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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地道救娇娘

李天波突过那阵箭雨,却和师父走散,他脚不停步,扑向前路,却刚好和李凌霜方向相反。李凌霜几乎一直在东、南一带行动,而李天波已冲到了西路。

刚到西边一个大庭院,突然暗影中冒出三条汉子,一个当门堵截,两个从旁挥刀砍向李天波。李天波侧身一闪,仗剑猛格。一个汉子没料到他身法那么快,“哎呀”倒退一步,另一个急忙跟上前来,拦腰又是一刀。李天波似旋风一转,钢刀落空,他这一记靠山背,反将堵门口的汉子撞得仰面跌倒。

李天波趁势一个垫步,夺门而入。院内顿时闻警,冲出来一队吴军,一窝蜂似地抄击这孤行少年。李天波毫不畏惧,并不退出院子,反而奋身挥剑,公然向人丛猛冲,仍往里闯。

院里的吴军拦不住他,他竟抢入后院,顿见后墙头跳出五六个人来,其中两人挺长戟,把李天波邀住,戟尖狠狠戳来;同时斜刺里又有一刀,从后心捅来。李天波不暇前抢,赶救后路,如箭脱弦,倒翻身往右跨步,蹿到墙根,闪开了这两戟加一刀。

后院这几人武功硬扎,立刻三把刀两杆戟,乱劈刺过来。前面的吴军也追击到后院,人多势众。李天波展开了身法,闪展腾挪,忽东忽西;一口剑使出来,忽内忽外,哪里还顾得上剑法,只要能放倒敌人,不叫他们包围就行。

打了半天,才想到耗在这里不成,自己是来救人的,明搜不得,道路又不熟,还是必须和师父他们汇合。他眼光四射,窥伺夺路。吴军东扑一头,西扑一头,十多人追一人,仅能跟缀他,却捉不住他。

李天波且战且走,连窜出数层小院,辗转奔到西南角,抢到更道底下。吴军堵的堵,追的追,更道上下孔明灯乱照,这情形比方才还紧张。

忽听一声呼哨,从西排房跳下来一人,如飞追过来,吼道:“我元栈来也!”这是个身材雄壮之人,手握一口铁拐,斜剪李天波退路。更楼里也出来数人,绕更道,居高临下,把磴口把住,不叫李天波上去。

李天波抡起长剑,奋勇一冲,本来往上仰攻吃亏,但是他武功果然已不平凡,竟抢上更道。更道上敌人一枪刺来,被李天波一把夺住,只一送,又一带,他手劲特别大,敌人踉踉跄跄,撒手扑倒。李天波登上更道四五级,忽地背面又劈来一刀,他回手一剑,喝声:“去吧!”敌人直栽下去。

更道上的吴军不是李天波对手,被打得手忙脚乱,好几人栽下平地。蓦地从西排房那边,闪出几张弩弓,孔明灯的灯光一打过来,弩箭唰的射来。更道上残余的吴军不觉惊呼,纷纷跳下地去。

一霎时箭发如雨,李天波也跟着往下一跳,哪知他落足的地方,石板陡然掀起来,李天波反应不及,竟坠了下去。

幸亏这滚板之下,并无利刃。李天波身形非常灵活,刚往下落,急鲤鱼打挺往上跃起,脚着实地,往旁一闪,急拢目光,察看四周。这里原来是个地道,翻板一阖上,顿时黑洞洞昏暗无光。

李天波晃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照看地道情形,这地道似乎很长,从他掉下来的地方上去,已然不可能,翻板沉重,根本推不开,他只能顺着地道往前摸。

地道很窄,走了半晌,转了几个弯,忽见前面一堵墙,并无出口。李天波情知自己陷入了绝境,也许结局不妙,不觉大为烦恼。俯身贴墙一搜,没有缝隙,推了推墙,也没动静,他不觉气沮,狠狠踢了墙壁几脚。

忽然轰隆一声,这墙倏地开了一道缝,原来他胡乱踢到了机关。李天波大喜过望,急急推墙壁,侧身钻进去,里面黑乎乎的,只右边微透光线。他定睛一看,这里原来是一间地牢,牢门紧闭,靠右边壁上点着小小的灯光。

地牢里坐卧着一个少女,听到轰隆声,她一下跳起来,惊愕地注视来人。这少女大约十六七岁,姿容白皙,体态轻俏,身穿鹅黄衫,眉蹙清愁,鬓发不整。见了李天波,她非常警惕地后退几步,娇喝道:“你是谁?”

李天波起初惊诧,片刻之间如有所悟,看着少女,说道:“姑娘,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搭救你的。姑娘可是姓沐?”

少女凝视着李天波,看看他手中的剑,又看他脸上神色,柳眉一蹙一蹙,满脸透着疑虑,道:“唔,你怎么知晓我的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天波大喜,真是铁鞋踏破,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摸到天牢里了。他忙道:“我叫李天波,今夜跟随师父和沐四爷,特意来救你。我师父绰号飞天九尾狐,你也许听说过她。

少女陡然眼光一闪,满脸欣喜,低声叫道:“哎哟,是四叔来了!你师父是飞天九尾狐?那是我霜姑呀。我就是沐小亭,被逆匪掳进吴府,又困在这牢里,有好长时间了。没想到你们竟敢虎穴救人,我可算脱出火坑了。”

李天波道:“现在外头正打得热闹,我们赶紧趁这工夫溜罢。沐姑娘,你知道这地道通向哪里?”

