,颜冠卿一拉他,两人默默退出房间。

若霓三下两下穿好衣服,掀帘出去,见二人等在外间,骤然抽剑,一上步,就向残雪刺去。这一剑来得很快,颜冠卿身体一晃,横遮在残雪身前,左臂往外一穿,右手发出一招,似欲夺剑,口中道:“文妹妹,你要解气,就冲我来。”

若霓痛斥道:“你也跑不掉!你身为盟主,令手下做出如此卑劣之事,我看错你了。”

颜冠卿好不羞愧,整个人突然停住,苦笑道:“都怪我不好,你惩处我吧!”

残雪见若霓动手,颜冠卿护住自己,心里又高兴,又愧疚。若霓招术紧密,颜冠卿却蓦地收手,残雪不禁一急,大喊一声,桃木剑硬架硬上,顿被青羽剑削了个缺口,若霓也被震得后撤一步。

颜冠卿扑到若霓跟前,还在抱拳道歉,若霓怒气冲冲,不管面前是谁,进攻出招,迎面劈去。残雪斜剑一撩,剑尖奔若霓左胁点到。若霓把招数一变,冲残雪使出允哲所创“连环三式”。这绝招她在苍头河对李凌霜使过,此时残雪和李凌霜一样,急往外一封,颜冠卿骤喝道:“小心!”将身一起,已绕到残雪右侧。恰巧残雪往右一闪,若霓的剑也由这方刺来,颜冠卿一推残雪,哧溜,青羽剑扎了颜冠卿一下。

残雪脸色大变,瞪眼大叫道:“文姑娘,你好狠!掠你来的人是我,卿哥并不知情,这事与他无关!你伤我卿哥,这下别想走了,我叫你死也要死在这儿。”武当剑法一展,狂风骤雨般打向若霓。

若霓咬牙道:“他替你送死,休得怨我心狠。小妖道,你季枫师父教你武功,没教你武德?我今儿就送你羽化,去你师父跟前领罪。”

残雪听出她话中有话,吃了一惊,急往后一挫腰,退了三四步,问道:“我师父怎么了?”若霓一阵风似的扑上来,就势进击,喝道:“你只顾使坏,不知你师父已被银蝠老道所害,死在幕阜山?”

残雪哇的狂喊一声,一个败式,险些被若霓打中。颜冠卿忍痛赶上前,双手一错,掌风一吐,若霓的剑招便已落空。残雪扑通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颜冠卿捂着伤口,耸然问道:“季枫道长真出事了?”若霓缓口气,见他二人一个负伤,一个痛哭,恨叹一声,便将幕阜山的事讲出来,随后拿出季枫的那把短刀,掷给残雪。

残雪红了眼,抄住短刀,只一看,又泪水潸然,要去找银蝠复仇。颜冠卿忙拦他道:“残雪,你武功比银蝠可差点。”残雪哭道:“卿哥,我原是个孤儿,是师父将我养大,他遇了难,我岂能袖手旁观?我抛下师父跟着你,这次又惹祸,让你负伤,我太对不住你,对不住师父,也对不住文姑娘。卿哥,我知道自己本领不济,容我来生再赎过吧。”趴在地上砰砰砰给颜冠卿磕了仨头,跳起来就往外跑。

颜冠卿本欲去追他,伤口剧痛,一阵眩晕,差点摔倒。若霓只得扶他坐到椅子上,给他包扎上药。颜冠卿长喟道:“文妹妹,谢谢你。长湖镇一见,我对妹妹始终难忘,但无论如何,在下也不敢有丝毫非分之举。妹妹如果想不开,觉得睡我榻上,玷污了贞洁,可直接杀我!死在你手上,也许是你我的缘分,也是我的幸事。”

一番话说得若霓恻然不忍,不知如何是好,呆了半晌,方缓声道:“你不要打腻歪,我对这些事,一点兴趣也没有。这辈子我谁也不从,你死了这个心吧。”

颜冠卿默然不语。若霓心烦意乱,只想抽身走掉,看颜冠卿的模样,却不敢甩手离开,凝望他片刻,无端叹息一声,问道:“颜哥哥,你这个年纪,难道没娶娇妻么?”

