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拔箭透真情
李天波和艾伊娜奔向树林,寻找自己的马匹。待入林中,艾伊娜正搜索树上留的记号,李天波忽地眼前一黑,整个人跌了一个跟头,倒在地上。
艾伊娜娇叫声:“哎呀!”忙转身扑过去,欲扶他起来。李天波奔波一夜,背部又中箭,伤处失血过多,这一跤倒地,只觉气竭力尽,再爬不起身。艾伊娜扶他不起,声带哭腔道:“是我害了你了。你躺好,我给你先包扎上。”
李天波听她的语气,显见得是心疼自己,心中扑腾,忙慰籍她道:“我没事,你别这么讲。只要把箭拔掉,止住血就好了。”艾伊娜连点点头,道:“你转过去一点。”李天波侧转身子,右肘支地,稍一动转,伤口便痛楚不堪,怕艾伊娜听见难受,咬牙不发出呻吟。
艾伊娜看他伤处,还在涔涔出血,褪下他衣袖,袒出半边肩背,只见血渍斑斑,染红了一大片。艾伊娜不禁低唤一声道:“还说没事,流了这么多血。”忙取出英吉沙刀,让他横咬住,说道:“你可忍一下,我拔箭了。”说着使个手法,嗖的拔出箭来。
李天波支地的手一软,瘫倒在地。艾伊娜急忙敷上金创药,然后想也未想,撕下自己的小衫,将伤口细细裹住,再给他穿好衣服。这一番裹伤上药,李天波的伤痛好多了,歇息一会儿,气力也缓过来。他试着站起身,艾伊娜忙伸手扶住他手腕。李天波觉得她的手冰冷柔滑,这一抓自己,反而似有一股热力,不觉心中一荡。
艾伊娜低声道:“你好点了吗?”李天波道:“我好多了,谢谢你。”艾伊娜脸一沉道:“胡说什么,你是我师门中人,哪来这些假客气。”李天波愣了一下,道:“现在怎么办?老呆这里不成,马还没追回,不然我在这儿盯着,你回去报信。”
艾伊娜道:“你伤不轻,留在这儿怎么行。我想我们还是一起回马场,把这事交给沙场主和霜姐,似乎稳当些。”
李天波第一次见她这么平和,不斗气,不由微微一笑。
二人翻身上马,立即返往牧场。等到了牧场,方知就在他俩退进树林之时,沙如瀚和李凌霜率领马场骑师,已将丢失的马追回,还放火烧了赫连欢的老巢。
艾伊娜不禁嚷道:“好,好,烧了那个盗马窝,大快人心。可惜我没帮上什么忙。”李凌霜道:“要不是师妹领着你侄儿,大闹鸣镝山,牵住贼人视线,我们放火、赶马,也没那么容易。”
艾伊娜粉面一红,啐道:“我有多老,他怎么就成我侄儿了?”
李凌霜眼珠转了转,心里有些瞧科,忙道:“师妹芳华正茂,是嫩得掐出水的时候,谁说你老了?不过有些事,不得不按辈分来。比如我年龄大你一辈,但还是叫你师妹,天波只好是你师侄,那还能叫什么?”
艾伊娜跺脚道:“我不跟你说了,你的徒弟,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我不管那些,偏喊他名字,你有什么法。”
李凌霜失笑道:“是哟,娜妹,不是我倚老卖老,你小时候,我还真抱过你呢。天波和你差不多大,你怎么叫他无所谓,他可不能在你面前失了礼啊。”艾伊娜张了张嘴,没有答言。
沙如瀚对公孙派三人感激不已,忙延请良医,替李天波治伤。虽追回了失马,还放火烧了贼巢,沙如瀚仍不放心,在陇头堡大客厅,聚集手下头目,共商今后防备之策。
陇头堡派出去密访的人传回消息,鸣镝山赫连欢部下的实力,全数有百十号人,功夫深的就数赫连欢和汤老疙瘩,现下他们到处邀帮手,决心复仇。沙如瀚闻讯警戒,把两边牧场都增派武师看守,矿场也调了二十人过去。但这么一来,堡中只剩下三十来人,势力未免不敌。
艾伊娜不以为然,对沙如瀚道:“沙场主别太担心,有我们公孙派在这儿,谁也得让一步。要是鸣镝山蟊贼敢轻举妄动,凭沙场主、师姐、我和天波,管教他们有来无回。”
沙如瀚忙道:“若论公孙剑的威名,和几位的技艺,确实没人敢来捋虎须。我虑的是敌在暗处,我在明处,倘若他们潜来偷马,或暗袭庄堡,那就不好对付。何况,你们在这儿也呆不长久,你们一走,敌人再来骚扰,赫连欢一伙又是剧盗,终是个祸患。”
李凌霜道:“这倒是实话,就怕敌人暗中使坏,这边人手稍感不足。沙场主也可大请外援,驻场看护马群。至于复仇会斗,倒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沙场主且宽心,我们一定替你消弭这个祸患。反正天波也要养伤,我们就在这里,等候那个赫连欢。”
艾伊娜道:“要是天波的伤好了,贼人还不来,你当如何?难道一直等下去,不回天山了?”