沐小亭道:“我并不清楚,你从哪里下来的?”

李天波迟疑道:“我来的地方,已经被石头盖住了。看来我们只能打破牢门,从门口出去。”

沐小亭道:“这可不行,牢门很结实,外边还有岗。还是得从你来的地方走,洪化府的地道多歧路,肯定有岔路出去。”

李天波去推了推牢门,果然不能撼动半分,只得依沐小亭的话,钻入地道。李天波走在前面,一手提剑,一手打着火折子。隧道狭窄,阴森可怖,闻不到外边一点响声,脚下积土松软,踩在上面如踏湿泥。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得跌跌撞撞。沐小亭心中惴惴不安,不知不觉就抓住了李天波一只胳膊。

李天波走得较快,沐小亭一下没当心,打个趔趄,几乎把李天波扑倒。李天波忙拿桩稳住,火折子这么一荡,差点熄灭。沐小亭鼻息微喘,整个身子都贴到了他身上。

李天波忙将火折子晃亮一些,左右照了照,忽然感觉沐小亭紧靠在自己身上,双手还抱着自己的手臂,似乎忘乎所以。李天波心中扑腾一跳,又不便摘开沐小亭的手,忙悄声道:“你能行么?这里没别的道吧,我来时没发现有岔路。”

沐小亭轻吁一声,道:“李哥哥,你可别笑话我,我脚下太没根,你得撑住我点。”说着越发贴紧了他。李天波两耳烘烘冒火,无奈何,只得任她靠着自己,慢慢向前行。

二人磕磕绊绊,循壁探路,走了多时,都迷了方向。李天波不由着急,忍不住发狠道:“我们出不去了,说不定会憋死在这儿,不如干脆回牢房,再打出去。”

沐小亭没有答话,只是紧随着他。李天波便往回返,隧道里不便掉头,于是将火折子递给沐小亭道:“沐姑娘,你引路吧。”沐小亭道:“还是你带路好些,我让你过去。”说罢身子往壁上靠了靠,动也不动,任李天波从自己面前挤挨过去。

沐小亭忽然轻声问道:“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李天波微微一愣,然后回道:“我十六岁了。”沐小亭哦道:“你才十六岁,我也十六岁,我们俩是同年生的。”李天波不知该说什么,没有搭腔。沐小亭也不再言语。

说来也怪,明明看着就一条道,二人又转了几圈,竟连回去的路也迷失了,这边一钻,那边一钻,接连碰壁。猛可地李天波也一栽,几乎扔了火折子,沐小亭忙抓紧了他,忽听李天波欢喜地叫道:“呀,这里有台阶,我们准是找到出口了。”

两人历阶而上,往地面上爬,终于看到一扇木门,又打量门扇,高仅八九尺。沐小亭皱眉道:“别像地牢门那样,打不开吧。”李天波用手摸索了片刻,说道:“也许我可以端下它来。”

他插剑入鞘,把火折子给沐小亭,随后蹲下身,双手从门槛下扣进去,摸到门扇的榫轴,用力一端,居然把门卸下来,没有一点声音。

沐小亭轻笑道:“这是夜行术。看不出,李哥哥,你还会这一手。”

李天波不暇答话,一头扑进门洞,里面是一间很暗的小屋,从头顶上,隐隐传来一阵木鱼声。沐小亭仰头听了听,凑到李天波耳畔,低声道:“这像是陈圆圆的佛室,她是个好人,我们从这儿闯出去倒好。”

李天波点点头,走在前边。木鱼声越来越清晰,隐约可闻一个女人的念经声。这里果然是吴三桂姬妾陈圆圆的佛堂,神座之下、供桌之前,就是通往地下室的暗门,内外都有枢纽。李天波还想卸门,谁知手一插,摸到机关,轻轻一按,供桌立即移开,神座正面的木板往下一搭,亮出一个出口。

李天波和沐小亭一前一后,弯着腰紧跳出来,顿觉眼前一亮。两人站立神座之前,眨巴着眼睛。

坐在蒲团上念经的妇人猝出不意,低呼一声,手中木鱼差点丢掉。只见她惊慌站起,瞪着这两个少年男女,突然赶上前一步,盯视李天波,问道:“你、你是何人?你是不是姓李?”

李天波吃了一惊,连沐小亭也甚惊愕。眼前这妇人,看年纪大约四十多岁,其实她已年逾六十,身着素袍,不施脂粉,眉目异常秀雅,依稀可寻盛颜时的绝世容貌。听她的声音,似非常扰动,李天波便道:“我是姓李,前辈如何知道的?”

陈圆圆脸色大变,走近他身旁,看罢前面,又看后面。李天波被她看得越发惶惑,又有些尴尬。陈圆圆忽地往神座正中一跪,喃喃地道:“阿弥陀佛,苍天在上,他他竟有子孙后代传下,这是老天保佑,天不绝好人……”她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了。

李天波和沐小亭面面相觑,陈圆圆蓦地又到他跟前,声带哭腔道:“孩子,你是李岩的后人吧,你和他长得真是一模一样啊!”

此话一说,李天波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起来,惊问道:“你认识我爷爷?”

陈圆圆心如刀绞,几乎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哽咽道:“他、他救过我。北京城破,我被闯王掳去,是他替我说情,我才逃过一劫。但是他却被闯王忌恨,惹来杀身之祸。是我害了他,三十多年过去,我没有一天不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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