颜冠卿胸间陡然一热,他抬起双目,脸上带出伤痛的神态。他的原配匡靖漪,出身高贵,乃前朝辅国将军之后,且有一身惊人武艺,明亡后沦落天涯,在江湖上跳浪,是类似红娘子那般的人物。她与颜冠卿情投意合,一起反清复明,婚后尚未生子,便猝遇清军围剿,一场苦战,身负重伤,不愿做俘虏,自刎而死。

颜冠卿心伤欲绝,追念亡妻,拒绝了所有前来说媒的人,打算终生不再另娶。谁知在茂源客栈,他见到若霓:柔媚又英挺,轻盈而隽爽,简直是闺门千金和红尘女侠最完美的融合,那么雅致,那么蕴藉,他不禁怦然心动,冷灰残烛,竟燃起熊熊激情,恍若重生。

但颜冠卿深知自己干的营生,唯恐牵连若霓,不忍向她倾诉自己的衷肠。可若霓的俏影,无时无刻不在他心上浮现,在得知她和李天波的关系后,他更是自己暗嫌自己,无奈中心藏之,何日忘之!他对若霓的感情,甚至已超越他和亡妻的伉俪之情。

颜冠卿看着眼前的若霓,微微一喟,回忆前情,不胜怆然。若霓听他叙旧,也听得入神,心想男人到底是男人,只有我们女人,才真正能从一而终,至死不渝。

若霓伤颜冠卿一剑,这时延请医生,妥予治疗,若霓亲自服侍,转眼十来天,创口渐合。后来颜冠卿无数次回忆这段时光,感觉这是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不过颜冠卿心里,并没忘记单独跑出去的残雪。他一面拨人寻觅残雪,一面遣人打探银蝠下落。三点会的人果然耳目灵通,没多久,消息传回:太行山似发现银蝠踪影,五行宗掌门近日鬼鬼祟祟,突然闭门不出,不知在鼓捣什么。他的老宅,布置得森严壁垒,连只苍蝇都飞不进。

颜冠卿心中一动,便邀若霓联辔去游太行山。若霓问颜冠卿道:“你好利落了么?”颜冠卿道:“我早好了,就是辛苦了妹妹。”

若霓不搭理这话,只告诉颜冠卿,银蝠的大罗天无上心法厉害,几乎无人能敌。颜冠卿微微一笑道:“哦。如果他在樊丕显那儿,由我对付他,你只盯住五行宗的人。”说着,两人一齐上马出门。

江湖恩怨,三点会的人不便参与,故颜冠卿只身出行,没率一个部下。他束装挎刀,同若霓前去搜拿银蝠。

不一时,已离家四、五十里,眼看太行山在望。奔到东边山根下,前面展开一爿大宅子,颜冠卿马鞭一指道:“樊家大院到了。”若霓脸上带出惊讶的表情,这房屋格局,比洛阳郦家还大,难怪郦朝阳悔婚,要将郦蕊珠改嫁给樊超。

若霓和五行宗交过手,本想等天黑暗访,如果银蝠藏在这儿,那更应暗访,才不至打草惊蛇。岂料颜冠卿要明访,大白天敲门,若霓只道樊家必定拒而不见,结果樊丕显一听颜冠卿名字,知道三点会惹不起,居然开门迎客。

樊丕显见了颜冠卿,便道:“颜公子,好久没见,你来敝处有何贵干?”

颜冠卿便打听残雪是否来过宅上。樊丕显惊异道:“贵盟的人,来我这里干什么?别说令会友,我这小地方,地处偏僻,寒冬腊月,久已无朋友造访了。”

颜冠卿淡笑道:“那可怪了!据敝友禀报,贵掌门家,武林盟主才刚刚光顾过。樊掌门这一说,在下倒摸不着头脑了,莫非他们敢对我撒谎?”

樊丕显顿时结舌。若霓直说道:“如果银蝠在这儿,请樊掌门将他交出来。”

门外忽然冲来樊胜、樊超兄弟俩,樊超指着若霓大喝道:“呔,妖女,你竟敢挟技登门挑衅,好大胆子!”