李凌霜看着她笑道:“好师妹,贼人不来,我们不会找他们去?”艾伊娜稍释胸怀道:“这也罢了。”
果然沙如瀚不敢轻敌,向邻近庄户,借来十个好手,协助守堡。又听说山右大侠“小魔笛”目前正在甘州,忙将他请了来,并给公孙派三人引见了。此人年逾三旬,中等个,长得剑眉朗目,一表人才。李天波讶然暗想:“原来这人就是小魔笛。听说他一身好本领,以笛为武器,蜚声北方,没想到在这地方见到。”
陇头堡安排停当,并未等多少时日,敌人便大举而来。一百多号人,一色短装,枪矛如林,声势分外惊人,将陇头堡团团围住。
赫连欢找来了自己的两个兄弟赫连霸、赫连盛,带外邀的人,大约有四五十个,直驱堡门。其余喽啰守在外面,相机而动。
沙如瀚登高望远,见状不由动容,高声对周围人等喊道:“走!我陇头堡不能容人堵家门口发横,这一回是刀枪会,把来人请进来,我们大厅候教。”
当下打开堡门,竟把这四十多人放进大厅。陇头堡的厅房十分宽敞,沙如瀚坐在主位上,赫连兄弟和朋友排坐在左首,公孙派三人和小魔笛坐在右首。沙如瀚叫一声倒茶,管家率仆人立即端上茶来,每人一盏,其色透亮,醇香扑鼻,赫连兄弟等却都没有饮。
李天波闪目观看在座的匪徒,在厅外院子聚集了很多,随赫连兄弟入座的只有九人。左首第一人,就是赫连霸,掩口的黑胡须,虎睛狮鼻,腰粗体重。他下首是赫连盛,三十来岁,大耳拨风,巨齿掀唇,形状凶丑。这兄弟两人都穿棕色锦袍,下面兜裆裤,登皮靴,江湖气派十足。赫连欢挨肩两个哥哥而坐,半边脸包扎起来,露出一只眼睛,满布血丝,恶狠狠瞪视着艾伊娜。
沙如瀚哈哈一笑,说道:“恕在下眼拙,竟不认得诸位英雄,只知西北枭强赫连三兄弟,提起来大大有名。其余各位,就麻烦赫连昆仲引见一下。”
左首座中有人哼了一声。赫连霸站起来,手指那发出哼声的老叟道:“沙当家会不认识这一位?这位乃是祁连山的赤砂掌赵承志赵老英雄。他旁边这五位,外号五瘟使者,雍凉一带吃横梁子的哥们,全都奉五位为一方大神,沙场主想必知道。”
沙如瀚听了赤砂掌名号,心中一动,“他竟来了!”赤砂掌在河西颇负盛名,家境殷实,不知为何竟与匪寇搅在了一起。
沙如瀚手一抬,说了句:“久仰。”便切入正题,问道:“诸位今日光临寒舍,是怎么个意思?”赫连霸指着赫连欢,对沙如瀚道:“沙当家的看我兄弟脸上这伤,我们三兄弟手足之情,共患共难,他就是我们,我们就是他。他有事,我们不能不问。沙当家的快把凶手交出来,我赫连霸要斩凶雪恨。”
艾伊娜噌的站起来,一拔剑道:“那淫贼口头轻薄,是我打伤的。你想替淫贼出头现眼,就过来试试!”
赫连霸怒吼道:“好棵硬菜,别以为你会公孙剑,我就怕了你。便是玉千叠来了,我也要领教领教。”
只听李凌霜冷笑道:“你耍胳膊根,总得估量自己的能为,不要把话接太满。你先和我飞天九尾狐过过招,再看有没有小命找我师父。”李天波奋然站起来道:“师父,还是我先上。”
赵承志忙起身拉住赫连霸,佯笑道:“公孙派门人果然个个不凡,我老头子佩服。”他转向沙如瀚道:“沙场主,你我虽是初见,但彼此素有耳闻。赫连老三误剪了贵场的马,你们把马追回,便也罢了,竟至于放火毁了人家老巢,这就做得太不地道。老夫我同赫连的父亲有过交情,他们父亲没了,我这才出面,替他们来讨个公道。”
沙如瀚哼道:“原来如此。赵师傅绰号赤砂掌,想必掌下颇有功夫,今儿既然前来,那好极了,就请赵师傅露一手。”
赵承志傲然笑道:“我们都是外场朋友,先把话说明。比试之后,假如老夫赢了,敝方有三个要求:第一,沙场主亲自拜山道歉,代为重建鸣镝山已烧的房舍;第二,牧场、铜矿,以后的收益,鸣镝山占五成,保证沙场主放出去的马匹,走遍河西,再不会失事;第三,放火伤人之人,交由鸣镝山当家的处置。”
沙如瀚这边全都双眸大张。赵承志说罢,沙如瀚纵声大笑道:“好,一条比一条够劲,足见赵师傅自觉不错,完全能托得住。我姓沙的在河西立足,遇到明吃明拿、硬拦硬要的,倒也心服。最厌憎的是那些暗箭伤人、暗中图谋的小贼,那全不是汉子所为。对付这种阴险小人,划拉他一下,烧了他的垛子窑,那叫替天行道。闲话少说,请赵师傅这就赐教,看谁把谁撂在这儿。”说完就要甩衣下场。
小魔笛蓦地起立道:“在下不才,愿请教赵师傅高明。我也提一个条件:胜败只在一场,如果赵师傅输了,立即撒手告退,将来永不再找陇头堡麻烦。赵师傅能承应否?”
赵承志侧目而视道:“你是哪一位?怎么称呼?”
小魔笛道:“在下陈辰晶,外号小魔笛。我提的条件,赵师傅能答应么?”
“小魔笛”的名号报出,赵承志陡吃一惊,一对肉眼泡将陈辰晶上下打量了一番,方道:“阁下就是小魔笛?年轻人真不容易,闯出这般名望。咱们今天是初会,不知令师是哪位?你是哪一门的?跟沙场主是怎么个交情?”
陈辰晶道:“我师父是仙宗门允掌门。沙场主的前辈,和我师父很有渊源,这下你明白了吧?我还是要请问,赵师傅能否答应我的条件?”
他又钉问了一句。赵承志闻言耸动,愈发疏眉紧皱。不止是他,连李凌霜也倏然警觉起来。