若霓尚未说话,颜冠卿目光一闪,注目樊超,冷声道:“二少爷,嘴里放干净!银蝠行止不轨,文姑娘嫉恶如仇,来此寻找恶道,是为武林除害。你别看走眼,更别袒护武林败类。”

樊超不免语塞,樊胜遂道:“颜公子,我们和银蝠并无交情,但樊家庄不是平常之地,姓樊的也非泛泛之辈。你们这么堵上门来,逼我爹交出你们要的人,对我们是莫大之羞。银蝠便真在此地,你们这样气势汹汹叫我们交人,我们也难以接受!”

若霓道:“到底在不在,一句话就结。你们指天发誓人没在,说出去向,我们立刻告辞。”自和李天波分手后,若霓性格大变,说话生硬,一点不给人留面子。

樊家兄弟大怒,连樊丕显也冒火难堪,觉得仙宗门这丫头实在无礼。但他在洛阳郦家见识过若霓的厉害,何况她身边还有位颜冠卿,那更是难惹的角色,只得强捺怒气,抬手大声道:“文小姐,你的来意老夫明白了。在武当山,老夫便知银蝠道长惹上了麻烦,孰是孰非,现下也难判定。不过五行宗在太行,和银蝠的事渺不相涉。你上门索人,还逼我等对天起誓,岂不是太过霸道?我樊某遭遇无妄之灾,要请江湖中人来评评这理。”

颜冠卿冷笑道:“樊掌门和银蝠的交道,我也略悉一二。现在他被武林名门正派追缉,尤其是当事主武当派,据说为清理门户已倾巢而动,如果樊掌门知其藏身之处,最好说出来,否则后患无穷。樊掌门,这话我不多说,我们心照。”

樊丕显踌躇不安,他和银蝠有些交情,银蝠前些日确实来鬼混了数日,不过现已离开。三点会既已查出这事,他知道不说出真相,秘帮人物最讲究恩怨,比武当派更得罪不起;说出银蝠去向,也实在难为情,卖了朋友不说,仿佛还像怕了若霓这丫头似的。

樊超大吼道:“登门撒野,欺人太甚。哥,我们上!”抡双刀卷上前,照若霓就砍。

颜冠卿飘身落到若霓身前,空着双手,迎击樊超。樊超竟被冲得火速跳开,刚刚躲过,倏又惭愤,重新扑来拼命。樊胜亢呼急上,提短柄双锤,双斗颜冠卿。

若霓正欲拔剑,颜冠卿呵呵一笑,用隐语教她暂别出手,唰的拔出大夏龙雀刀,两兄弟顿时搪不住。一对刀,一对锤,被颜冠卿压制得手忙脚乱,只能防守,没有进攻。樊丕显看着儿子们支持不住,又急又气,又有点寒心。他的杀手锏是五行暗器,一扬手,便可致敌死命。但对三点会盟主和仙宗门千金,他不敢随便施放暗器,只恐惹出大祸。

转眼间,颜冠卿的大夏龙雀刀在樊超左右晃悠,只一展手,双刀都被击落。樊胜急挥双锤,助弟抗敌,百忙中,将短柄锤递给樊超一把。颜冠卿倏将招一撤,改打樊超,刀背向上一提,又将樊超刚接过的锤打掉。樊超左手捂右腕,嚎叫着退下。

颜冠卿身形一闪,已照樊胜后肩肋击来。樊丕显厉声喝道:“看后头!”急忙奔来截救。他一动,若霓立刻也动,青羽剑快如闪电,将樊丕显挡住,两人对打起来。

也就片刻间,樊胜也嚎叫一声,连抢出三四步远,手中锤落地。在他将倒未倒之际,被颜冠卿赶上来,一掌抵住他背心,喝道:“樊掌门请住手!我们不想闹事,只想打听银蝠的行踪,望樊掌门指点一下线索。”

这时五行宗弟子都持兵刃跑来,樊丕显见大儿子被他制住,只得喝令众门人退下。他暗忖银蝠大势已去,自己替他保密,终将变成隐患,以后保不定还有武当、仙宗等上门要人,而且三点会也来出头,越发防不胜防。

如此一想,樊丕显虽万分不甘心,也只好忍气吞声,对颜冠卿道:“颜公子,你放开小犬,我实说了吧。银蝠确来过敝处,但已离开多日。并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因他行踪不准,连我也防着,故我也说不清他的去向。不过,他倒是打听过司马阁的情形,我想,他也许会奔北岳而去。”

颜冠卿闻言大喜,觉得此行不虚,获得了一条明朗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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